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到这处高殿,就连脚下的台阶都从低处的汉白玉换做了真正的青玉,道旁种植的花卉树木无一不是露红烟紫、尽态极妍。
不知何处飘来的丝丝缕缕的水雾在空中缠绵飘荡,让整个景象都朦胧在一片幽幻中,实在堪称是人间仙境。
见顾桢的目光一直随着那些水雾飘荡,男子回过头,善意的同顾桢介绍道:“这些雾气便是传说中仙人修行所吐纳的灵气,国师修为高深,才能令灵气凝结成雾,这些灵雾充斥在登仙台上,对我们的修行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说及此处,男子眼中便满是对国师的崇拜与敬佩,口中念念有词,顾桢仔细听去,竟然都是向国师祈祷的话语。
于男子心中,国师怕不是修仙之人,而是真正的仙人了。
在爬上了九百九十九级玉阶后,顾桢终于来到了登仙殿的大门前,整块白玉所雕刻的大门在男子恭敬地通报了来意后自动朝后打开,比之前爬阶梯时更为浓郁的灵雾从中逸散出来。
男子低眉顺目,敛手站到一边,示意顾桢自己进去。
顾桢装作踌躇的样子,慢慢走了进去,进门之前,他注意到男子正在门边,如上瘾般使劲吸进那些雾气,眉眼癫狂却浑不自知。
“上前来。”
青年的声音响彻大殿,其中竟有一股勾人心魄的感觉,引诱着顾桢不自觉地上前去。
随着一步步靠近,那坐在前方御座上的人影也显露在顾桢眼中。
那是一个可称作风华绝代的男子,穿着一身青衣,外头罩了一层飘逸朦胧的纱袍,略略一看去,竟真是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也。
此刻他并未端坐,而是一手撑着脸,一腿曲起放在宽大的御座上,整个人近乎斜躺,颇有名士风流之态,却依旧显得矜贵高雅,而非狂放。
“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话语中带了笑,磁性的声音虽隔着十几米,却仍旧响彻在顾桢的耳旁,钻进他的耳朵,带起一阵酥麻。
顾桢竟没有察觉的有些脸热,不敢再看,低下头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老实回道:“回禀国师,我叫顾桢。”
国师朝顾桢招招手,示意他走上前去。顾桢只好上前,在国师的面前停下。
“从今日起,你便随我修行,若有缘分,再收你为弟子,现在还不必改口。”
“是,国师。”
顾桢在来之前,对国师有很多设想,什么会“桀桀桀”怪笑的经典反派,一出场就黑气冲天血光如火的邪教大能版,美女环绕左拥右抱的合欢宗版本……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皎如玉树临风前的翩翩佳公子。
但国师说随他修行……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修真者吗?
国师似乎只想见顾桢一面,在说完话后,就让顾桢退下了。
门外已经等待着一个面若冰霜的美貌女子,身上的白色衣袍比起之前的那些人多了精致的绣花和暗纹,在走动之中光华流转,步若生莲。
“我带你去住处,且跟好我。”
女子的性格似乎也和面容一样冷冰冰的,只看了顾桢一眼,便转身带路了。
顾桢忙跟在女子身后,女子并未因顾桢是个孩子就减慢步伐,使得顾桢时不时要小跑一会儿才能跟得上。
他们穿过了一道挂满白纱的雨廊,路过了一片开满粉白莲花的静湖,走上湖边一道青云桥。
在桥的那头,顾桢能在漫天雾气中隐约见到高高翘起的碧瓦屋檐。
最后,他们的脚步在这幢湖边的小屋门前停下了。
女子在门前站定,下巴微低,一双无波无澜的琥珀色眼瞳掩在半垂的眼皮睫毛下,看着顾桢:“这就是你的住所,所需之物都已备齐,若有缺失,你可来找我。”
顾桢点点头,又想起现在还不知道女子的名字,若是真的有事需要她帮忙,不能开口连称呼都叫不出来。
“多谢姐姐,敢问姐姐如何称呼?”
顾桢在此刻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十岁小孩,目光清澈,微微有些突然来到陌生环境的羞涩不适,连面前的女子都不敢多看,只是抬起头问了一句话,就又垂了下去。
女子从袖中摸出一把黑色的钥匙,递给顾桢:“叫我青荣便好,这是钥匙,且收好,若是丢了没有第二把。”
顾桢双手伸出,看着青荣把钥匙放在他的掌心,与他掌心相触的指尖冰冷似玉,冷意从掌心蔓延到后背,给他冰得打了一个激灵。
顾桢冲青荣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乖乖回话:“我知道了,青荣姐姐,我一定好好保管。”
青荣看着顾桢用钥匙打开那扇朱红木门,进到了小小的院落里,才转身离去。
青荣的步伐比来时更快,不过几息,她光华流转的裙角就消失在了越来越浓的雾气中,再也见不到了。
顾桢关上了院落的朱门,靠在一边的青墙上,观察着他未来不知要住多久的新住所。
这院中满地都铺了汉白玉的砖,砖缝间紧密齐整,连一点青苔细草都看不到。
且院中面积并不大,以顾桢现在的身量,十五步也就从院门走到屋门前了。
屋门没有上锁,只是轻掩着,顾桢伸手一推就开了。
木门户枢该是上了油,一直由匠人费心费力地养护着的,否则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养护户枢是个花钱不讨好的事情,就连京中大户人家也少有费这个力气的。
顾桢跨进门内,只见其中布设简洁,只有一桌二椅,一床一榻罢了,可用料样式皆是华贵精美,一看就非凡品。
一左一右有两扇窗户,都正对着院落,旁边有一间小小的耳室,里面有一方浴池。
室内那张小圆桌上有一个细长的曲颈花瓶,烟青色的瓶中插了一朵半放的粉色荷花和一支还未舒展开的小小荷叶。
花瓶旁有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塞着木塞子,瓷瓶下压着一张纸条。
顾桢将瓷瓶挪开抽出了纸条,展开来看。
纸条上写着,这瓶内是辟谷的丹药,三日吃一颗,便不许再用饭食,只能喝水。
顾桢看完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腹内饥饿了。
他还未起床便叫人在外头等着带去觐见国师,早餐还没用,而从登仙殿中出来就跟着青荣来住处,自然也吃不了饭。
这登仙台内部雾气迷蒙,连太阳都见不到,只有朦胧的金色日光透了一丝半点的进来。
大概已经过了晌午了吧。
顾桢漫无目的的想着,拨开瓶口木塞,倒了一粒棕黑色的丹药出来。
这辟谷丹闻上去只有淡淡的清香,摸着也光滑温润,顾桢看了半晌,仰头吞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