渑川,守将府。
孙德双手颤抖,沉默地看着那封信。
孙将军亲启:
闻将军据险守城,矢志不移,诚乃忠义之士,某亦心有钦佩。然天道无常,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今观天下大势,天命已改,大夏将兴,此非人力所能逆转也。
昔汉高祖暗度陈仓,平定三秦;今栈道天险已破,王蔼授首,此乃天亡孟凡凌之兆。
孟凡凌外强中干,军心溃散,早生退意,将军为其效命,不过如蚍蜉撼树,徒送性命耳。
凌阳守将钱彪,识时务者为俊杰,已于昨日开城归降,吾念其忠义,特上表朝廷,保其爵位,赐金百镒,荣宠加身。
今我大军列阵城外,旌旗蔽日,戈矛如林,破城只在旦夕之间。然某素闻将军仁厚,不忍城中百姓遭此兵灾之祸,故修书一封,望将军以苍生为念。
明日午时,某当亲至城下,设酒相候,静盼将军携印绶来降。
若将军执迷不悟,午时一过,我军将擂鼓攻城,届时城破之日,玉石俱焚,纵使将军身死,亦难挽败局,徒留千古遗恨。
昔楚霸王乌江自刎,空负一世英名;今将军若能弃暗投明,必能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望将军审时度势,早做决断,莫待城破之时,方悔今日之不察也。
大夏,林笑。
“岂有此理!!”孙德一把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地上。
“钱彪投降?这定是那林笑的奸计!”
一名心腹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将军,明日该如何应对?”
孙德喘着粗气,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的内心,也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这很可能是个圈套,夏军虽然强势,但强攻渑川必然损失惨重。
只要自己坚持住,等到孟凡凌将军的援军,一切就还有转机。
可是…万一呢?
万一信上的一切都是真的呢?
万一钱彪真的投降了呢?
万一孟凡凌真的已经心生退意了呢?
这几日,城内外的谣言,已经让军心动摇。
援军更是渺无音讯,派出去的信使,也一个都没有回来。
这让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若信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再坚守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可如果开城投降……
不!他孙德岂能做一个降将,背上千古骂名?
“不!绝不投降!”孙德猛地停下脚步,
“传我将领!明日,弓上弦,刀出鞘!”
“我倒要看看,他林笑,到底有什么本事,能破我的渑川城!”
“是!”心腹将领领命而去。
孙德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坐回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第二天,午时。
渑川城外,夏军大营。
林笑一身戎装,跨坐于战马之上,身后是整齐肃穆的亲卫营。
赵泓与他并辔而立。
“林师,看样子,那孙德是不打算降了。”
赵泓看着远处城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守军,沉声说道。
“意料之中。”
“孙德这种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和官位。”
“让他主动开城投降,难度不小。”
“不过,没关系。”
“他不开门,我就帮他开。”
“动手吧。”
传令兵立刻挥动了手中的令旗。
“咚——咚——咚——”
战鼓声,从夏军大营中响起。
“来了!他们要攻城了!”
孙德紧张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手心全是汗。
所有的守军,紧张地盯着城外,等待着敌人如潮水般涌来。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夏军并没有冲锋。
他们缓缓地推出了那些赶制出的攻城器械。
几十架云梯,十几辆冲车,慢吞吞地,被推到了距离城墙数百步远的地方,然后就停了下来。
城墙上的川府军都看傻了。
“这……这是在干什么?”
“就这么点东西,也想攻城?”
“那些云梯,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了!”
连孙德都愣住了。他搞不明白林笑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夏军阵中,走出了数百名士兵。
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手里拿的,都是一个个铁皮喇叭。
他们分散开来,对着城墙,开始齐声大喊。
“城里的川府兄弟们听着——”
“你们的钱彪将军,已经投降啦——”
“凌阳城已经插上了我们大夏的王旗——”
“你们的孟凡凌大帅,不要你们啦——”
“他已经带着主力,准备逃跑啦——”
“放下武器,开城投降,才是你们唯一的活路——”
“我们大帅说,凡投降者,一律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负隅顽抗者,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这些声音,通过铁皮喇叭的放大,变得异常清晰,回荡在渑川城的上空。
城墙上的守军,瞬间就炸开了锅。“他们说什么?钱将军投降了?”
“不可能!这是他们的奸计!”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孟大帅真的要跑了?”
孙德气得脸色铁青“放箭!给我放箭!射死这些妖言惑众的贼子!”
“嗖!嗖!嗖!”稀稀拉拉的箭矢射了出去。
但夏军早就计算好了距离,他们都处于弓箭的极限射程之外,那些箭矢飞到一半,就无力地掉落在了地上。
喊话声,还在继续,一遍,又一遍。
就像是魔音贯耳,不断地冲击着城头守军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孙德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
“闭嘴!都给我闭嘴!”
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在城墙上狂奔,对着手下大吼大叫。
但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城内,东、南、西三个方向,突然腾起了三股浓烟!
“走水啦!粮仓走水啦!”
“武库也着火啦!”
惊恐的叫喊声,从城内传来。
整个渑川城,瞬间大乱!
孙德猛地回头,脸色阴沉地看着那三股黑色的烟柱。
这一定是夏军的奸细干的!
城外的喊话,城内的纵火,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一套组合拳!
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将军!不好了!东门的守军……哗变了!”
一名将领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恐。
“他们……他们杀了城门官,正在打开城门!”
“什么?!”
孙德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口鲜血,猛地从嘴里喷了出来。
林笑的那封信,不是在跟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