“你这是怎么了?”
“鹰儿,我想多陪陪你。”
岳鹰拍着他的后背,心底涨起了轻柔的风:“好,咱们这就回去吧。”
家里的钥匙再次送到了方正手里,岳鹰让人传信告诉他,得了空把家里的东西都帮她运回铺子里。空下来的房子,租出去也好,他自己用也罢,总之再不能被人占去了。
方正的动作很快,不几日就运来了几口木箱,堆在铺子的后院里。岳鹰正在一口箱子里寻找她此前带去方家的术书,在前面招呼客人的念蕊突然惊叫起来。
岳鹰还以为魏娘子又派了人来闹事,把立在一旁的木棍一拎,就出了隔门。跟着念蕊惊恐的眼神往前看去,一个妇人正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怎么回事?”岳鹰丢掉棍子,跑过去掐她的人中。但见她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断断续续。
“不清楚啊,她正看着首饰,突然就倒在地上,叫也叫不醒。”念蕊急切地说,“娘子,这可怎么办呢?”
“快,快扶她到我背上来。”
“娘子,还是我去医馆请大夫吧。”
“赶紧的,来不及了,虚跑这一趟,不如我直接把她背去。”岳鹰一边用力把女子背起,一边对念蕊说,“你对他说,不要担心,我待会儿就回来了。”
念蕊猛然点头,看着她走远了,脸上的慌张一点点平息,把门板缓缓上,闭了铺子。
“念蕊,铺子里又出什么事了吗?鹰儿背着谁走了?”苏景轩一步步下了阁楼,脚步定在了半空中。
院子里,宋知韵拨开帷纱说:“轩儿,京中出大事儿了。”
十多天前,京城闹市里。
载着吉安的马车和一辆马车迎头碰上,对面马车里,袁英积探出头来打招呼说:“车里坐着的可是吉安兄弟?”
吉安忙下车行礼道:“袁郎君,好久不见啊。”
“说的是什么?我听说你来京中很久了,偏偏就是遇不见,可想煞我了。走,咱们这就喝酒去。”
吉安推脱说:“袁郎君赐酒,原应该是去的。只是小的还有点公事在身,不敢违逆主人。不若等袁郎君闲了,小的再上门叨扰。”
“哼哼。我看你不是没空,是怕我出不起酒钱,不愿意赏光吧。”袁英积回京后没有受到重用,和赵弘嘉的婚事也进展不利,整个人戾气很重。
吉安还要解释,一支弩箭嗖地一声扎在袁家的车框上,正落在两人中间。
一名蓝衣女子从天而降,持剑朝袁英积的马车砍过来。街上人群骚动,而吉安在逃走途中,被一箭射中心脏,绝命当场。
事发闹市,又因赵弘嘉大闹京兆尹,事情很快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下令彻查,女刺客很快伏了法。
有传言说她是云州土官家的娘子,袁英积当时就是利用美男计,从她手里骗取的证据,也因此害死了她全家。
问斩那日,她当街大骂袁英积沽名钓誉,虚伪至极。监斩官虽有意弹压,此事还是很快传遍了京里,京中贵族嘴上不好说什么,却暗暗不齿他的行径。
更有不少朝臣上疏弹劾,说袁英积戏弄朝廷,离间皇帝和平王的兄弟关系。平王请罪的折子还在途中,皇帝就下令夺了袁家的福荫,罚袁英积半年内闭门思过。
苏景轩怔怔听完,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吉安就这样白白没了,做了袁英积的替死鬼?”
“不光如此。吉安当日匆匆出门,是要来要见我。”宋知韵说,“轩儿,咱们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响起了一声炸雷。
风吹起帷纱,宋知韵的脸庞若隐若现:“就在此前,吉成来信说,咱们在南边的驻地里,突然来了一队身份不明的人,见人就杀,那边的兄弟折损了很多。
吉成怀疑是有人透露了我们身份,让吉安留意皇宫里的动向。他就是同我密报的途中出事的。”
苏景轩的手指渐渐握紧:“吉安一向谨慎,信件应该没有带在身上。”
“他该是把信放在了马车的暗格里。可是,”她望着苏景轩说,“他倒地不起后,和他同坐在车厢里的念禾,还有那封信一起不见了。”
惊雷声声,天空开始落雨。苏景轩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死心地问:“念禾可能是看着事态紧急,带着信先躲起来了。姨母应该派人去接应她的。”
细雨落在两人的肩头,宋知韵说:“轩儿,有件事吉安他瞒了你也瞒了我,你安排他救走念禾后,念禾并没有改变心意。她之所以愿意跟着他,是受了他的胁迫。”
苏景轩望过去,宋知韵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就在不久前,吉安,强迫了念禾。”
“强扭的瓜不甜,何况人心。念禾若是拿着那封密信作妖,你、我、翠湖别院,还有我们十几年来好不容易聚集起的兄弟,就要全部葬送了。早知今日,当时就该杀了她!”
宋知韵平复了下情绪说:“轩儿,什么都别查了,带着兄弟们赶紧撤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了南边,咱们再做打算。”
“姨母,咱们一定要继续下去吗?”
“轩儿,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为了一次小的挫折,你就要丧了心志了吗?”宋知韵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你何时变得如此软弱?难道真的是被女人撅住了心神了吗?”
“我们崔氏子孙,毕生要以先祖遗志为念。此前我对你多番纵容,让她来陪你伴你,不过是心疼你小小年纪患了心疾,充其量让她给你逗个闷子。若是你一举一动皆被她牵制了……”
“姨母,”细雨如针脚般落在苏景轩眼前,遮住了他的表情,“我的病眼下已经全好了,谁也牵制不了我。既然要走,咱们即刻就走吧。”
宋知韵绕过眼前的几口木箱,把他拉到屋檐下避雨,放柔了声音说:“不是姨母不通情理,你若舍不得她,就把她也带上。只是旁的事一定要处理妥当了,你来过这里的消息,断然不能泄露出去。”
苏景轩微微离开了她一些,看着雨幕说:“还是别带着了吧。此行凶险,前程未仆,她性格鲁莽,难免生事。”
宋知韵也转向雨幕说:“那可真是可惜了。你前不久还说,她和你懿姨母还有些渊源呢。”
“那是哄骗姨母的。”苏景轩转身望着她说,“当时轩儿一心想娶她做正妻,就编造了一段故事。连她都不信的。
她说她的母亲不过是个村姑,和她的父亲岳阿大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懿姨母有这样粗俗的玩伴吗?”
宋知韵望着他,突然失笑,刚要说话,苏景轩又道:“何况年深日久,是不是的又有什么要紧?能完成姨母愿望的,不正是我吗?”
“轩儿,你能想明白这些,我很是欣慰。趁着她不在,咱们现下就走吧。”
“姨母。”雨滴从屋檐处滴下,在苏景轩脸上滑落,他沉着声音说,“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