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肯定暴怒异常,甚至直接在这帐中就开始全武行。
但此时他只是微微愣神,内心某个柔软位置,不自觉酸了一下。
双眼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好像……好像是亲情的感觉。
见他没和自己急头白脸的,李承乾倒有些不习惯,奇怪的又看了他一眼。
“对了,诸位,对于沿海登陆地,昨日没讨论完,咱们继续吧?”
话音落下,众人全部起身,一手提着小刀,一手提着火腿,走到一旁舆图边上。
讨论再次开始,期间依然是以李世民为主导。
炭火与松香仍在静静弥漫,李世民在舆图前,指指点点,同时不断分析地方特色,是否适合登陆。
不时李承乾还回身取一块烤火腿和胡饼,递过来。
让李世民神色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混杂着惯常的威严、一丝尚未消散的别扭,以及某种更深处,近乎愕然的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柔软。
讨论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多时辰。
外面暮色渐浓,夕阳之下,连绵山峦染上一片恢宏的暖橘。
光线穿过稀薄的云层与林间浮尘,让整片山谷都浸润在一种温暖的静谧里。
帐中讨论也快结束。
李世民在舆图上点上五个红点后,目光若有的得扫向李承乾,声音平静。
“其实不要将行军打仗想得太复杂,无非是知道敌人想要什么,而你又能有什么手段不让敌人拿到。”
在场之人,都不由轻轻点头,表示受教。
李承乾则少有,略微带着崇拜之色看向李世民。
其实其刚说的这个道理,十分粗浅,但这种粗浅道理,从顶级军事家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父皇,这话,儿臣心有所感,任敌人千般算计,万般谋略。”说着手指指向舆图:“我**一破其中关键一点,那敌人自溃!】”
李世民轻轻点头,颇有些指点意味,同时手指指向舆图上潼关位置。
“承乾你的统军能力,已堪称兵家,但有时你思虑太过,太过犹豫。”
“如朕率军进军关中,肯定不会管你什么天堑粮道,朕会分兵几路,全力越过潼关,只要有一路成,关中必下。”
李承乾有着千年积累,此时加上李世民所说,瞬间更为明朗。
正要开口说话,一士兵快步进入帐中,而后走到裴行俭身边耳语了几句。
他认识这人,是负责情报和看管信鸽的。
不由神色微凝,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守约,可是有事?”
裴行俭面露犹豫之色:“这……臣是有……”一时间有点支支吾吾。
李承乾瞬间明白,这是顾及有‘外人’在,怕泄露机密。
就以李世民的聪明,可能是不明白具体,但肯定知道‘信鸽’的存在了。
“行了,守约,你直说就好。”
“遵旨。”微微拱手,而后直接说道:“成都方向刚送来信鸽,正让臣去取。”
这话一出,果然李世民眼睛亮得跟贼一样,信鸽这东西,他知道。
但具体怎么用,又是什么样,他确实不知道。
而且他隐约明白,当初在河东道自己完美计划被破,肯定和这所谓信鸽有关。
裴行俭快步出帐,片刻后手里拿着信鸽返回。
而后李世民也没了指点江山的意思,收回了点在舆图上的手指,看似随意地踱了两步,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扫向帐门方向。
李道宗等人,自然也十分感兴趣,毕竟都是军人出身,这种能改变战争格局的玩意,谁不想见见。
片刻后,裴行俭托着一只竹条编成的精巧笼子快步进入帐中。
笼子不大,上面还蒙着一层深色的细布,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个灰白的影子在微微动弹。
他的左手,则捏着一个比拇指略粗的细小竹管。
“陛下?您看看。”
李承乾伸手接过,快速打开,开始阅读起来。
但李世民等人,根本没关注信的内容,而是一股脑围在了裴行俭身旁,都一脸好奇之色。
李世民肯定是不惯毛病了,抬手就要。
“来,给朕看看。”
有李承乾的首肯,裴行俭也没推三阻四,直接递了过去。
接过后,李世民并未大马金刀的,而是十分小心地掀开帘布。
只见里面是一只体态匀称的普通灰鸽。
“这……竟真是鸽子,这东西如何通信?又如何使用?”
说着抬眼看向面前裴行俭,眼中满是对知识的渴望。
这时看完信的李承乾,突然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
“唉,别研究鸽子了,西域诸国率军进攻吐谷浑。”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因为西域国自从被侯君集灭了一个高昌后,一直十分消停。
这怎么竟然敢率军进攻吐谷浑了。
要知道这吐谷浑自从被李靖率军攻打后,现在就是个听从大唐的傀儡政权。
李世民也不由收起研究之心,抬眼看向一直没太说话的侯君集。
语气已极为不悦,甚至带着浓烈杀气。
“君集啊!你知不知道朕当初顶着多大压力,你就这么办事的?还是说你有别的心思?”
这话中意思,在场之人中,李承乾明白,李道宗也明白,程咬金大概也知晓。
其他人则都带着浓浓好奇,毕竟人家率军来攻,怪侯君集什么事。
当年侯君集率军灭高昌时,手段之血腥、祸乱女眷之多、贪污金银之巨。
已经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当时朝中参奏他的奏折跟雪片似的。
但李世民硬生生顶住压力,没有过分斥责侯君集。
原因很简单,他就是要以最为血腥的手段,震慑住西域小国,以保证商道的长治久安,从而充盈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