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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七年,九月十六日,清晨。记朝的疆土在秋日多云的天空下苏醒,气温进一步降至十六摄氏度,湿度维持在百分之六十,空气中弥漫着破晓时分的清寒与潮湿。淡灰色的天光勉强穿透云层,无力地洒落在山林、城郭与荒野之上,万物都仿佛蒙着一层冰冷的薄纱。湖州城那条僻静的巷弄里,那棵见证了半夜闹剧的大树,在晨光中显露出斑驳的树皮和繁茂的枝叶,以及枝叶间那两个仍在僵持的身影。

当葡萄氏-林香看到下方那个原本笨拙不堪、摔了无数次的刺客演凌,竟然真的在一次艰难的尝试后,勉强而稳定地抱住了那根粗壮的低矮树枝,将半个身子挂在了树上,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立刻掉下去时,她心中的镇定和嘲讽瞬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慌张所取代。

“你……你你你……你怎么……怎么稳定上来了?!” 林香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之前的游刃有余消失不见。她看着演凌那虽然狼狈却异常坚定的眼神,回想起他这半夜以来数百次不折不挠的、近乎自虐般的尝试,每一次摔落时的闷响和痛呼,每一次在夫人冰齐双斥骂和逼迫下的重新爬起……一个让她不安的念头浮现出来:这个家伙,难道真的通过这种疯狂的“磨练”,掌握了在树上稳定的方法?哪怕只是最基础的?

恐惧如同细小的蛇,开始缠绕她的心脏。她色厉内荏地对着下方喊道,试图用威胁重新建立心理优势:“刺客演凌!我警告你!你……你别再上来了啊!否则……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身边一根稍微细些的、易于掰断的树枝,作为防身的武器。

刚刚稳定在树上、正大口喘着粗气、感受着手臂和核心肌肉剧烈酸痛的演凌,听到林香这明显底气不足的警告,一股扬眉吐气的快感和被压抑了半夜的怒火同时涌上心头。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之前摔下时磕破了嘴唇),仰起头,用充满恨意和一种扭曲成就感的目光盯着上方的林香,嘶哑着声音回应:

“呸!我哪能再惯着你?!啊?!我都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上来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晚上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颤抖,“你!你一直在这里嘲笑我!像只讨厌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嘲笑我还不够,还时不时捡起地上的石子往我这儿扔!砸得我满头包!此仇不报,我演凌誓不为人!今日,便是我的复仇之日!我想让你吃瘪,让你再也笑不出来!还有,” 他眼中闪过贪婪和狠厉的光,“我一定会像抓三公子运费业一样抓住你!把你同样卖到长安城去!哈哈哈!让你们做个伴!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我这用无数疼痛和羞辱换来的、宝贵的磨练成果呢?!”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倾泻出来,最后几乎是咆哮着宣告:“今日!在这树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定要抓住你!”

宣告完毕,演凌开始尝试向上攀爬。他心中充满了刚刚获得一点点“成功”所带来的、盲目的自信,觉得自己既然能稳定在树上,那么爬上去抓住那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丫头片子,不过是时间问题。他想象着自己抓住林香后,要如何狠狠地教训她,如何享受她惊恐求饶的表情。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硌人。演凌自己才刚刚学会了最基础的、如何在树上不立刻掉下去的“稳定”,距离灵活攀爬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他的动作极其缓慢、笨拙,每一次移动都小心翼翼,生怕重蹈覆辙。他用手臂死死抱住树干,双脚一点点地寻找着微不足道的凸起,如同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步履维艰。

这样的速度,与自幼在山林间嬉戏、身形灵巧、对爬树颇有心得(至少远胜于他)的葡萄氏-林香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林香即便在更高的位置,也能轻松地在枝桠间移动,保持安全距离。再加上演凌才刚刚在树上稳定住身躯,全身肌肉都处于极度紧张和酸痛的状态,平衡感也远未纯熟,想要快速攀爬并超越林香,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尽管演凌信心满满,咬牙切齿地向上蠕动,但他的爬树速度,就自然而然地、远远跟不上葡萄氏-林香那如同小松鼠般灵巧的移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香在更高的枝头,带着紧张却又依旧能维持安全距离的眼神,注视着他这缓慢而可笑的“追击”。

看到刺客演凌在树上移动得如此缓慢、笨拙,如同一个牵线木偶,葡萄氏-林香原本慌张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试探性的反击念头。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小心翼翼地在自己栖身的枝干旁,摸索到了一块之前被风吹上来或者小鸟衔来的、鸡蛋大小的、棱角分明的小石子。她掂量了一下,目光锁定下方那个正全神贯注、如同蜗牛般向上蠕动的演凌。

深吸一口气,林香看准时机,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石子朝着演凌的脑袋狠狠扔了过去!

“嗖——啪!”

那石子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不偏不倚,正中演凌的后脑勺!

“哎哟!” 演凌惨叫一声,后脑传来一阵剧痛,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瞬间破坏了他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感和全身紧绷的肌肉协调性!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手臂一软,刚刚勉强维持的稳定姿势瞬间崩溃!

“噗通——咔嚓!”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和树枝断裂的清脆声音,演凌再次从树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这一次摔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重,因为他爬得更高了些。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后脑勺更是鼓起一个大包,疼得他眼冒金星,半天缓不过气来。

树上的葡萄氏-林香,看到自己一击奏效,而且效果如此“显着”,之前被压抑的嘲讽欲望再次爆发出来。她拍着手,发出清脆而充满讥讽的笑声,对着下方摔得七荤八素的演凌喊道: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战五渣!你不还是比我老差了!哈哈哈!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爬上来抓我?做梦去吧!哈哈哈!” 她的笑声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躺在地上的演凌,听着这熟悉的、如同魔音灌耳般的嘲笑,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后脑勺火辣辣的肿痛,一股屈辱和更加炽烈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指着树上的林香,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不甘的、如同诅咒般的低吼:

“你……你等着!我……我一定会爬上树的!我一定会!最终……最终会让你识别的!你的下场……最终一定会像三公子运费业一样……被我抓住!卖到长安城去!你等着!”

他喘着粗气,眼神中燃烧着偏执的火焰:“这……这只是开始!你听着!我一定会磨练!磨练到你用石子再也打不掉我的地步!你扔啊!你继续扔啊!等我习惯了,我看你还能怎么办?!到时候,你就得面临我的审判!我的爬树速度……也一定会超过你的!一定!你别得意!别高兴得太早!”

听到演凌这如同疯魔般的誓言,葡萄氏-林香虽然心中微微一凛,但嘴上却丝毫不肯服软,她哼了一声,扬起下巴,用更加轻蔑的语气回应:

“哼!我就是小瞧你了,又怎样?别忘了,现在!此时此刻!你还没有超过我!连我随手扔的一块小石子都躲不过,防不住!我葡萄氏-林香,难道就那么容易被你这种连树都爬不利索的家伙超过?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演凌被噎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找不到有力的言辞反驳,只能愤愤地吐出几个字:“这个……这个吗……”

一旁的夫人冰齐双,看着演凌再次失败,还被对方用石子打得如此狼狈,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捡起地上一根粗硬的树枝,不由分说,对着刚刚挣扎着坐起来的演凌的背部、胳膊,“啪啪啪”狠狠地抽打了几下!

“废物!没用的东西!” 冰齐双厉声斥骂,声音冰冷刺骨,“赶紧的!别在那里放空话!给我继续磨练!爬上去!直到磨练到树上那臭丫头用石子也奈何不了你的地步!直到你能抓住她为止!刺客演凌!你是想要让我彻底对你失望吗?!你想尝尝比这棍子更厉害的滋味吗?!”

棍子抽打在皮肉上的疼痛,远比摔跤和石子更甚,但也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打散了演凌因为疼痛和愤怒而产生的些许退缩念头。对夫人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被打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是!夫人!我……我这就继续!我爬!我爬!” 演凌忍着浑身的疼痛,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再次来到树下,望着那棵让他吃尽苦头的大树,眼中虽然仍有畏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执拗。他咬了咬牙,再次伸出颤抖的手臂,抱住了粗糙的树干,开始了新一轮的、注定充满痛苦的“攀登”。

就在巷弄大树上的追逐与反追逐、打击与反打击激烈进行的同时,在巷口另一侧,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之后,几双眼睛正紧紧地注视着这一切。正是去而复返,前来救援葡萄氏-林香的公子田训、葡萄氏-寒春、赵柳耀华兴以及三公子运费业。

他们借助晨曦的微光和灌木的掩护,将远处树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看到林香虽然身处险境,但依旧能凭借灵巧的身手和“石子战术”与演凌周旋,甚至屡次将对方击落,众人心中稍安。

葡萄氏-寒春轻轻舒了口气,但眉头依旧微蹙,她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道:“看来……我的妹妹林香,表现得还挺良好的嘛。虽然形势危急,但她临危不乱,利用自己擅长的爬树技能,把这刺客演凌耍得团团转。” 她看着演凌那一次次笨拙的攀爬和狼狈的摔落,语气中带着一丝作为姐姐的欣慰,但更多的仍是担忧,“你看那演凌,一直试图在树上稳定身躯,试图不被林香的石子打中,可又非常多次地被石头给弄到,根本多次不如他所料那般顺利,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躲在丛林阴影中的葡萄氏-寒春,目光锐利地观察着演凌的每一个动作,她微微侧头,用极低的声音对身旁的公子田训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田训公子,你看……那刺客演凌,明明之前那么不擅长爬树,动作笨拙得像头狗熊,怎么……怎么现在好像……好像渐渐能在树上稳定住身躯了?而且……虽然依旧会被石子打中掉下去,但似乎……不像最开始那样一触即溃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赵柳闻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压低声音回应道:“寒春姑娘观察得仔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在树上稳定、甚至一定程度上抵御干扰的能力,是慢慢慢慢……通过那种近乎自残的反复练习,再加上林香不停的嘲讽刺激……而得来的?就像打铁一样,千锤百炼,虽然痛苦,但或许……真的能让他掌握一点门道?”

耀华兴也凑过来,脸上带着忧色,小声补充道:“嗯,我也觉得是这么个回事。你看他摔了那么多次,换了常人早就放弃了,可他还在坚持,而且……好像真的比最开始像样了一点。但……但这是不行的啊!这只能止渴一会,缓解一下眼前的危机!”

她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一会儿!万一!我是说万一!等到那刺客演凌真的通过这种疯狂的‘磨练’,让爬树速度和技术超过了林香,那不就完了吗?林香可就危险了!我们必须快点想想办法,可不能真等到他的爬树速度超过林香的时候!不然的话,我们谁都不好过,我们将真的要失去林香这个伙伴了!”

耀华兴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众人心中,激起了强烈的危机感。他们之前看到林香暂时安全而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是的,不能寄希望于对手永远笨拙,必须主动出击,化解危机。

听到同伴们的分析和担忧,一直沉默观察、眉头紧锁的公子田训,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远处的树木、巷弄的地形以及演凌和冰齐双的位置。他低声说道,像是在对同伴说,也像是在告诫自己:

“你们说得对……情况不容乐观。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的无能上。耀华兴说得对,这只是暂时的……我们必须想办法,而且得快。”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树上那个娇小却顽强的身影上,语气坚定,“我们回来,本身就是为了救葡萄氏-林香。现在,到了必须行动的时候了。让我想想……好好想一想……一定有办法……”

(未完待续,请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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