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将两半双鱼玉佩在掌心拼合时,玉面的纹路严丝合缝,像天生就该是一体。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让她想起第42次轮回被扔进冰湖的冷——那时郭惠妃诬陷她推了朱允炆落水,朱元璋震怒之下没听她辩解,只冷冷说“去冰湖里清醒清醒”。她在刺骨的冰水里挣扎,看着岸边朱元璋转身离去的背影,碎冰碴划破掌心的疼,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直到意识模糊,才被暗中跟随的锦衣卫捞起,他们说“小主,陛下在暗处站了半个时辰,袍角都结了冰”。
【轮回记忆:第42次,她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朱元璋夜里悄悄来看她,坐在床边替她焐脚。他的手粗糙得像砂纸,却比暖炉还热,“以后别再这么倔,”他的声音埋在她发间,带着后怕的颤,“朕说的气话,你别当真。”后来她才知道,他那晚回去就杖责了郭惠妃,还让人把冰湖的冰全凿了,说“看着碍眼”】
“小主,陛下让人来问,午时的家宴要不要添道松鼠鳜鱼。”春桃抱着件藕荷色宫装进来,领口绣着新抽芽的柳丝,是朱元璋今早让人送来的,“李德全说,陛下记得您上次说御膳房的鳜鱼炸得不够酥。”
李萱将合璧的玉佩裹进锦帕,塞进妆匣最底层的暗格里。这暗格是她第63次轮回让人凿的,里面还藏着半块吃剩的月饼——是那年中秋朱元璋亲手喂她的,说“掰开吃,团团圆圆”。可那晚她就被达定妃的人绑了,月饼渣混着血粘在衣襟上,成了她辨认轮回的标记。
“告诉陛下,添吧。”她对着铜镜理鬓发,镜中映出耳后那道浅疤,是第59次轮回被马皇后的金簪划的,“再让御膳房多备些桂花糕,朱雄英爱吃。”
春桃刚应声,殿外就传来朱雄英的笑声,孩子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进来,手里举着个纸鸢,风筝尾巴上系着颗红豆:“姨母你看!允炆哥哥送我的,说红豆能保平安!”
李萱接过纸鸢时,指尖在红豆上顿了顿。这红豆被蜡封过,里面藏着东西——第70次轮回吕氏就用这招传递消息,把密信写在薄纸上裹进红豆,让朱允炆带给马皇后。她不动声色地将红豆塞进袖口,摸了摸朱雄英的额头:“不烧了?昨夜还喊着怕黑影呢。”
朱雄英往她怀里缩了缩,小手揪着她的衣襟:“有姨母在,不怕。”他突然压低声音,小嘴巴凑到她耳边,“母妃说,昨夜看见马皇后宫里的人往井里扔东西,黑糊糊的像个人。”
李萱的心猛地一沉。坤宁宫的井,第67次轮回淹死过郭宁妃的贴身宫女,后来被伪装成“失足落水”,实则是马皇后杀人灭口。
“英儿看错了吧?”她替孩子理了理歪掉的发带,指腹擦过他颈后的皮肤,那里有颗极小的痣,是常氏也有的记号,“皇后娘娘宫里规矩严,怎么会往井里扔东西。”
朱雄英却急得脸通红,小手比划着:“没看错!是真的!母妃还说,那东西扔下去的时候,井里冒了好多泡泡,像……像有鱼在吐气。”
井里有鱼?李萱的指尖在袖口攥紧了红豆。坤宁宫的井早就枯了,三年前就被填了半口,怎么会有鱼?除非……下面是空的,连着密道。
“小主,太子妃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说……说在井边捡到个东西,像是您的。”春桃的声音带着急,脸色发白,“还说……马皇后也在,正拿着那东西问话呢。”
李萱的心脏漏了一拍。来了。
她牵着朱雄英往东宫走时,故意绕路经过坤宁宫的井。井栏上果然有新鲜的泥土,旁边还散落着几片黑色的布料,是时空管理局黑袍的料子。她弯腰系鞋带时,悄悄将袖口的红豆埋进土里——红豆遇水会发胀,能留下明显的痕迹,方便日后查证。
东宫的偏殿里,气氛凝重得像要下雨。马皇后坐在上首,手里捏着块绣帕,帕子上绣的并蒂莲缺了半朵,正是李萱前几日丢失的那块。常氏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看见李萱进来连忙使眼色——帕子被动过手脚。
“萱妹妹可算来了。”马皇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将绣帕扔在桌上,“这帕子是你的吧?怎么会掉在坤宁宫的井边?”
李萱拿起绣帕时,指尖在缺角处顿了顿。帕子的丝线里缠着几根极细的头发,是灰白色的,是马皇后的发质。
“许是前几日去给娘娘请安时掉的。”她将帕子叠好,语气平静,“倒是娘娘,英儿说昨夜看见您宫里的人往井里扔东西,是丢了什么贵重物吗?”
马皇后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佛珠串“啪”地掉在地上:“英儿年幼,胡说什么!本宫宫里的人岂会做这等事!”
“皇后娘娘息怒,”常氏连忙打圆场,将朱雄英往怀里拉了拉,“小孩子家记性差,许是把前几日的事记混了。”
马皇后却不依不饶,佛珠串在掌心转得飞快:“本宫看不是记混了,是有人故意教他说这些,想挑拨本宫和东宫的关系!”她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李萱,“萱妹妹刚入宫时还规规矩矩,怎么如今学起这些阴私手段了?”
李萱的指甲掐进掌心。这是马皇后的老把戏,先拿物证发难,再扣上“挑拨离间”的罪名,最后让朱元璋来定夺。第53次轮回,她就是这样被栽赃“诅咒皇嗣”,朱元璋虽没重罚,却也冷落了她半个月,那段时间郭惠妃趁机得宠,差点爬上她的位分。
“娘娘这话臣妾不敢当。”李萱将朱雄英护在身后,“英儿只是实话实说,若娘娘觉得不妥,大可去井边查查,看看昨夜到底是谁在那里。”她故意提高声音,“听说锦衣卫的狗鼻子灵得很,就算是埋在土里的东西,也能嗅出来。”
马皇后的脸色更难看了,猛地拍了下桌子:“放肆!你敢让锦衣卫查本宫的坤宁宫?!”
“娘娘若没做亏心事,又何必怕查?”李萱迎上她的目光,毫不退让,“还是说,井里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就在这时,朱元璋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在吵什么?”
众人连忙行礼,马皇后抢先哭诉:“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李萱让她的人教英儿胡说八道,还说要让锦衣卫查臣妾的坤宁宫,这是没把臣妾放在眼里啊!”
朱元璋没看马皇后,径直走到李萱身边,先摸了摸朱雄英的头,又看向李萱:“怎么回事?”
李萱刚要开口,马皇后又抢着说:“陛下您看,这是在井边捡到的帕子,是李萱的!她定是深夜去了坤宁宫,想做什么不轨之事!”
朱元璋拿起帕子,指尖在缺角处捻了捻,突然冷笑一声:“皇后的头发,怎么会缠在萱儿的帕子上?”他将帕子扔在马皇后面前,“还是说,是你故意把帕子丢在井边,想栽赃萱儿?”
马皇后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李萱看着朱元璋眼底的清明,心里一暖。第76次轮回的他,终于能一眼看穿马皇后的伎俩了。
“陛下,”李萱轻声道,“臣妾怀疑坤宁宫的井里有密道,昨夜有人往里面扔了时空管理局的黑袍,说不定……与三月初三的祭祀有关。”
朱元璋的眼神沉了沉,对李德全道:“传锦衣卫,去坤宁宫井边查!掘地三尺也要查清楚!”
马皇后尖叫起来:“陛下不可!那井是本宫母亲的陪嫁地,动不得!动了会坏了朱家的风水!”
“朱家的风水,还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指手画脚!”朱元璋的声音冷得像冰,“若真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就算是你母亲的坟,朕也照掘不误!”
马皇后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李萱知道,这一次,马皇后怕是躲不过去了。
锦衣卫在井边果然挖出了密道,里面藏着十几个黑袍人,还有祭祀用的法器。人赃并获,马皇后百口莫辩,被朱元璋下令禁足坤宁宫,没有旨意永不得出。
处理完马皇后,朱元璋牵着李萱的手回承乾宫。一路无话,直到进了殿门,他才突然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听见没有?”
李萱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墨香,突然笑了:“陛下不是说,有您在吗?”
朱元璋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后怕:“朕怕……怕哪次护不住你。”
李萱的心轻轻一颤。这是他第76次说这句话,可这次,她信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照亮了妆匣里那枚合璧的双鱼玉佩。李萱知道,马皇后倒了,可时空管理局还在,吕氏的阴谋还在,母亲的身影也隐隐浮现。
但她不怕了。
因为她知道,无论轮回多少次,朱元璋总会站在她这边。
这次,她想陪他走到最后,看看没有轮回的结局,究竟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