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脑袋空白了一瞬,仿佛心脏都停了,随后双耳中就充斥了急促的心跳声,撞得鼓膜发痛。
乐羽在那天之后见了顾桢一次,还很稚嫩的脸上满是笑容,开心地跟顾桢说。
“我见到买了我身契的主子啦,他是个很好的人,还罚了欺负过我的那几个人,明天他就要带我们去庄子上了。”
乐羽像只小麻雀,蹦蹦跳跳的。
“主子派管事给我们新来的都测了那个什么……我想想。哦对,叫灵根!”
“管事说我能点亮一点点,就在庄子上能过得很好呢。”
乐羽又掰着手指,细细碎碎地把庄子管事承诺给他们的俸禄待遇都细数了一遍,最后高兴地一算:“我只要干十年就能赎回身契,到时候就自由啦!”
顾桢如论如何也无法将那双满是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瞳与面前这灰暗失焦的眼睛重合在一起。
明渊感受到顾桢的手心忽然冒出了许多冷汗,皱着眉去仔细一看,才发觉这是前几天和顾桢在客房里聊得开心的小少年。
明渊只能握紧了顾桢的手掌,传音道:“等他们离开,将外面那个女修带走问话。”
顾桢被手上传来的温柔力道唤回了神,眉目闪过少见的锋锐之色,点点头,看着那两个修士用一个法器传了讯息,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收拾着散落的器具。
明渊轻轻带着顾桢向后头的监牢处退去。
这走廊两旁皆是监牢,却也只有进门的右手边关了那个少女,其他的都是空的,只留下了暗沉的血色。
出乎意料的,那监牢门上只有一枚普通的铜锁,没有设下重重阵法,等玉振剑悄无声息地将铜锁从上至下削为两半后,二人轻车熟路地钻进了监牢,顺手掩上了半开的牢门。
进来了顾桢才明白为何这些人随意地用凡锁关住了一个修士。
少女的手腕上都绑了禁锢体内灵力流动的红绳,将皮肉都缠得泛青发紫,十根指头都因血液不流通而浮肿僵直,几乎要失去知觉了。
见到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陌生的人影,少女也只是张了张嘴,脖子上的经络鼓动了一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的脖子上也缠了一圈红绳,只是没有手腕上绑的那样紧,让她不至于窒息而死。
“你别挣扎,我们带你出去,好不好?”
顾桢一点点蹭到了少女身前,蹲了下来,直视那双满是恐惧和崩溃的黯淡双眼,尽力让自己散发善意。
过了许久,直到那两个修士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起来,少女才浑身颤抖几下,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同意了。
顾桢松了口气,愿意配合就行,否则搞得跟强抢民女一样就不好了。
“等会儿你抓住我的手,他们开了门我们就跟着出去。”
看着少女有些犹疑地眼神,顾桢补充道:“他们不会发现的,你看我们进来也没人知道。”
“等过几天就在那个女的身上试试,我收了个新的药,不知道能不能用,她好歹是个炼气,不至于跟这个一样一不小心就弄死了。”
白胡子老头摇摇摆摆地走到了少女所在的监牢前,只是透过泛着寒光的铁栏杆往里头随意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多出的两个人和已经坏掉的铜锁。
另一个男子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两个人一起推开了一边门扇。
“到底是谁弄的门……这么重。”
明渊和顾桢看准机会,顾桢一把抓住少女的肩膀,明渊就带着二人从那打开的一边门中如一阵风般飘了出去。
两个修士只感觉身后一阵风吹来,也并不在意,这样厚重的石门每次打开都有风,只是这一次的大了点而已,并不值得上心。
顺着来时路,三人一路奔至石塔的狭窄出口,推开门,一缕天光照到脸上,顾桢都觉得有些刺眼,那少女更是一下就闭上了眼睛,忍不住流出了一点眼泪。
“没事的,你看,我们出来……”
话还没说完,少女身上的红绳被日光照耀的一瞬间,就仿佛被点燃一般烧起虚幻的火光,烧得少女即刻肢体扭曲起来,连皮肉都紧绷颤抖。
而石塔外的那座阵法也骤然发出红光,一阵尖啸声响彻天穹。
外头瞬间嘈杂起来,阵阵甲胄碰撞和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
“师尊!”
顾桢低声急促地叫了一声。
明渊见状,也不再将灵力用于掩饰全部身形,拔出玉振剑,剑身在灵力的加持下闪烁着雪白的凌厉锋芒,剑锋扫过,将那些红绳利索切成几段,落在了地上。
红绳断成几截,却如同水中的红线虫一样不甘地扭曲蠕动,循着新鲜血肉的气息,就想往三人身上扑来,孤桐剑冒出一个头,身上雷光闪烁,将红绳电成焦炭,这才算完了。
顾桢把已经晕厥过去的少女背上,伸出一只手牵住明渊,一张出自太清真君之手的瞬移符文被灵力点燃,三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而随后赶到的大量士兵和从石塔里匆匆跑出来的两个修士只看见了地上遗留的几节绳子。
三人回到了客栈,直接落在了明渊的客房中。
顾桢从芥子里头取出来几瓶丹药,治内伤治外伤治识海受损的全都倒了一颗出来,小心塞到女修的嘴里,丹药一入口,便化作几道药液,混杂到一起,顺着咽喉顺畅地流进了身体。
顾桢并没有吝啬,拿出来的都是上品丹药,明渊吃了都有效的那种。
不一会儿,女修的眼皮就微微颤抖,然后睁开了。
看到周围的环境,少女浑身一抖,就蜷缩成了小小一团,惊恐地缩到了床角中,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呼吸十分急促。
明渊实在不会处理这种场面,顾桢只好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温柔,轻声道:“还记得我吗?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我刚刚给你吃了一些丹药,你看看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少女听到耳熟的声音,才把头脸从膝盖上抬起,看着比起牢笼来显得无比温馨的客房,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