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钰那边不同,林笑在渑川城下,不出意料地碰到了硬骨头。
渑川守将孙德,在得到灵竹城被破、王蔼阵亡的确切消息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
他不像王蔼那样自大,更不像钱彪那样贪婪。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命。
怎么才能保命?
孙德的答案很简单:坚守不出。
于是,当林笑率领大军兵临城下时,看到的是一幅让他有些头疼的景象。
渑川城四门紧闭,吊桥高高挂起。
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甲士,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一副严阵以待的摸样。
城墙下,还挖了一道深沟,深沟底下更是被撒上了铁蒺藜。
什么滚木礌石、金汁火油,也准备得妥妥当当。
“林师,这孙德,还真是个缩头乌龟啊。”
赵泓站在林笑身边,看着眼前这座城池,不由得感慨道。
林笑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城头的布防,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这是被王蔼的死讯给吓破了胆。”
“你看城头那些士卒,虽然站得整齐,但一个个脸色发白,两腿发软。”
“这说明,城中早已人心惶惶。”
赵泓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强攻吗?”
“不。”
林笑放下了千里镜,摇了摇头。
“我们强攻渑川,就算能打下来,伤亡也必定惨重。”
“对待这种缩头乌龟,不能用蛮力。”
“得攻心。”
林笑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不是怕死吗?那我们就让他觉得,守在城里,会死得更快。”
“传我命令!”林笑转过身,对身后的传令兵下令。
“大军后退五里安营扎寨!”
“另外,让伙夫营多挖灶台,白天多砍柴,晚上把火给我烧得旺旺的!”
“再派人去周围砍伐树木,大张旗鼓地制造攻城器械!一半真一半假!假的能吓唬人就行!”
赵泓有些疑惑地问道:“林师,我们制造假的攻城器械,是为了吓唬他?”
“对,也不全对。”
林笑笑道。
“孙德此人胆小。我们越是做出要强攻的姿态,他越会龟缩不出。”
“这只是第一步,是麻痹他。让他认为咱们无计可施,只有强攻一条路!”
“至于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说罢,他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阿蛮。
“阿蛮,该你的人出场了。”
阿蛮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拍了拍胸脯。
“大帅放心!这小小的渑川城,拦不住咱们!”
林笑点了点头,“我这里有几条谣言,你让你的人,想办法混进城里,给我使劲地传!”
“记住,要传得有鼻子有眼,越真实越好!”
阿蛮点头,认真将林笑的话记下,当即咧嘴一笑。
“明白了,大帅!”
他转身一挥手,数十名精悍的巴人斥候,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周围的山林之中。
赵泓回味着林笑的几句谣言,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条:灵竹城守将王蔼的亲弟弟,其实早就投靠了夏军,这次是里应外合,才让夏军一夜破城
第二条:夏军优待俘虏,凌阳城的钱太守已经开城投降,非但毫发无伤,还被夏军封了官,家产也保住了!
第三条:川府主将孟凡凌,其实根本没打算来救援,他已经带着主力部队,准备逃往滇州了!
第四条:大夏皇帝有旨,凡主动开城投降者,城中官员一律官升三级,士卒赏银百两!负隅顽抗者,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林师,你这招也太……太损了。”
这几条谣言,可是戳在了渑川守军的软肋上。
第一条,是在动摇他们对同僚的信任,让他们怀疑自己身边会不会也有内奸。
第二条,则是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降低他们抵抗的决心。
第三条,更是釜底抽薪,直接断了他们等待援军的念头。
而第四条,则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胡萝卜加大棒。
这要是传开了,孙德就算再能弹压,城里也得炸了锅不可。
林笑笑了笑,“对付敌人,自然要无所不用其极。”
“孙德想当缩头乌龟,我就从里面给他敲碎!”
当天下午林笑的大军便在距离渑川城五里外的地方,安下了营寨。
营寨内,炊烟四起,数百个灶台同时生火,那烟柱直冲云霄,从城头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声势骇人。
营地外,上千名士兵被组织起来,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开始“建造”攻城器械。
虽然大部分都只是用木头和茅草搭起来的空架子,但在远处看来,却也像模像样,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城墙之上,孙德的手心全是冷汗。
“这……这支夏军至少有五万人!”他看着夏军营地里那连绵不绝的炊烟,声音都在发颤。
他哪里知道,林笑让每个灶台都扔了不少湿柴火,烟不大才怪。
“他们……他们还在造攻城器械!”
“快!快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孙德声嘶力竭地吼着,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然而,他越是如此,城头守军的士气就越是低落。
一种无形的恐慌,开始在他们之间蔓延。
与此同时,那些谣言,也开始在渑川城内外扩散开来。
一个车把式对着巡街的士兵说道:“军爷,这城能守住吗?我那表侄子的三舅姥爷说凌阳那边的钱太守,前天就投降了!听说夏军可好了,不抢粮食,还给降兵发银子呢!”
城内,一家酒馆里,两个装作商人的斥候,正在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那王蔼死得可真冤!他亲弟弟王昆,早就被夏军收买了!那天晚上,就是王昆偷偷打开的城门!”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我一个在将军府当差的远房亲戚亲口说的!不然你以为夏军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拿下灵竹城?”
一名正在巡逻的队率,听到了一个更可怕的消息。
他的一个手下,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
“头儿,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一个老乡,在孟凡凌将军的军中当伙夫,他昨天托人捎信出来,说……说孟将军根本就没打算来救咱们!”
“什么?!”
队率大惊失色。
“他说孟将军觉得守不住了,已经打包好行囊,准备带着主力大军,往南边跑了!”
一日之间,各种谣言满天乱飞。
守军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谁都像是内奸,看谁都觉得不怀好意。
孙德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谣言。
他气得当场就砍了好几个“妖言惑众”的士卒,并且下达了严厉的封口令。
但恐惧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是靠杀人能解决的。
他越是弹压,下面的议论就越是激烈,只不过从明面上,转入了地下。
孙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连给主将孟凡凌送去了三封紧急求援信,结果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他哪里知道,那些信使,刚出城没多远,就被潜伏在外的巴人斥候给解决了。
“怎么办……怎么办……”
孙德在府邸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城外大军压境,城内人心浮动,援军又迟迟不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无论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就在孙德即将崩溃时。一名亲信,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身边,递上了一封信。
“大人,这是……这是城外的夏军主帅,托人射上城头的,指名要给您。”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大大的“林”字。
孙德知道,这是一封劝降信,或许将决定他,以及全城人性命。
他颤抖着手缓缓地拆开了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