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雅间,萧霁月和简伊并肩而坐,彼此却未看对方一眼,亦没有说一句话。
萧霁月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目光热切,毫不掩饰。
长孙纤凝没有丝毫不自然,她时而莞尔一笑,时而和旁边的长孙贞烈小声耳语,也时不时抬头,目光和萧霁月的眼光相碰,似被电到一般,左躲右闪,搞得萧霁月心里小兔直跳。
他只恨着无聊的宴席,怎么还不结束。他时不时看向沈慕枫,向他使眼色。沈慕枫心领神会,便拼命地向旁边的长孙贞烈灌酒。
蔷薇公主时不时咳嗽一声,瞪沈慕枫两眼,警告他不要喝醉失态。又时不时和萧霁月说两句,再和简伊说两句。努力调和着酒桌上的氛围。
简伊适时的礼貌回应。更多的时候,她和身旁的毕大人,还有工部两位官员聊天,讨论如何清理运河河道。
“不知二位大人可带了什么工具?”简伊问道。
“自然带了。彭郎中特地带上当下最先进的水车。”孟卓道。
“那便好。此次清理淤泥最久不能超过三个月。三月之后,运河必须可过大船。二位大人今日便看看,选何处拦河建坝。可以的话,三日内开工。”简伊道。
孟卓轻咳一声,“皇子妃不必着急,建坝之处需要做详细的勘察和规划,急不得。这勘察吗,短则三五日,长则十日。”
“眼下讨论这个却是纸上谈兵。待下午过去看看,最迟明日便要确定建坝之处。”简伊道,语气毋庸置疑。
孟卓看了萧霁月一眼,见其仍旧盯着对面,轻笑道,“皇子妃切莫焦躁。此事,便交给我们工部。别说是明日,便是三五日后,也未必定得下来。”
“孟大人还没有勘察,怎得说三五日后,也未必定得下来。我这里刚说工期要求,你便万般推阻,是何意?我若是孟大人,若真觉得来不及,便会现在立即去勘察,而不是坐在这里吃酒!”简伊道。
孟卓脸上和煦的笑容顿时裂开,碎了一地。他哼了一声,站起身,对旁边的水部郎中彭良工道,“彭良工,还不起来,随本官去运河勘察!”
“大人切莫忘记,明日散衙前,请把建坝之处标注出来。”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张河道图副本,丢了过来。
“大人,皇子妃,不急这一时。”毕先在一旁打圆场道。
简伊起身,对蔷薇公主抱拳施礼,“公主殿下,在下要陪二位大人勘察运河,先行告退。今日晚些时候,简伊再去拜会公主。”
说完,她转身离席。孟卓亦离席。彭良工匆忙扒拉几口饭,放下饭碗,追着二人而去。毕先也起身,施礼告退。
几人走后,雅间内只剩萧霁月他们几人,像极了以往的聚会,不同的是,以往都是男女分席,而今日,同桌而食,这可方便了萧霁月。他目光一瞬不离长孙纤凝,似要把他刻入脊髓。
本以为都是自己人,大家会把酒言欢,气氛热烈。没成想,几人各怀心事,没有了往日的愉悦之感。唯独沈慕枫,大咧咧地努力和长孙贞烈拼酒。酒席没完,二人便都喝倒了。
长孙贞烈甜酒配愁,几杯上头。只几杯下肚,便醉倒在桌上。沈慕枫则喝得兴奋异常,还嚷着该叫几个姑娘来唱曲助兴。
“风行,将贞烈少将军和沈公子送回客栈。”萧霁月吩咐,“就乘贞烈少将军的马车。”
又道,“雷鸣,你送公主殿下回县衙。”
蔷薇听闻,看了一眼长孙纤凝,道,“长孙小姐同本宫一起吧。”
“不!”没等长孙纤凝回话,萧霁月道,“我送纤凝小姐回去,我有话和她说。”
蔷薇看着他,又看看长孙纤凝,最终没再言语,转身下了楼。
平安扶二人先后上了马车,轻轻放下车帘。马车哒哒哒地前行。萧霁月和长孙纤凝二人相对而坐。萧霁月目光似粘在了长孙纤凝脸上,从吃饭到现在,一刻也没离开过。
长孙纤凝俏脸微红,她似在躲避萧霁月的目光,双手紧捏着裙摆,那模样娇羞至极。
“你还好吗?”萧霁月问道,似乎怕她听不懂,又补充道,“成为皇兄的侧妃,你开心吗?”
长孙纤凝微微低下头,“开心。”她声音很低,萧霁月听不出她的情绪。
“你抬起头来。”萧霁月道。他想知道真话,她到底开心吗?
长孙纤凝缓缓抬头,眸光对上那双棕黑深邃的双眸。
“说真心话,能嫁给皇兄为侧妃,你开心吗?”萧霁月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温柔,似情人的呢喃。
长孙纤凝点头,“嗯。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对纤凝像兄长一般,纤凝倍感欢喜。”
长孙纤凝娇软的声音,落在萧霁月的心坎上,漾起一圈圈涟漪,他觉得有些甜,但更多的是苦涩。
“的确,皇兄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你跟着他,自会欢喜。”萧霁月悠悠开口,声音有一丝落寞。他不禁想,以往自己整日吊儿郎当,能入哪家门阀世家贵女的眼呢。那些看上他的,还不是图他这个皇后嫡出,太子胞弟的高贵出身。
也好,她既已欢喜,我便放下吧。
萧霁月嘴角刚扯出笑,便见眼前的人眼里泛着光,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长孙纤凝的泪便扑扑簌簌地落下来。
见美人垂泪,萧霁月慌了。
“这是怎么了?”萧霁月手足无措,情急下,竟伸出手去,拇指划过她脸颊,擦掉了长孙纤凝脸上的泪珠。
长孙纤凝慌忙别过脸,可泪水却更汹涌了。萧霁月心疼不已,却不知要如何。
“殿下,对不起,是纤凝不好,辜负了你的好意。我只是......”长孙纤凝泣不成声,话到最后戛然而止。
萧霁月愕然,扶住长孙纤凝的双肩,声音轻颤,“只是什么?”
长孙纤凝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哽咽着,“没什么,没什么?求殿下莫要再问。”
无数个念想如春天的野草,在萧霁月的心里疯狂蔓延开来,他目光急切,晃着长孙纤凝的肩膀,“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有谁逼你?是不是简伊?你求赐婚的前日,在杏花楼下,简伊和你说了什么?”
“不......不......”长孙纤凝话已说不完整,只是哭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