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仁和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宁祉煜坐在长椅上,背脊绷得笔直。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项链,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窒息感。
林景递过来一杯热咖啡:“煜哥,喝点东西吧。”
宁祉煜摇头,嗓音沙哑:“不用。”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六个小时。
病房的门紧闭,偶尔有护士进出,却始终没有姜枝的身影。
商时序靠在窗边抽烟,沈烬之烦躁地来回踱步,谢存沉默地站在角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宁祉煜身上。
“要不…你先回去?”
林景小心翼翼地问。
宁祉煜抬眸,眼底血丝分明:“她让我等。”
林景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话。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宋迦瑶快步走来,手里拎着餐盒。
她看到宁祉煜时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枝宝让我告诉你…阿姨愿意见你了。”
宁祉煜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长椅,发出沉闷的声响。
宋迦瑶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但阿姨情绪还不稳定,你…注意分寸。”
宁祉煜点头,喉结滚动:“谢谢。”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姜母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
姜枝坐在床边削苹果,刀刃划过果皮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门被轻轻推开。
宁祉煜站在门口,手指攥紧门框,指节发白。
姜枝抬头看他,眼神复杂。
姜母缓缓睁开眼,声音虚弱:“小宁。”
宁祉煜走到病床前,深深鞠躬:“阿姨,对不起。”
姜母看着他低垂的头,轻声问:“为什么瞒着?”
宁祉煜直起身,嗓音低哑:“…我怕您误会。”
“误会?”
姜母苦笑,“你觉得现在就不是误会了?”
宁祉煜呼吸一滞。
姜母抬手示意姜枝先出去,姜枝犹豫了一下,放下水果刀,起身时轻轻捏了捏宁祉煜的手腕,无声地传递着温度。
门关上后,姜母直视宁祉煜的眼睛:“小宁,你刚过完二十岁生日吧?”
宁祉煜点头:“是。”
“我女儿二十一岁,父亲还在服刑,她经历的事比你想象的更多。”
姜母声音发颤,“而你…含着金汤匙长大,真的能给她未来吗?”
宁祉煜攥紧拳头:“我能。”
“凭什么?”
“凭我爱她。”
姜母摇头:“爱不是放弃生命,不是一腔孤勇。你才二十岁,连自己的人生都没定型,怎么承担她的未来?”
宁祉煜眼眶发红:“阿姨,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把枝枝当替身。”
“那为什么不早说?”
“我…”
宁祉煜嗓音哽住,“我怕失去她。”
姜母长叹一口气:“你父母知道枝枝吗?”
“知道。”
“他们同意?”
宁祉煜点头:“我母亲很喜欢她。”
姜母沉默了很久,最终轻声说:“小宁,阿姨不是反对你们…只是心疼我闺女。”
宁祉煜单膝跪在病床前,握住姜母的手:“阿姨,我会用一辈子证明,枝枝是我唯一爱的人。”
姜枝靠在走廊窗边,夜风吹乱她的长发。
宁祉煜走出来时,她没回头,只是轻声问:“我妈说什么了?”
宁祉煜站到她身旁,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她说心疼你。”
姜枝嗤笑一声:“废话。”
宁祉煜突然转身将她按在窗台上,双手撑在她两侧,呼吸灼热:“枝枝,你看着我。”
姜枝被迫抬头,撞进他猩红的眼底。
“苏晚萤对我而言,从来不是爱情。”
宁祉煜一字一句道。
姜枝别过脸:“我知道。”
“那你在意什么?”
“我在意你瞒着我!”
姜枝猛地推开他,声音发抖,“两年!宁祉煜,你骗了所有人!”
宁祉煜被她推得踉跄一步,却固执地扣住她的手腕:“因为我怕!”
“怕什么?!”
“怕你像现在这样!”
宁祉煜嗓音嘶哑,“怕你觉得自己是替代品,怕你离开我!”
姜枝眼眶一热,眼泪猝不及防砸下来:“混蛋…”
宁祉煜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勒疼她:“枝枝,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别推开我。”
姜枝攥着他的衣领,眼泪浸湿他胸前的布料:“…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离开?”
宁祉煜僵住了。
姜枝抬头瞪他,鼻尖通红:“我气的是你不信任我!”
走廊尽头,林景捂住嘴:“卧槽…”
商时序一把将他拽走:“闭嘴,非礼勿视。”
凌晨三点,姜枝坐在医院天台的长椅上,手里捏着一罐冰可乐。
宁祉煜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还生气吗?”
姜枝瞥他一眼:“气。”
宁祉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她:“这是我和苏晚萤唯一的合照。”
姜枝接过照片,上面是少年宁祉煜和长发女孩站在樱花树下的背影。
“没有正脸?”
“嗯。”
宁祉煜轻声解释,“那天是我生日,她送我相机,说拍张照留念。”
姜枝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问:“你喜欢过她吗?”
“没有。”
宁祉煜斩钉截铁,“我对她是感激,是仰慕,但从来不是爱情。”
“为什么她长得像我?”
宁祉煜苦笑:“巧合。我第一次见你时,根本没联想到她。”
姜枝把照片还给他:“宁祉煜,你记住,我介意的从来不是苏晚萤,是你的隐瞒。”
宁祉煜将照片撕成两半,随手扔进垃圾桶:“以后不会了。”
夜风吹散云层,月光洒在两人身上。
姜枝突然开口:“我妈那边…”
“我会每天来陪她。”
宁祉煜握住她的手,“直到她原谅我。”
姜枝勾了勾唇角:“傻子。”
清晨,姜母醒来时,发现床头放着一碗温热的粥,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阿姨,对不起。我会用余生向您证明,枝枝是我的命。」
字迹凌厉,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张。
姜母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初升的太阳。
年轻的爱啊,总是这样轰轰烈烈。
可她女儿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