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饱含剧毒螺粉的河水,如同无数细密的毒针,刺穿着护符青光摇摇欲坠的屏障。滋滋的腐蚀声不绝于耳,淡紫色的雾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侵蚀着那最后的光明领域。光罩剧烈地扭曲、变形,边缘处已变得稀薄如纸,浑浊的暗流裹挟着惨白的螺壳碎片,不断冲击、渗透进来。
钱多多躺在光罩边缘,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都让那些带着死亡气息的紫雾更近一分,侵蚀着他裸露的皮肤,留下诡异的暗红斑痕。他身下,冰雕的底座已被渗入的毒水浸没,那万载不化的寒冰竟也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嗞嗞”声,仿佛在被无形的酸液缓慢溶解。
识海之中,楚灵犀最后那道顽强的指引烙印,光芒正急速黯淡、浑浊。构成这缕残念的“存在”本身,传来被亿万毒螺啃噬般的撕裂剧痛,仿佛随时会彻底溶解在这片绝望的毒河之中。
“撑…撑不住了…” 沈七咬紧牙关,嘴角溢出鲜血,全身灵力如同开闸洪水,不计代价地疯狂注入胸前的青铜护符。护符青光大盛,强行顶住了新一轮的冲击,但那光芒核心深处,却透出一丝难以为继的灰败。每一次强行催动,都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破碎的经脉里搅动,痛彻心扉。他死死盯着光罩外翻涌的紫雾和密密麻麻的螺影,眼神如同困在陷阱中的孤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悬浮在苏映雪冰雕前方的寒霜剑,猛地发出一声清越至极的铮鸣!剑柄那朵冰莲刻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光华!这光华并非攻向光罩外的毒水,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骤然下沉,狠狠刺入下方浑浊的河床淤泥!
嗡——!
一股沛然莫御的极致寒气以剑尖为原点轰然爆发!刹那间,浑浊的河水、漂浮的毒螺、弥漫的紫雾,所有靠近剑尖下方丈许范围的一切,瞬间被冻结!不是寻常的结冰,而是时间仿佛都被凝固的“绝对静止”!一条由纯净坚冰构成的狭窄通道,如同神迹般,硬生生在剧毒的河床淤泥中开辟出来,斜斜刺向幽暗不可测的河底深处!
冰道光滑如镜,散发着凛冽的清辉,将周围翻涌的毒水紫雾隔绝在外。通道尽头,是无尽的黑暗。
“走!”沈七瞳孔一缩,根本来不及思考这突如其来的生机是福是祸。护符青光猛地一卷,裹挟着昏迷的钱多多和沉重的冰雕,如同离弦之箭,顺着这条寒霜剑强行开辟的冰之甬道,向着河床深处那未知的黑暗疾冲而下!
冰冷!越往下潜,穿透冰道的寒意越是刺骨,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浑浊的河水被冻结在冰道之外,形成诡异的紫黑色壁障。不知下潜了多久,冰道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洞顶悬挂着无数尖锐的冰棱,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勉强照亮了这片死寂的空间。然而,洞内的景象却比外面的毒河更加触目惊心!
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贯穿溶洞,河水浑浊不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正是他们逃离的那条毒河的上游。但最恐怖的并非河水本身,而是河床两侧,以及溶洞四壁!
暗红的、闪烁着金属般冷硬光泽的脉络,如同巨大怪物的血管,深深嵌入河床的岩石和洞壁之中。这些脉络并非天然矿物,而是某种被强行“种植”进去的、人工提炼的晶体矿脉!它们像贪婪的根须,疯狂地汲取着地下灵脉的本源之力,将原本纯净的灵气转化为一种粘稠、污秽的暗紫色能量流。这紫黑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在矿脉中汩汩流动,不断汇入下方的暗河。河水每被注入一股紫流,颜色就加深一分,毒性便浓烈一重!整条地下灵脉,俨然成了这条死亡毒河的营养输送管!
“晶石…矿脉…”沈七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他终于明白潮音螺的剧毒从何而来!是这些嵌入灵脉的诡异矿脉,如同毒瘤寄生在天地灵根之上,持续不断地污染、转化,制造出灭绝生机的毒源!这规模,这手段,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天机阁(或者说沈墨)所图之大,令人遍体生寒。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探查灵力,小心翼翼地触碰向最近的一条裸露在岩壁上的暗红晶脉。
就在指尖距离那冰冷晶石尚有寸许之遥时——
“呃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了他的太阳穴!沈七眼前骤然一黑,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口鲜血喷在冰冷的冰道上,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渣。
剧痛的源头,并非来自触碰晶石的反噬,而是他左手手背上!那个在皇陵祭坛核心争夺时,被罗盘碎片强行烙下的、如同荆棘缠绕利剑的诡异烙印!此刻,这烙印正散发着灼人的高温,变得赤红如血,并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在他皮肤下“生长”、蔓延!烙印深处,传来一种冰冷、贪婪、充满恶意的意志,正在疯狂地抽取着什么,目标直指——那嵌入灵脉的暗红晶矿!
沈墨!是沈墨!他在炼化核心!他在通过这烙印,隔着无尽空间,强行抽取这矿脉中污秽而庞大的能量!
“混蛋!”沈七死死攥住剧痛灼烧的手腕,指甲深陷皮肉,试图用肉体的痛苦压制那灵魂烙印的侵蚀。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沈…七…”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隔着万载玄冰传来的意念,艰难地刺入他混乱的识海。是苏映雪!冰封之中,她仅存的意念捕捉到了烙印的异常和那恶毒的抽取意志。
顺着她意念中传递的极度厌恶与警示方向,沈七强忍剧痛和眩晕,目光扫向暗河污浊的河底。
河床的淤泥中,半截焦黑扭曲的木牌被水流冲刷得半隐半现。木牌边缘已被腐蚀得残破不堪,但上面三个被烟火熏燎过却依然勉强可辨的大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沈七的眼底:
**听 雨 楼**
幻音教的据点!那个淬炼骨笛、调制螺毒的地方!它竟然深藏在这毒源的河底!这绝非废弃,更像是…一个前哨,一个观察站,一个毒瘤的看守者!
就在沈七看清那木牌的瞬间——
“吼…!”
一声沉闷、压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低吼,毫无征兆地在那暗红晶矿脉最密集、紫黑色能量流最粘稠的溶洞深处轰然响起!整个巨大的溶洞都为之震颤!洞顶的冰棱簌簌落下,砸在冰道上碎裂成粉。
那吼声并非兽类,更像某种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被禁锢的痛苦存在,在污秽能量中发出的、充满无尽怨毒与饥渴的呻吟!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纯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七。他全身的汗毛倒竖,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这恐惧,甚至超越了面对沈墨时的压迫!
河底的淤泥在翻涌,暗红色的晶矿脉在吼声中诡异地搏动起来,仿佛活物的心脏。粘稠的紫黑色能量流沸腾般加速涌向溶洞深处那片最浓稠的黑暗。
寒霜剑悬浮在冰雕之前,剑身的湛蓝光华剧烈地明灭闪烁,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惊惧意味的嗡鸣!连这柄伴随苏映雪斩杀无数强敌的神剑,都在那黑暗深处的存在面前,本能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