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咱们说到,日本联合舰队的“军神”山本五十六,在瓜岛战役惨败、士气跌入冰点之后,为了挽回颓势,决定亲赴前线视察,鼓舞士气。结果呢?他那份详细得连几点几分在哪儿上厕所都快写明白了的行程电报,被美国人给破译了。1943年4月18日,就在他飞抵第一站布干维尔岛的上空时,被美军的p-38“闪电”战斗机逮了个正着,一通机枪加大炮的“特殊欢迎仪式”下来,山本连同他的座机,一头扎进了所罗门的原始丛林里,落了个机毁人亡的下场。
山本五十六的死,像一颗重磅炸弹,彻底炸懵了整个日本海军。而就在山本死前一个月的1943年3月,在那个被世人遗忘的、比西伯利亚还冷的北太平洋战场,一场规模不算太大、却同样充满了坚韧、顽强与宿命感的战斗,也悄然地为这场世界大战的走向,增添了一个冰冷的注脚。
而要说起这场发生在冰海之上的战斗,咱们还得再往前倒腾一下,说说一架坠毁的日本飞机,是怎么意外地改变了整个太平洋空战的“游戏规则”的。
话说1942年6月,就在中途岛那场决定命运的大海战打响的同时,作为佯攻部队的日本海军第二机动部队,也跑去阿留申群岛的荷兰港扔了几颗不痛不痒的炸弹。就在一次空袭中,一架由飞行员古贺忠义驾驶的“零式”战斗机,因为被地面炮火击中了油箱,无法返回母舰“龙骧”号,被迫选择在附近一个名叫阿库坦岛的、看似平坦的苔原上进行紧急迫降。
古贺忠义可能觉得,这苔原看着跟草地似的,软乎乎的,迫降应该没问题。可他哪知道,这阿库坦岛的苔原底下,全是水汪汪的烂泥沼泽!飞机的起落架一接触地面,立刻就深深地陷了进去,整个飞机当场就翻了个底朝天,头朝下扎进了泥里。可怜的古贺忠义,在这次事故中当场折断了脖子,一命呜呼。
更巧的是,这架倒栽葱的“零式”战斗机,除了起落架和一些蒙皮受损之外,整个机身、发动机、武器系统,竟然都基本完好无损!它就这么孤零零地、倒插在阿库坦岛那片荒无人烟的沼泽里,成了一个等待被发现的“军事宝藏”。
一个月后,一架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美国海军pbY“卡特琳娜”水上飞机,偶然发现了这架倒插着的、机翼上还画着醒目“红膏药”的日本飞机。消息传回,美国人简直是欣喜若狂!他们立刻组织了一支精干的回收小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修路又是铺钢板,总算是把这架宝贝疙瘩从泥潭里给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装上船,运回了美国本土的圣迭戈海军航空站。
这架完整的“零式”战斗机,对于当时还在为如何对付这种“空中幽灵”而头疼不已的美国航空工程师和飞行员们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他们立刻把这架飞机给拆了个七零八落,从发动机到机体结构,从武器配置到飞行仪表,每一颗螺丝钉都研究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一研究,可就发现了“零式”那看似无敌的光环之下,隐藏着的一系列致命的“阿喀琉斯之踵”:
装甲防护?不存在的! 为了追求极致的轻量化和机动性,“零式”的设计师堀越二郎,几乎牺牲了所有的防护措施。驾驶舱周围没有任何装甲保护,飞行员基本上就是“肉包铁”,一旦被美军那威力巨大的12.7毫米机枪子弹击中,非死即伤。
自封油箱?那是什么? “零式”的油箱,也没有采用当时盟军飞机已经普遍使用的自封闭式设计。也就是说,它的油箱就是个普通的铁皮罐子,一旦被曳光弹或者弹片击中,非常容易起火爆炸,整架飞机瞬间就变成一个飞行的“大火球”。
高速俯冲就“散架”? “零式”虽然在低速盘旋格斗中机动性超群,但在高速状态下,其副翼的操控效率会急剧下降,变得非常笨拙。尤其是在进行高速俯冲时,一旦速度超过某个临界点,机翼甚至可能会因为无法承受巨大的空气压力而发生结构性解体!
发动机“心脏病”:虽然“零式”的“荣”式发动机在功重比上表现不错,但在负G机动(比如突然向下猛推操纵杆)时,其化油器设计存在缺陷,容易导致发动机瞬间熄火。这个小毛病,在瞬息万变的空战中,也往往是致命的。
这些从“阿库坦零战”身上扒下来的宝贵情报,迅速地被送到了美国各大飞机制造公司和前线的战斗机部队。美国人这下算是彻底摸清了“零式”的底牌,也找到了对付它的有效战术。美军飞行员们接到新的战术指令:“永远不要跟‘零式’在低速下玩盘旋格斗,那是自寻死路!要充分发挥我们飞机(比如p-38、F4U、以及后来的F6F)在速度、俯冲性能和火力上的优势,采用‘打了就跑’或者互相掩护的‘萨奇剪’战术,从高空俯冲攻击,打完就立刻拉起来脱离,绝不恋战!”
更重要的是,这些情报,也直接催生了一款专门为了“猎杀零式”而生的、后来在太平洋上空大放异彩的王牌战斗机——那就是,格鲁曼公司的F6F“地狱猫”!
F6F“地狱猫”的设计,可以说是完全冲着“零式”的弱点去的。它不追求极致的轻量化和盘旋性能,而是强调“皮糙肉厚、力大砖飞”!它拥有坚固的机体结构、厚重的驾驶舱装甲、能够自动封堵弹孔的自封闭式油箱、以及威力强大的6挺12.7毫米重机枪。虽然在低速格斗中可能不如“零式”那么灵活,但它凭借着那台马力强劲的普惠R-2800“双黄蜂”发动机,拥有比“零式”更快的速度、更强的俯冲能力和更恐怖的瞬间火力!F6F的飞行员们,往往可以利用高度优势,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对着下方的“零式”发动俯冲攻击,一轮扫射下来,不管打没打中,立刻就拉起来脱离,根本不给“零式”缠斗的机会。而“零式”呢?想追追不上,想跑跑不掉,想还手吧,打在“地狱猫”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人家根本不在乎。
F6F“地狱猫”的出现,彻底终结了“零式”战斗机在太平洋上空的“神话”。从1943年下半年开始,随着大量的“地狱猫”装备到美国海军的航母上,太平洋空战的“游戏规则”,被彻底改写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咱们还得把目光,拉回到1943年初那片冰冷刺骨的北太平洋。
自打1941年底,日本人一记闷棍把美国人停在珍珠港的太平洋舰队给揍了个半身不遂之后,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和他手下那帮参谋们,就觉得可以趁热打铁,在太平洋上好好“规划”一下自家的“绝对国防圈”了。
1942年6月,就在中途岛那场决定命运的大海战打响的同时,日本人还顺手牵羊,干了另一件在当时看来挺唬人、但后来被证明是“鸡肋”的事儿——他们派了支舰队,晃晃悠悠地占领了阿留申群岛最西边的两个小岛:阿图岛和基斯卡岛。
您可能会问了,这俩鸟不拉屎的破岛,有啥好占的?日本人脑子进水了?
这事儿吧,得从山本五十六那盘“大棋”说起。他当时搞中途岛战役,还特意分了兵去打阿留申,主要目的就是“声东击西”,想把美国人的注意力往北边引,好让他南边的主力能顺利拿下中途岛。结果呢?美国人靠着破译密码的“外挂”,压根儿就没上当,主力航母全在中途岛等着呢,把南云忠一的四艘航母给送进了海底龙宫。这佯攻的战略目的,算是彻底泡了汤。
可这阿图和基斯卡两个岛,既然已经占了,那就不能白占。日本大本营那帮人,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就硬着头皮在这两个岛上建立了日军在整个北美大陆(阿留申群岛在地理上属于北美)最北边的前哨站。他们可能还幻想着,能以此为跳板,将来威胁一下阿拉斯加,或者至少能切断美苏之间可能的海上联系。
可这如意算盘,打得是真不怎么样。
自打中途岛一战,日本海军元气大伤,从战略进攻转入了战略防御,太平洋上的主角,已经悄悄地换成了美国人。大家伙儿的目光,都聚焦在南边那片热带丛林和珊瑚海里,比如瓜达尔卡纳尔岛(简称“瓜岛”)那场惨烈无比的“绞肉机”之战。谁还有闲工夫去管北边那两个天寒地冻的破岛?
于是,这阿留申战线,就成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一个沉默的战场。
但对驻守在这两个孤岛上的几千名日本兵来说,这日子,可就不是“沉默”,而是“等死”了。
咱们得说说这俩岛上的守军。阿图岛上,驻扎的是由山崎保代陆军大佐指挥的第301独立步兵大队;基斯卡岛上呢,则是海军的第51守备队。两边加起来,总共也就五千来号人。
这五千人,自从被扔到这俩“北极圈监狱”里,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美国人虽然因为“先欧后亚”的战略,暂时没工夫来跟他们“抢地盘”,但也没闲着。美国陆军航空队在阿拉斯加和阿留申群岛东部也建了基地,三天两头就派b-24“解放者”这样的重型轰炸机,来给这俩岛“送温暖”——扔炸弹。虽然因为天气太差,这轰炸效果时好时坏,但总归是个巨大的威胁。海面上呢?美国的潜艇也像幽灵一样,在这片冰冷的海域里四处游弋,专门盯着日本人的运输船下手。
这下,问题就来了——补给,成了压在岛上所有日本兵心头的一块巨石。
这阿留申群岛,除了石头就是冰,连根柴火都得从本土运。吃的、穿的、用的、武器弹药、取暖的燃料……哪样不得靠船从日本或者千岛群岛那边,一趟一趟地往过拉?可这航线,那简直就是一条“死亡之路”。极度的严寒,能把船壳都给冻裂了;说来就来的暴风雪,能见度不到五米,一不小心就得触礁;那像小山一样高的冰浪,能轻易地把小吨位的运输船给拍进海底;更别说,还有美国人的飞机和潜艇在旁边虎视眈眈。
岛上的日本兵,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惨!吃的,是发了霉的米饭和咸得发苦的干鱼;穿的,是单薄的军衣,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里冻得跟孙子似的,冻伤减员比战斗减员还多;燃料更是金贵,很多时候连取暖都得省着用。这哪是打仗啊,这简直就是在跟老天爷和饥饿作斗争!
到了1943年3月,眼瞅着岛上的守军就要弹尽粮绝,撑不下去了。日本海军第五舰队的司令长官细萱戊子郎海军中将,知道不能再这么干耗着了。他决定,豁出去了,组织一次规模比较大的护航运输行动,无论如何也得把这批救命的物资,给送到阿图岛和基斯卡岛上去。
这次护航的阵容,也算是细萱戊子郎能拿得出手的全部家当了。他亲自坐镇重巡洋舰“那智”号,旗舰旁边还跟着老牌重巡“摩耶”号、轻巡洋舰“多摩”号和“阿武隈”号,外加四艘驱逐舰(“若叶”、“初霜”、“雷”、“电”),护送着两艘装满了粮食、弹药和补给的运输船“浅香丸”和“崎户丸”。这阵仗,在当时已经“捉襟见肘”的日本海军里,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力量了。
细萱中将的计划是,利用北太平洋那变幻莫测的浓雾和恶劣天气作掩护,悄悄地把船队护送到阿图岛附近。他觉得,美国人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应该没部署什么像样的海军力量,只要小心点,别被飞机和潜艇发现,这趟“快递”应该能送到。
可他万万没想到,美国人不仅在这儿有军舰,而且还有一个跟他一样“一根筋”的指挥官,早就憋着劲儿,等着他上门呢!
这位指挥官,就是当时担任美国海军第16特混编队司令的查尔斯·“索克”·麦克莫里斯海军少将。
“索克”是他的绰号,意思是“袜子”,听起来有点滑稽,但这人打起仗来,可一点都不含糊。他是个典型的“主战派”硬汉,性格坚毅果敢,信奉“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虽然他手里的家当,跟细萱的舰队比起来,可以说是相当“寒酸”,只有一艘老旧的重巡洋舰“盐湖城”号,一艘更老的轻巡洋舰“里士满”号(旗舰),外加四艘驱逐舰(“贝利”号、“戴尔”号、“莫纳汉”号、“科格伦”号)。但麦克莫里斯的目标非常明确:就算打不沉你,也绝不能让你舒舒服服地把补给送上岸!我就是要用我这支小舰队,像个讨厌的牛皮糖一样,粘住你,骚扰你,把你给逼回去!
就这样,在1943年3月那冰冷刺骨的北太平洋上,两支舰队,一个为了“送快递”,一个为了“拦快递”,都在向着那个即将决定命运的战场——科曼多尔群岛以南海域,悄然驶去。一场在二战历史上极其罕见的、纯粹的、没有任何航空兵参与的、如同古典时代战列线对决般的“炮战大戏”,即将在这片荒凉的冰海上,拉开它血色的帷幕。
科曼多尔海战爆发:
1943年3月26日,凌晨。科曼多尔群岛以南,靠近阿图岛的海域。
这片海,安静得像一块巨大的、凝固的黑曜石。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带着冰碴子。水兵们穿着厚厚的防寒服,在结了霜的甲板上巡逻,呼出的白气瞬间就凝结在了眉毛和胡须上。
麦克莫里斯少将的“里士满”号巡洋舰上,气氛紧张而又压抑。雷达兵们正死死地盯着那闪烁着微弱绿光的屏幕,试图从一片杂乱的雪花点中,捕捉到任何一丝异常的信号。他们知道,日本人随时都可能出现。
突然,凌晨7点30分左右,雷达屏幕上,跳出了几个模糊但清晰的光点!
麦克莫里斯拿起望远镜,望向那片晨曦微露、雾气尚未完全散尽的海平线。他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咱们先来看看,这即将开打的两拨人,手里的“家伙事儿”到底差了多少。
美军这边,麦克莫里斯的编队,核心战斗力就是那艘“盐湖城”号重巡洋舰。这船虽然也叫“重巡”,但跟日本人的新锐重巡比起来,已经是“老奶奶”级别了,上面装的是10门203毫米的主炮。另一艘旗舰“里士满”号,更是个老掉牙的轻巡洋舰,主炮还是152毫米的。剩下的四艘驱逐舰,虽然也算能打,但在大舰的炮战中,基本就是“打酱油”的角色。
而日本那边,细萱戊子郎的舰队,那可就“豪华”多了。光重巡洋舰就有两艘——“那智”号和“摩耶”号,这两艘船,不仅吨位大,装甲厚,更重要的是,它们都装备了10门威力巨大的203毫米主炮!这炮打得又远又狠,性能上要优于美军那艘老旧的“盐湖城”号。再加上两艘轻巡“多摩”和“阿武隈”,以及四艘驱也是性能不俗的驱逐舰。更别提,他们还装备了威力巨大、射程超远的“长矛”氧气鱼雷,这玩意儿要是挨上一发,驱逐舰都得当场报销。
单从纸面上的火力对比看,日本舰队几乎是稳操胜券,无论是主炮的数量、口径,还是鱼雷的性能,都对美军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换了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指挥官,在发现自己面对着实力如此悬殊的对手时,第一反应恐怕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紧掉头跑路,或者至少也是避其锋芒,呼叫支援。
可麦克莫里斯这“北极硬汉”,字典里似乎就没“退缩”这两个字!他一看日本人真的来了,非但不跑,反而兴奋起来了!他心里想的是:“你船多炮猛又怎么样?老子就是要跟你干一架!就算打不赢,也得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绝不能让你舒舒服服地过去!”
他当机立断,下令舰队主动迎战,抢占有利的t字阵位,准备先发制人!
早上8点40分左右,双方舰队在晨曦的微光中,终于互相进入了目视距离。没有航空母舰,没有飞机,甚至连像样的侦察机都没有。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冰冷海域,战争,回归到了它最原始、也最残酷的一种形态——纯粹的舰炮对决!
“开火!”
随着双方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数公里之外的两支舰队,几乎同时喷吐出了愤怒的火焰!巨大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划破长空,砸向对方的舰队。海面上,一根根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如同狰狞的巨兽,试图将那些钢铁战舰吞噬。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日本舰队显然是训练有素,而且火力占优。他们的炮火很快就集中到了美军舰队中唯一能对他们构成威胁的目标——“盐湖城”号重巡洋舰身上。
“盐湖城”号这艘老旧的战舰,虽然也在拼命还击,但很快就在日军精准的炮火覆盖下,被打得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一枚枚203毫米的炮弹,不断地在它周围爆炸,激起冲天的水柱。终于,一枚炮弹准确地命中了它的中后部,引发了一场不小的火灾。紧接着,又一枚炮弹击中了它的水上飞机弹射器,引发的爆炸和火灾,使得舰体后部浓烟滚滚。更要命的是,在持续的炮击中,“盐湖城”号的舵机也一度失灵,导致它只能在原地打转转,成了一个固定的活靶子!
舰桥上的麦克莫里斯,看着旗舰“里士满”号旁边那艘正在挨揍、还冒着黑烟的“盐湖城”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一旦“盐湖城”号被击沉,那他手里就再也没有能跟日本人抗衡的资本了。
“驱逐舰!上前用鱼雷攻击!掩护‘盐湖城’号!”麦克莫里斯下达了搏命的指令。
这时候,美国海军那种“牛仔式”的、悍不畏死的战斗精神,就体现出来了。驱逐舰“贝利”号的舰长,在接到命令后,二话不说,拉响战斗警报,开足马力,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脱离编队,单枪匹马地就朝着数公里之外的日本重巡洋舰“那智”号冲了过去!
那场面,简直就是堂吉诃德冲向风车!“贝利”号这艘小小的驱逐舰,在“那智”号那万吨级的庞大身躯和203毫米的巨炮面前,简直就像个玩具。但它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一边用自己那几门小口径的127毫米主炮拼命还击,一边在海面上画着“Z”字形,试图躲避日军的炮火,拉近到可以发射鱼雷的距离。
“那智”号上的日本水兵们,看着这艘不要命的美国驱逐舰冲过来,估计也是惊呆了。他们立刻调转炮口,对着“贝利”号就是一顿猛轰。炮弹像雨点一样落在“贝利”号周围,“贝利”号虽然也中了几弹,舰体受损,但它硬是顶着炮火,冲到了距离“那智”号只有几千米的距离,成功地发射了数枚鱼雷!
虽然这些鱼雷最终并没能击中“那智”号(在远距离海战中,鱼雷的命中率本来就很低),但“贝利”号这种自杀式的勇敢冲锋,却成功地打乱了日军的攻击节奏,也为正在挨揍的“盐湖城”号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使其得以扑灭大火,修复舵机,重新恢复了战斗力。
而细萱戊子郎呢?他看到这美国人打起仗来这么不要命,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更重要的是,他这次出航的首要任务,是护送那两艘宝贵的运输船,而不是跟美国人在这里死磕。眼瞅着战斗打得这么激烈,天也快亮了,万一美国人的岸基飞机从阿图岛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飞过来,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他下令,让那两艘运输船趁着舰队交火的混乱,赶紧掉头,先撤回到安全海域去。
战斗还在继续。双方的舰队,在这片冰冷的海域里,就像两个拳击手,你一拳我一拳,互相拉开距离,又再次靠近,炮声从黎明一直响到了中午。海面上,浓雾时而散去,时而又重新弥漫,给这场炮战增添了更多的变数和悬念。
美军的“盐湖城”号虽然身负重伤,但依然在顽强地开火还击。而其他的驱逐舰,也在麦克莫里斯的指挥下,勇敢地穿插于敌我之间,用烟幕和鱼雷威胁,来掩护自己的主力舰。
这场罕见的极地炮战,已经持续了超过三个小时。双方的炮弹都消耗巨大,士兵们也已经疲惫不堪。胜利的天平,似乎依然在摇摆不定。
胜败边缘:少胜多的极地逆转
要说这场仗打到中午,细萱戊子郎和他指挥的日本舰队,在场面上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美军的重巡“盐湖城”号被打得是一瘸一拐,好几次都差点趴窝;驱逐舰“贝利”号也受了不轻的伤。而日本舰队这边呢?虽然旗舰“那智”号也挨了几发炮弹,但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皮外伤,主力舰的战斗力基本没受影响。
按理说,这时候细萱中将只要再加把劲,下令舰队继续追击,全歼麦克莫里斯这支已经伤痕累累的“残兵败将”,那是大概率的事儿。可就在这节骨眼上,细萱中将的脑子里,那根“谨慎”或者说“胆小”的弦儿,又被拨响了。
他心里的小算盘,是这么打的:
第一,美国人的飞机!这是他最害怕的。虽然打到现在天上连个鸟毛都没见着,但谁敢保证美国人的轰炸机不是正在某个云层后面憋着坏呢?这阿拉斯加和阿留申群岛上的美军机场,到底有多少飞机,能飞多远,他心里也没底。万一自己这边跟美国军舰打得正欢,人家几十架轰炸机突然冒出来,对着他这几艘没有空中掩护的宝贝疙瘩一顿猛炸,那可就全完了!
第二,美国人的潜艇!北太平洋这片海域,可是美国潜艇经常出没的地方。打了这么久,动静这么大,天知道有没有几艘美国潜艇正悄悄地往这边摸过来,准备给他来个“海底捞”呢?
第三,也是最要命的——油不够了!日本海军那会儿,因为资源紧张,出海打仗,油料都是掐着指头算的。经过这几个小时的高速机动和战斗,他舰队里那几艘驱逐舰的油箱,已经快要见底了。再打下去,就算打赢了,没油回家,那也得在半路上趴窝,等着被美国人捡便宜。
第四,任务已经“完成”了?他这次出来的首要任务,是保护运输船。现在运输船已经安全撤回去了,也算是避免了更大的损失。跟美国舰队的这场遭遇战,虽然没能全歼对方,但也把他们打得够呛,算是“教训”了他们一下。从这个角度看,似乎也没必要再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跟这帮不要命的美国人死磕了。
就在这些担忧和盘算之下,细萱戊子郎中将,最终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也让他自己后来追悔莫及的决定——撤退!
中午12点刚过,日本舰队突然停止了炮击,调转船头,拉起烟幕,开始全速向西撤离战场。
舰桥上的麦克莫里斯,看着日本人那逐渐远去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可能还在想:“这就跑了?我还以为得再打一会儿呢!”虽然他手下的舰队也已经快撑不住了,但他硬是靠着一股子“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狠劲儿,把实力远超自己的对手给“吓”跑了!
这场在冰海之上持续了近四个小时的激烈炮战,就这样,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咱们来盘点一下这场仗的得失:
从战术层面上看,双方可以说是“两败俱伤”,或者说,美国人输得更“惨”一点。美军这边,重巡洋舰“盐湖城”号被打成重伤,几乎瘫痪,得拖回船坞大修好几个月;驱逐舰“贝利”号也受了中等程度的损伤;人员伤亡虽然不大(阵亡7人,受伤数十人),但主力舰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而日本舰队那边呢?旗舰“那智”号和“摩耶”号虽然也中了几弹,但都是皮外伤,修修补补很快就能再战,人员伤亡也更小。
但是!从战略层面上看,这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无可争议的美国式胜利!
麦克莫里斯虽然损失了军舰,但他成功地达成了他最初的作战目标——阻止了日本的补给船队靠近阿图岛,迫使其撤退!这一仗之后,日本人再也没能通过大规模的海上运输,给阿图岛和基斯卡岛上的守军送去像样的补给。
这场战斗,极大地鼓舞了盟军的士气。一支在火力上处于绝对劣势的美国舰队,居然敢于主动挑战强大的日本舰队,并且硬是把对方给逼退了!这消息传出去,让所有还在跟日本人死磕的盟军将士们都觉得,小日本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嘛!
更重要的是,它彻底改变了华盛顿那些大佬们对阿留申战区的看法。在此之前,很多人都觉得这地方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冰疙瘩”。可科曼多尔海战的胜利,让美国人第一次意识到,这条北方的战线,同样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它不仅关系到阿拉斯加的安全,也关系到对日本本土的潜在威胁。于是,美国开始下定决心,要加快收复阿图岛和基斯卡岛的作战准备了。
而对于日本来说,这场仗的后果,可就严重多了。
细萱戊子郎中将,因为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未能全歼美军舰队,反而主动撤退,导致运输任务失败,回国后遭到了海军内部的严厉批评。很多人骂他“胆小如鼠”、“缺乏进攻精神”,是“帝国海军的耻辱”。虽然山本五十六一开始还想保他,但最终还是顶不住压力,在不久之后,就把他从第五舰队司令的位置上给撤了下来,打发去管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职了。这位曾经也算战功卓着的老将,就这么憋屈地结束了他的军事生涯。
这也反映出当时日本军队内部那种极其严酷和不近人情的“耻辱文化”。在他们看来,失败,尤其是“不体面”的失败,是不可饶恕的罪过。细萱的“谨慎”,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懦弱”的代名词。
而最直接、也是最悲惨的后果,则落在了那些被困在阿图岛和基斯卡岛上的日本守军头上。科曼多尔海战之后,他们的海上补给线被彻底切断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粒米,再也没有一发子弹,再也没有一件冬衣,能够通过海路运到他们手中了。他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军,被遗弃在了这片冰冷的、绝望的土地上,等待着他们的,将是美国人那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进攻,以及一场注定没有归途的血腥肉搏。
人物与心理:冰雾中的将帅与士兵
一场海战的胜负,有时候,并不仅仅取决于军舰的多少,炮管的粗细,更取决于站在舰桥上,那个做决定的“人”。科曼多尔海战,就是对两位性格迥异的指挥官——美国的麦克莫里斯和日本的细萱戊子郎——的一次终极考验。
咱们先说麦克莫里斯。这位仁兄绝对是美国海军里那种典型的“硬骨头”。他做事冷静果断,骨子里有股子不服输的狠劲儿,敢于在最不利的情况下,跟对手亮剑。他深知自己兵力不足,但他更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不是打赢,而是搅局!他就像一个精明的拳击手,虽然明知自己打不过重量级拳王,但他不跟对方硬拼拳头,而是靠着灵活的步法和刁钻的刺拳,不断地骚扰你,消耗你,让你烦不胜烦,最终让你自己失去耐心,犯下错误。
当然,战后麦克莫里斯自己也在反思,这次行动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侥幸的成分也很高。如果当时细萱戊子郎再坚决一点,或者日本人的侦察再到位一点,那他和他手下这支小舰队,很可能就得全部交代在这片冰冷的海域里了。但历史没有如果,正是他这种敢于“在刀尖上跳舞”的勇气和决断,为他赢得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战略胜利,也让他成为了二战中北太平洋战场上,一位值得被铭记的“海上硬汉”。战后,他也因为此战的功绩,被一路提拔,最终官至海军中将,成为了影响美国海军北太平洋战术思想的重要奠基人之一。
再来看看细萱戊子郎。这位日本海军中将,说实话,也挺冤的。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舰队占优势,也不是不想打。但他脑子里装的条条框框太多了。他要考虑运输船的安全,要担心美国人的飞机和潜艇,要计算舰队的油料,还要琢磨着万一打输了回去怎么跟大本营交代……这些顾虑,像一根根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他的手脚,也束缚了他的决心。
他可能在旗舰“那智”号的舰桥上,透过冰冷的舷窗,凝望着远处美军舰队那顽强的炮火和不屈的身影,内心也充满了挣扎和矛盾。他可能也在想:“这帮美国佬,怎么就这么不要命呢?都打成这样了,还不跑?”他无法理解对手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斗意志,也最终因为自己的“过度谨慎”,错失了一次全歼对手的绝佳机会。
细萱的悲剧,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悲剧,更是当时整个日本海军,甚至整个日本军国主义体制悲剧的一个缩影。他们迷信于周密的计划和纸面上的优势,却往往忽略了战争中最重要的因素——人的意志和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偶然性。他们害怕失败,害怕承担责任,害怕那无处不在的“耻辱文化”的审判,这种恐惧,最终往往比敌人的炮火更具杀伤力。
科曼多尔海战的炮声,在北太平洋那刺骨的寒风中,渐渐远去。
对于麦克莫里斯和他的舰队来说,这是一次侥幸的、但却无比辉煌的胜利。他们拖着伤痕累累的战舰,返回了阿拉斯加的基地,等待他们的,是英雄般的欢迎和帝国的勋章。
而对于细萱戊子郎和他的舰队来说,这却是一次耻辱的、也是无法挽回的失败。他们虽然在战术上没有输,却输掉了战略,输掉了荣誉,也输掉了阿图岛和基斯卡岛上那几千名守军最后的希望。
从此,那条通往北极的补给线,被彻底切断了。
阿图岛上的日本守军,终于明白,他们已经被世界彻底遗忘了。不再有温暖的棉衣,不再有可口的饭团,也不再有载着他们回家的船只。他们能做的,只有在无尽的严寒和饥饿中,默默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或者说,等待着美国人那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进攻。
浓雾,再次笼罩了这片冰封的海域。但在南方的阿拉斯加和阿留申群岛东部的某个秘密港湾里,美国海军的登陆舰艇和运输船,已经悄然集结。成千上万的美国大兵,正在擦拭着他们的武器,准备投入到一场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在极地环境下的血腥登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