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的指腹在卷轴边缘的褶皱上轻轻碾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旁观者指尖的幽蓝纹路与他笔杆焦痕重叠的瞬间,他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吞噬系统启动时的本能反应。
可这次扫描框在视网膜上闪了三闪,竟连最基础的能量波动都没捕捉到。\"不存在于三界记录?\"他垂眸盯着自己手背若隐若现的星图阵纹,尾音压得极轻,像怕惊碎了什么。
旁观者翻开黑书的动作慢得近乎刻意。
泛黄纸页擦过书脊时发出的窸窣声里,林初雪的虹彩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她看见那些原本缠着预言残页的因果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金线崩断的脆响在她耳中炸成蜂鸣。
作为刑警的本能让她的手指扣住配枪保险,可新缠上玄尘的橙光因果线却烫得她指尖发颤,像母亲临终前攥着她手腕的温度。
归无的情况更糟。
少年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小拇指无意识勾住他染血的衣襟,他却连低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神纹核心处的灼痛正顺着血管往四肢窜,每一滴黑血砸在霓虹灯管上,都腾起一缕焦糊的青烟。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细响,像被某种力量从内部啃噬——这和三天前在废弃地铁隧道里,那个自称\"守界人\"的老者说的\"神纹反噬\",似乎不太一样。
当第一幅画面从黑书中涌出时,玄尘的混沌悟性自动运转。
破碎的世界在他视网膜上投下重影:熔金色的愿海翻涌着吞噬城池,穿着道袍的修士被愿望体撕成碎片,婴儿的啼哭与老者的叹息在虚空中交织成网。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未知规则侵蚀,是否启动吞噬?\"
\"你们所见之愿,并非本源。\"旁观者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真正的愿望......是创造,亦是毁灭。\"
玄尘的瞳孔骤缩。
那些他正试图解析的奇异符号突然连成线,在他脑海里勾勒出未来图景:他站在沸腾的愿海之巅,黑书在掌心翻涌着黑雾,身后是万千碎片——有林初雪别在警服上的警徽,有归无神纹核心里的星芒,甚至有他刻在笔杆上的\"未完成\"三个字。
\"这......是我未来的样子?\"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稳,仿佛只是在问天气。
右手却悄悄按上心口——那里沉睡着周天星辰阵图的本源,此刻正像被火烤的冰,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林初雪松开配枪的手。
她看见玄尘因果线里的橙光突然变成了赤金,那些原本缠绕着预言的金线正顺着他的指尖往黑书里钻。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看清了玄尘眼底的暗涌:不是恐惧,不是贪婪,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像是看着棋局时,棋手发现自己成了棋子的兴奋。
\"若愿海终将沸腾,为何要让我来?\"玄尘往前半步,阴影遮住了旁观者半张脸。
他能闻到黑书散发出的旧纸味里,混着一丝熟悉的焦香——和他第一次暴走时,吸干火山灵脉后,空气中漂浮的灰烬味一模一样。
旁观者的眼尾幽蓝纹路亮了亮。
它合上书页的瞬间,玄尘看见内页最下方多了一行小字:\"阵灵污染值:97%\"。
系统提示音再次炸响,这次他听清了最后几个字:\"......同化进度已达临界\"。
归无突然呛咳起来。
黑血溅在少年后颈,惊醒了那团软乎乎的小身子。
孩子揉着眼睛坐直,肉乎乎的手指戳了戳他渗血的掌心:\"叔叔疼?\"
玄尘的目光扫过归无染血的衣襟,又落在少年皱巴巴的领结上——那是林初雪半小时前硬给孩子系的。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指尖轻轻抚过黑书书脊的阵纹:\"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见证'?\"
旁观者没有回答。
它的轮廓开始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前,嘴型分明在说:\"去看塔顶的预言残页。\"
林初雪摸出警徽擦了擦归无手上的血,却发现黑血在金属表面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她抬头时,正撞进玄尘似笑非笑的眼睛。\"该走了。\"他弯腰抱起少年,转身时卷轴从怀中滑落——被他掐出褶皱的边缘,正渗出一缕极淡的黑雾。
归无按住神纹核心的手更紧了。
他能感觉到那团力量正在流失,像攥着一把沙,越用力漏得越快。
少年趴在玄尘肩头打哈欠,口水滴在他染血的袖口,却在接触布料的瞬间,变成了一粒极小的金色光尘。
霓虹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将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玄尘的影子里,周天星辰阵图若隐若现;林初雪的影子边缘,因果线正重新编织成网;归无的影子最淡,像随时会被风刮散——只有少年的影子,泛着暖融融的奶白色,正慢慢覆盖他脚边的黑血痕迹。
归无的指节在神纹核心处抠出青白的月牙。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团盘踞在丹田的力量正顺着血管往四肢漏,像被戳了洞的水囊——三天前守界人说的\"反噬\"本该是灼烧,此刻却更像被无形的手抽丝剥茧,连带着筋骨都泛着酸麻。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压着喉间的腥甜,声音比预想中更哑。
玄尘抱着少年的身影在霓虹下晃了晃,转头时眉尾挑得漫不经心:\"急什么?
你家神纹漏得比林队的因果线还快?\"归无的瞳孔骤缩——这混球连他力量流失的速度都算到了?
他刚要反驳,林初雪突然发出一声轻喘。
女警的指尖悬在黑书上方三寸处,虹彩瞳孔里翻涌着细碎的金芒。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霓虹的电流杂音,那股熟悉的温热正从掌心往手臂窜——是昨天在城隍庙,她第一次用愿力托住坠落孩童时的感觉。\"我能感应到这些愿望。\"她喃喃着,指尖终于触到泛黄的纸页。
瞬间,灼烧感从指腹炸开。
林初雪看见自己站在焦土上,断墙残垣间跪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她怀里的襁褓已被烧得只剩片焦黑的小袖子。
女人的指甲在地上抠出血痕,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呜咽:\"求你...求你让囡囡再笑一次...\"林初雪想退,却被那股力量拽得更近——女人的身影突然扭曲膨胀,皮肤下钻出无数金线,最后\"砰\"地炸开,变成团裹着哭嚎的金色雾团。
\"呕——\"林初雪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广告牌上。
她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冷汗,刚才那画面像块烧红的铁烙在视网膜上:\"这不是愿望...是执念的牢笼。\"她抬头时,正撞进玄尘似笑非笑的眼。
他抱着的少年正揪他发尾玩,奶声奶气地问:\"姐姐哭了?\"
旁观者的声音突然在众人头顶响起,像冰锥敲在玻璃上:\"你已窥见未来,是否仍愿前行?\"玄尘低头蹭了蹭少年软乎乎的额头,这才抬眼看向那个逐渐透明的身影。
他能看见黑书在自己怀里发烫,书页间的黑雾正顺着指缝往外钻——和他第一次暴走时,火山灵脉枯竭后空气里的灰烬味,一模一样。
\"未来?\"玄尘笑了,尾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蒲公英。
他左手仍托着少年,右手却在虚空中划出道银线——那是\"未完成之笔\"的虚影。
笔锋扫过黑书内页的瞬间,林初雪看见他因果线上的赤金突然暴涨,那些原本缠绕书页的金线\"噼啪\"炸成星火。
某行泛着血光的字迹被虚线覆盖,慢慢淡成白纸。
\"既然你是见证者,\"玄尘的指腹碾过被修改的位置,周天星辰阵纹在他手背若隐若现,\"那就让我来改写你的记录。\"
旁观者的幽蓝纹路开始扭曲。
它的轮廓像被揉皱的纸,声音也碎成了几段:\"你真的以为...能逃脱吗...\"话音未落,整道身影突然坍缩成点幽光,钻进了黑书的书脊。
异变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归无突然踉跄半步——他神纹核心处的抽痛停了,但取而代之的是耳膜鼓胀,像有巨锤在脑内敲打。
林初雪的因果线突然炸开,金线银线缠成乱麻,她下意识去摸配枪,却触到玄尘递来的温热掌心:\"别看因果线了,看头顶。\"
众人抬头。
原本稳定的霓虹灯管开始剧烈闪烁,橙红色的光在头顶交织成网,像有人在高空撒了把碎玻璃。
更远处的摩天大楼顶端,几片半透明的残页正从云层里坠下——是旁观者说的\"塔顶预言残页\"。
而在那些残页坠落的轨迹上,空气正泛起水波似的褶皱,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在撕开这方空间的帷幕。
玄尘怀里的少年突然指着天空,奶声奶气地喊:\"星星!
好多星星在跳舞!\"他肉乎乎的小手指向的方向,归无看见周天星辰阵纹正从玄尘影子里浮起,每颗星子都在微微震颤,像在应和某种来自极远处的召唤。
林初雪握紧了警徽。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某种嗡鸣,像古钟被敲响前的震颤。
而玄尘的掌心仍覆在她手背上,温度透过警徽金属传来,带着种奇异的笃定:\"走,去塔顶。\"他说,\"该看看,这局棋到底是谁在执子。\"
归无摸了摸神纹核心——这次,他没再感觉到力量流失,反而有缕极淡的热流,正顺着血管往丹田汇。
他望着玄尘背影里浮动的星图,突然笑了:\"混球,别又把整座城的灵脉吸干。\"
玄尘抱着少年的脚步顿了顿,侧头时眼睛弯成月牙:\"那得看愿海给不给面子了。\"
话音未落,头顶的霓虹灯管\"轰\"地炸成碎片。
四人的影子在爆光中扭曲变形,而在他们脚边,那滩被少年影子覆盖的黑血,正缓缓渗出细小的金芒,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