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咱们说到,美军在阿留申群岛那片“冰雪地狱”里,打了一场极其惨烈、也极其荒诞的“鬼岛”之战。阿图岛的鲜血和基斯卡岛的空寂,总算是把日本人从北美大陆的最后一个角落给“请”了出去,也给太平洋战争的北方战线,画上了一个充满了黑色幽默的句号。
然而,战争这盘大棋,从来都不是在一个棋盘上下的。就在北太平洋的冰雾尚未完全散尽的时候,在地球的另一端,那片被阳光和沙尘笼罩的北非,另一场决定命运的较量,也即将尘埃落定。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几位将决定未来世界格局的“顶级玩家”,已经悄悄地聚集在了一起,准备为这场已经打得天翻地覆的世界大战,定下下一个阶段的“游戏规则”。这一次,他们选择的“牌桌”,不在伦敦,不在华盛顿,也不在莫斯科,而是在一个刚刚被战火“洗礼”过、充满了异域风情和政治博弈的港口城市——卡萨布兰卡。
时间,1943年1月。法属摩洛哥,卡萨布兰卡。
这座濒临大西洋的白色城市,空气中还弥漫着两个月前“火炬行动”留下的淡淡硝烟味,以及摩洛哥薄荷茶那特有的甜香。城郊的安法酒店,一座充满了殖民地风格的豪华建筑,此刻被美英两国的宪兵围得是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飞进去都得先验明正身。
这里,即将召开一场将深刻影响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走向的、代号为“符号”的盟军最高级别首脑会议——也就是后来名震天下的卡萨布兰卡会议。
为什么是卡萨布兰卡?
这地方选得,那叫一个讲究。首先,这里刚刚在几个月前的“火炬行动”中,被美英盟军从维希法国手里给“解放”了,在这里开会,本身就是向全世界(特别是向轴心国)炫耀盟军在地中海和北非战场上取得的胜利,那政治象征意义,杠杠的。其次,这里相对安全,远离欧洲大陆的战火,也方便罗斯福总统这位身体不便的“轮椅上的巨人”,能够安全地横渡大西洋,亲临会场。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这时间点,更是卡得恰到好处。东线战场,苏联红军在斯大林格勒,正把保卢斯的第六集团军往死里揍,虽然最后的“饺子”还没完全煮熟,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明显地向苏联一方倾斜。北非战场呢,蒙哥马利在阿拉曼也刚刚把隆美尔给打得找不着北,正追着他的屁股一路向西。整个反法西斯战争的战略态势,似乎都开始出现了积极的转机。
但转机,也意味着新的抉择。下一步该怎么走?是立刻在法国开辟第二战场,直捣黄龙?还是先从“欧洲软腹部”意大利下手,一点点地往上啃?太平洋那边,刚赢了中途岛和瓜岛,是该乘胜追击,还是先稳一稳?这些问题,都急需英美这两大“盟主”坐下来,好好地碰个头,统一一下思想,别到时候各打各的,乱成一锅粥。
谁来了?谁又没来?
这次峰会,可以说是盟军最高层的一次“内部茶话会”。
唱主角的,自然是两位“重量级”人物:一位是美国总统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另一位则是大英帝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这俩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叼着雪茄,将在接下来的十天里,为未来一年的全球战争,定下基调。
陪着他们开会的,还有一大帮五角大楼和唐宁街的军政高参们,比如美国的马歇尔将军、欧内斯特·金上将,英国的艾伦·布鲁克将军、达德利·庞德元帅等等。当然,还有那位即将被正式任命为地中海战区盟军总司令的“老好人”艾森豪威尔将军,他也列席了部分军事议题的讨论,准备接下这副重担。
但这次会议,更有意思的,是“谁没来”和“谁不想来”。
斯大林没来。 罗斯福和丘吉尔倒是热情地邀请了这位苏联的“钢铁领袖”,希望他也能来一起商量一下怎么“三打一”。可斯大林同志回电了,说:“抱歉了,兄弟们,家里正忙着呢!斯大林格勒那边正到收尾的关键时刻,我实在是走不开。你们先聊,有啥好事儿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中国的蒋介石也没来。 这时候的中国,虽然也在苦苦支撑着抗日战争,但在英美的全球战略棋盘上,分量还不够重,基本上就是个“被通知”的角色。
而最拧巴、也最让丘吉尔头疼的,则是那位身在伦敦、心比天高、自认为是“法兰西唯一合法代表”的夏尔·戴高乐将军。
要说这卡萨布兰卡会议,除了讨论怎么打德国人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也是非常棘手的“附加议题”——那就是怎么处理法国这个烂摊子。
自从法国投降之后,这法兰西就裂成了好几瓣,乱得跟一锅八宝粥似的。
一边,是远在伦敦的戴高乐将军和他领导的“自由法国”运动。戴高乐这人,咱们前面说过,骨头硬,自尊心强,身上那股子“法兰西民族性格”简直是深入骨髓。他坚信自己才是法兰西不屈精神的唯一象征,代表着所有仍在抵抗的法国人民,绝不肯受任何人摆布。
另一边呢,是在法属北非,一个名叫亨利·吉罗的法国将军,在美国人的扶持下,也扯起了“反德”的大旗。这位吉罗将军,也算是一员老将了,曾经在德军的战俘营里成功越狱,逃回了法国,也算是条汉子。但他之前毕竟是在维希政府手底下干过的,思想上比较保守,跟戴高乐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劲儿,完全不是一路人。
罗斯福总统,打心眼里就瞧不上戴高乐。他觉得戴高乐这个人,太傲慢,太难搞,太不听话,还老是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有点“拿破仑情结”,将来不好控制。相比之下,吉罗将军这种传统的、没什么政治野心、而且还比较“亲美”的军人,就显得可爱多了,也更容易当个听话的“代理人”。
所以,在“火炬行动”之后,美国就一直大力扶植吉罗,希望他能统一法属北非的军事力量,成为未来法国的领导人。
这下,问题就来了。戴高乐和吉罗,这俩人是互相瞧不上眼,谁也不服谁。戴高乐觉得吉罗是从维希那个“法奸”阵营里出来的,血统不纯,是个“投机分子”;吉罗呢,则觉得戴高乐不过是个在伦敦“打嘴炮”的流亡将军,手底下没几个兵,凭什么代表法国?
丘吉尔夹在这俩人中间,那叫一个头疼。他心里是偏向戴高乐的,毕竟“自由法国”的大本营就在伦敦,而且他也欣赏戴高乐那股子不屈不挠的劲儿。可他又不能得罪美国这个“大金主”,只能跟着罗斯福一起,捏着鼻子哄着吉罗。
为了解决这个“法国内斗”的问题,也为了在全世界面前,营造出一副“法国人民团结一心,共同抗敌”的美好景象,罗斯福和丘吉尔决定,必须把戴高乐和吉罗这俩“冤家”,都弄到卡萨布兰卡来,让他们当着全世界记者的面,握个手,言个和,至少在表面上,得像个样子。
吉罗那边好说,美国人一发话,他就颠儿颠儿地来了。可戴高乐这边,可就费了牛劲了。
戴高乐一听,要去卡萨布兰卡跟吉罗那个“维希叛徒”平起平坐地开会,当场就炸了毛!他觉得这是罗斯福在故意羞辱他,是想用吉罗来取代他“自由法国”领袖的地位。他断然拒绝了邀请,跟丘吉尔说:“要去你们去,我,戴高乐,绝不与叛徒为伍!”
罗斯福一看戴高乐这臭脾气上来了,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对丘吉尔催促道:“新郎(指吉罗)都已经到教堂了,我们的新娘(指戴高乐)怎么还迟迟不肯露面呢?”
这下可把丘吉尔给急坏了。他知道,要是这次峰会,只有吉罗一个人代表法国出席,那戴高乐和他领导的“自由法国”运动,在政治上就会陷入极大的被动。于是,他亲自出马,对戴高乐是又劝又哄,软磨硬泡,好话说了一箩筐,最后甚至撕破了脸皮,向戴高乐施加了最大的压力,威胁说他不会支持戴高乐去反对自己的美国盟友。丘吉尔几乎是摊牌了,对戴高乐说出了那句后来广为流传的、充满了政治现实主义残酷意味的话:“在罗斯福和你之间,我将永远挑选大的。”
这话的分量,戴高乐不能不懂。他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在巨大的政治压力和丘吉尔“只要你来了,你就是正统”的半哄半骗的承诺下,戴高乐还是极不情愿地、全程黑着脸,登上了飞往卡萨布兰卡的飞机。
于是,在卡萨布兰卡的安法酒店里,就出现了世界战争史上极其罕见、也极其尴尬的一幕:代表着“流亡抵抗”的戴高乐,和代表着“反正归顺”的吉罗,在罗斯福和丘吉尔这两位“大佬”的注视下,冷着脸,坐到了一张桌子旁。那气氛,冷得能让北非的蝎子都冻僵。
据说,就在正式会谈前,戴高乐站在酒店的阳台上,阴沉着脸抽着烟,对同样叼着雪茄的丘吉尔说:“你要我握那个人的手?我告诉你,温斯顿,那我宁愿去握一个沾满了鲜血的德国人的手!”
丘吉尔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是啊,夏尔,我理解。但问题是,那个人(吉罗)的手上,现在握着的是美国的钱。”
这句话,一针见血,也让戴高乐陷入了沉默。
最终,在两位“大佬”的强行“撮合”之下,戴高乐和吉罗,在记者们的闪光灯面前,上演了一场被称为“政治婚礼”的、极其僵硬的握手。罗斯福和丘吉尔站在他们身后,笑得像两位刚刚把自家两个闹别扭的孩子强行按在一起的家长。会议也煞有介事地宣布,两人将共同担任新成立的“法兰西民族解放委员会”的主席,共同领导法国的抵抗运动。
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场面上的“作秀”。这个所谓的“联合委员会”,从诞生那天起,就是个“同床异梦”的怪胎,名存实亡。戴高乐和吉罗之间的权力斗争,还将继续下去。但至少在卡萨布兰卡,罗斯福暂时达到了他的目的——用一个听话的吉罗,来牵制那个不听话的戴高乐,确保法国在北非的势力,能够牢牢地掌握在盟军(主要是美国)的手中。
会议核心议题:欧洲与太平洋的“两线奏鸣曲”
解决了法国那点“家务事”之后,会议总算是进入了正题——1943年,这仗,到底该怎么打?
欧洲战场:登陆法国?还是先啃“软腹部”?
关于欧洲战场的战略,英美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分歧。
美国人,特别是陆军参谋总长马歇尔将军,是个典型的“直肠子”。他觉得,打蛇打七寸,要想尽快打败德国,就不能在外围磨磨蹭蹭,必须集中所有的力量,在1943年夏天,就横渡英吉利海峡,在法国北部发动大规模登陆,开辟第二战场,直捣德国的心脏!
可英国人,特别是丘吉尔这位经历过一战“绞肉机”的老江湖,对这个“硬碰硬”的计划,充满了疑虑。他觉得,1943年就登陆法国,时机还不成熟,盟军的兵力、装备、特别是登陆艇的数量,都还严重不足,贸然发动进攻,很可能会重蹈一战时加里波利登陆惨败的覆辙。
于是,丘吉尔提出了他那个着名的“地中海战略”,或者叫“软腹部”战略。他主张,盟军应该先集中力量,彻底肃清北非的轴心国军队,然后,以北非为跳板,首先攻占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再顺势登陆意大利本土,把这个轴心国集团中最脆弱的“软柿子”先给捏碎了。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彻底控制地中海,还能从南面威胁到德国的腹地,迫使希特勒从东线抽调兵力回防,同样能起到减轻苏联压力的作用(当然丘吉尔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这里先暂时不表,在以后更激烈的德黑兰会议上我会详细的给大家讲)。
为了推行他的“巴尔干进军计划”(这是“地中海战略”的延伸),会议还决定,要力争土耳其参加到盟国方面来,对德国作战。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最终,丘吉尔那套更“稳妥”、也更“现实”的“地中海战略”,说服了罗斯福。会议最终决定,1943年盟军在欧洲的主要战略目标,不是登陆法国,而是攻占西西里岛,行动代号——“哈士奇行动”。
太平洋战场:双线并进,南北夹击
对于太平洋战场,会议也确定了“双管齐下、南北夹击”的基本方针。由尼米兹上将指挥的中太平洋舰队,将继续沿着中太平洋的岛链,向西推进;而麦克阿瑟将军指挥的西南太平洋部队,则将从新几内亚向北,反攻菲律宾。虽然这两位“大佬”的矛盾还没完全解决,但至少在战略上,形成了一个互相配合、共同压缩日军防御圈的态势。
英美矛盾:殖民地的“暗战”
在这些公开的军事战略讨论背后,一场围绕着殖民地和未来世界霸权的“暗战”,也在罗斯福和丘吉尔之间,悄然地进行着。
罗斯福力图利用美国强大的经济援助作为武器,打入和瓦解英国那套封闭的、以“帝国特惠制”为核心的殖民地贸易体系。而丘吉尔,这位坚定的“帝国主义者”,则对此进行了激烈的反对和抵制。他绝不愿意看到大英帝国的“家当”,被美国人以“自由贸易”的名义,一块块地撬走。
美、英两国甚至还在会议上,签订了一份关于在亚洲划分各自“势力范围”的秘密协定。根据协定,土耳其被认为是英国的传统势力范围,而幅员辽阔的中国,则被划归到了美国的势力范围之内。 这场围绕着未来世界版图的“分赃大会”,其斗争之尖锐,一点也不亚于前线的炮火。
会议的各项议题,似乎都在一种紧张但还算“友好”的气氛中,达成了共识。然而,就在1943年1月24日,会议即将结束时举行的那场联合记者招待会上,罗斯福总统却在事先没有跟丘吉尔进行任何商量的情况下,突然向全世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当记者们问及这次会议达成的最重要共识是什么时,罗斯福总统,对着麦克风,用他那沉稳而又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次会议,我们达成了一个简单而又明确的目标。这个目标,可以概括为几个字,那就是——‘无条件投降’。……这意味着,德国、意大利和日本人民的毁灭不是我们的目标,但它意味着,要摧毁这些国家那些基于征服和奴役他国人民的哲学。……这场战争,只能以一种方式结束,那就是,轴心国的彻底失败!”
“无条件投降”!这五个字一出口,在场的记者们都惊呆了,而坐在罗斯福旁边的丘吉尔首相,更是脸色一变,一脸的错愕和震惊! 他做梦也没想到,罗斯福会在这场公开的记者会上,突然抛出这么一个在之前的闭门会议中,根本就没有正式讨论过、更没有达成共识的、如此强硬和不留余地的战争目标!
在我们今天看来,“无条件投降”这几个字,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打输了,就得无条件投降嘛!可是在当时,这绝对是一个颠覆性的、石破天惊的概念。
因为在那个年代,战争的结束方式,往往更像是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样:打到某一方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坐下来谈判,签个停战协定,虽然也要割地赔款,但至少还能保留一定的“体面”和国家主权,不至于被彻底“毁灭”。从来没有人想过,一场战争,要以一方“无条件投降”作为唯一的结束条件。
丘吉尔之所以不爽,主要是出于一个非常现实的、英国式的“政治考量”。他担心,罗斯福这番“不留后路”的强硬表态,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它会让德国、日本那些已经被法西斯思想洗了脑的军人和民众,觉得反正投降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死战到底,反而会激起他们更顽固的抵抗,使得战争变得更加血腥和漫长。
它也会让轴心国集团内部那些可能存在的“反水”势力(比如意大利、罗马尼亚、匈牙利等国那些对希特勒心怀不满的保守派),彻底断了“跳船”的念想。因为既然盟军只要“无条件投降”,那他们就算推翻了本国的法西斯政府,又能得到什么好下场呢?还不如跟着希特勒一条道走到黑呢!
所以,在记者会结束后,丘吉尔私下里对罗斯福是大发牢骚,觉得他这个“即兴发挥”,实在是太鲁莽,太不负责任了。他抱怨说:“富兰克林,你这话说得,就像是要打一场彻底毁灭敌国的战争,不给任何人留一点退路。这会让我们的敌人,像困在角落里的老鼠一样,进行最绝望的抵抗!”
作为一国的首脑,罗斯福这位“轮椅上的狐狸”,当然不是脑子一热,才说出这番话的。在这句看似简单的“无条件投降”背后,隐藏着他极其深远的战略考量和政治野心。
首先,吸取一战的教训,杜绝后患。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德国虽然战败了,但其本土并未遭到大规模入侵,军队也并非全军覆没。结果呢?德国国内很快就流传起了“德军没有战败,是被国内的政客和犹太人从背后捅了刀子”这种臭名昭着的“刀刺在背”传说。正是这种不承认失败、渴望复仇的情绪,最终为希特勒和纳粹党的上台,提供了温床。罗斯福绝不希望这种历史重演!他要让德国和日本的人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军队,是被彻底地、无可争议地打败了!他们的国家,必须无条件地接受战胜国的处置!只有这样,才能从根子上,铲除法西斯主义和军国主义赖以生存的土壤。
其次,也是最核心的意图——确立美国的领导地位,书写战后的世界秩序。 罗斯福深知,第一次世界大战,美国是“出力不讨好”,被英法这两个“老油条”给狠狠地耍了一道。战后的世界秩序,还是由英法的殖民体系说了算,美国根本插不上手。这一次,罗斯福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要通过“无条件投降”这个极其强硬的立场,向全世界,特别是向他的盟友丘吉尔,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这场战争,从现在开始,得由我美国说了算!战争怎么打,我说了算;战争怎么结束,我说了算;战后的世界怎么安排,更得由我说了算!你们,都得听我的!
这等于是在告诉丘吉尔和他的大英帝国:“温斯顿,我的老朋友,你们那套靠着殖民地和势力范围来维持的‘帝国体系’,已经玩不下去了。这世界的钥匙,该交出来了!以后,这世界的秩序,将由我们美利坚合众国,来重新书写!”
最后,这也是说给斯大林听的。 罗斯福也担心,斯大林这个“老狐狸”,会不会在东线打得差不多了之后,就单独跟德国媾和,把英美给晾在一边。现在公开宣布“无条件投降”的原则,也等于是在向斯大林保证:我们绝不会单独跟希特勒谈判,你们也别想!咱们必须得把法西斯彻底打垮,才能收手。
卡萨布兰卡会议,在“无条件投降”这颗重磅炸弹的余波中,落下了帷幕。
从公开的成果看,这次会议是成功的。盟国确定了1943年的主要战略方向,统一了战争目标,加强了军事协同,也向全世界展示了反法西斯同盟团结一致的决心。
但会议的实际战略决策,却显得有些“保守”和“妥协”。它并没有像美国人期望的那样,立刻在西欧开辟第二战场,反而推迟了这一关键行动的日期,选择了更为稳妥、但可能也更耗时的“地中海路线”。 这也让远在莫斯科的斯大林,感到了一丝不快和被“出卖”的感觉。
而在这光鲜的背后,世界权力的天平,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倾斜。
法国,被彻底边缘化了。戴高乐在会议中虽然被提及,也与吉罗达成了表面的“和解”,但他并未能参与到最核心的战略决策之中。
英国,正在失去主导权。丘吉尔虽然还在努力地维护着大英帝国的尊严和利益,但在强大的美国面前,他已经越来越像一个“高级合伙人”,而不是那个能够一言九鼎的“董事长”了。
而美国,则通过这次会议,正式从一个“支援者”,转型为了整个反法西斯同盟的“领导者”和“裁判者”。战后的世界,将按照它的蓝图来构建。
卡萨布兰卡的阳光洒在安法酒店的楼顶,摄影记者按下快门,留下了罗斯福、丘吉尔、戴高乐、吉罗四人并排而坐、“联盟强大一致”的历史性图像。
但在这张照片背后,是戴高乐那冰冷而又充满鄙夷的冷眼,是丘吉尔那强颜欢笑之下的沉默与无奈,是罗斯福嘴角那抹难以察觉的、胜利者的微笑。
一场真正的全球战争,还远未结束。可是谁来决定结束它的方式,已经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