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咱们说到,盟军在萨莱诺湾那片血染的沙滩上,是结结实实地领教了德国人的厉害。克拉克将军的“雪崩行动”,差点就真成了“雪崩”,要不是海军的舰炮兄弟们给力,拼了老命地把炮弹往岸上砸,这几万美国大兵差点就得被德国人的坦克给赶回海里去喂鱼了。
好在,蒙哥马利的英国第八集团军虽然姗姗来迟,但总归是赶到了。德军指挥官一看,再打下去就得被南北夹击,包了饺子,于是主动脱离战斗,向北撤退。萨莱诺的危机,总算是解除了。
克拉克的美国第五集团军和蒙哥马利的英国第八集团军,总算是在意大利的土地上,胜利会师了。
但站在萨莱诺那片狼藉的滩头上,向北望去,等待他们的,根本不是什么通往罗马的康庄大道,而是一片满目疮痍、被战争彻底蹂躏过的土地。
德国人撤退的时候,那叫一个“专业”,也叫一个“狠毒”。他们把沿途所有的桥梁都给炸了,把所有的公路、铁路都给埋上了成千上万颗地雷,甚至连一些关键的路口和涵洞,都用炸药给彻底炸塌了。盟军的推进,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场与道路、桥梁和地雷的“艰苦搏斗”之中。
战争的节奏,也从之前预想的“快速推进”,一下子就变成了每天只能在泥泞中前进几公里、甚至几百米的“缓慢爬升”。意大利南部的秋雨,也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把那些本就糟糕的土路,变成了一条条名副其实的“烂泥塘”。坦克陷在里面出不来,卡车翻在沟里没人管,士兵们的军靴上,糊满了厚厚的、甩都甩不掉的泥巴。
就在盟军还在为如何修复桥梁、清扫地雷而头疼的时候,在他们的前进路线上,一座充满了历史和艺术气息的古老城市——那不勒斯,正在经历着一场烈火的洗礼。
德军在决定放弃那不勒斯之前,下达了极其残酷的“焦土政策”命令。他们要在这座城市撤离之前,将其彻底摧毁,不给盟军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从1943年9月27日开始,德军的工兵和党卫军部队,就像一群疯狂的破坏者,在那不勒斯的街头巷尾,四处纵火,安放炸药。港口的码头、仓库、起重机,被一一炸毁;城内的燃料库、发电厂、电话局、自来水厂,也相继陷入一片火海。他们甚至还洗劫了博物馆和图书馆,将无数珍贵的艺术品和书籍付之一炬。
德国人的暴行,彻底激怒了那不勒斯的人民。这些平时看起来可能有点“自由散漫”、甚至有点“不靠谱”的南意人民,在国仇家恨面前,却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和血性!
9月27日至30日,一场完全由市民自发组织的、被称为“那不勒斯四日”的武装起义,在这座城市的街头巷尾,轰轰烈烈地爆发了!学生、工人、商人、甚至一些家庭主妇和退役的老兵,纷纷拿起他们能找到的一切武器——猎枪、手枪、菜刀、石块、自制的燃烧瓶……与装备精良的德国占领军,展开了殊死的巷战。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在长达四天的时间里,那不勒斯的每一条街道,都变成了战场。起义的市民们,虽然伤亡惨重(据统计,至少有664名平民在这场起义中阵亡),但他们的顽强抵抗,却极大地干扰和迟滞了德军的破坏行动,也为即将到来的盟军,保住了一部分城市的关键设施。
10月1日,当盟军的先头部队开进那不勒斯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座满目疮痍、但却已经“自我解放”了的城市。
德军虽然撤离了,但城市上空,依然笼罩着失败和毁灭的阴影。港口被彻底瘫痪,到处是沉船的残骸和燃烧的废墟。
就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之中,一个年迈的、名叫安东尼奥的意大利老水手,拒绝了所有人的劝阻,独自一人,划着一艘破旧的小舢板,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爬上了那座在炮火中幸存下来、但早已熄灭了灯火的港口灯塔。他用自己那双布满了老茧的、颤抖的手,一点一点地擦拭着灯塔的镜片,重新点燃了那盏已经熄灭了许久的煤油灯。
一束微弱但却温暖的光芒,再次划破了那不勒斯港的夜空。安东尼奥站在灯塔的顶端,迎着冰冷的海风,望着远处那片漆黑的大海,喃喃自语道:“孩子,回家吧。我在这里,为你们,为所有即将靠岸的自由,点亮一盏灯。”
那不勒斯,这座在烈火中重生的城市,很快就成为了盟军在意大利最重要的后勤补给基地。
就在克拉克的美国第五集团军在那不勒斯周边地区,跟泥泞和地雷较劲的时候,东线的蒙哥马利,也没闲着。
他指挥的英国第八集团军,沿着亚得里亚海的海岸线,向北稳步推进。他们的下一个重要目标,是位于意大利“靴子”东侧的福贾地区。
这福贾,地方不大,但其周边的平原上,却星罗棋布地分布着十几个大型的、设备完善的军用机场。这在多山的意大利,简直就是一块宝地!谁控制了福贾机场群,谁就等于掌握了整个南意大利的制空权,更重要的是,可以以此为基地,对德国本土(特别是其南部的工业区)以及德国在巴尔干地区的石油产地(比如罗马尼亚的普洛耶什蒂油田),发动大规模的战略轰炸!
德国的凯塞林元帅,自然也清楚福贾的重要性。他命令德国空军的部队,对福贾地区进行了反复的争夺和反扑。
但最终,在1943年10月初,英军第78步兵师等部队,经过一番激战,还是成功地占领了福贾及其周边的机场群。
福贾的失守,让凯塞林意识到,在东翼的平原地区,与兵力和空中优势都占优的盟军进行消耗战,是极其不明智的。于是,他果断地做出了一个重要的战略调整:放弃在东翼平原地区的固守,将德军的主力,逐步收缩到意大利中西部的、地势更险要、也更有利于防御的山区,转入全面的纵深防御。
而盟军呢,在占领了福贾机场群之后,立刻就将其变成了他们在欧洲大陆上最重要的“战略轰炸机基地”。美国的第12和第15战略航空队,以及英国皇家空军的轰炸机部队,开始陆续进驻这里。从此,成群结队的b-17“空中堡垒”、b-24“解放者”和兰开斯特重型轰炸机,开始几乎天天从这里起飞,对德国本土和巴尔干地区的目标,进行着不间断的、毁灭性的“地毯式”轰炸。
时间,进入了1943年的10月和11月。意大利的秋天,雨水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盟军在占领了那不勒斯和福贾之后,继续向北推进。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场比之前任何一次战斗都更折磨人、也更令人沮丧的“山地泥潭战”。
德军总指挥凯塞林元帅,充分利用了意大利中部那崎岖多山、河流纵横的复杂地形,构筑起了一道又一道的、被称为“沃尔图诺防线”、“芭芭拉防线”、“伯恩哈特防线”的防御地带。
德军的战术,也变得极其刁钻和有效。他们不再与盟军进行大规模的正面硬撼,而是化整为零,利用山谷、隘口、河流和城镇,进行着小规模的、但极其顽强的阻击和伏击。
山地炮火:德军将他们的火炮(特别是威力巨大的88毫米炮)巧妙地部署在能够俯瞰整个山谷的反斜面阵地上,居高临下,对那些挤在狭窄公路上、缓慢前进的盟军车队和步兵,进行着精准而又致命的打击。
地雷与破坏:德军的工兵,更是把“破坏”这门艺术,发挥到了极致。他们不仅在道路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地雷,还把沿途所有的桥梁、涵洞都给炸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利用山体滑坡,来彻底堵塞山谷中的道路。
小股反击:德军的山地步兵和装甲掷弹兵,则像一群经验丰富的猎人,利用夜暗和恶劣天气的掩护,频繁地对盟军那些过于突出的先头部队,发动小规模的、打了就跑的袭扰和反击,搞得盟军是日夜不得安宁,疲于奔命。
盟军的处境,变得异常艰难。
天气恶劣:连绵不断的秋雨,把整个意大利南部的山区,都变成了一片泥泞的海洋。道路泥泞不堪,补给车队经常因为翻车或者陷入泥潭而动弹不得,士兵们在冰冷的泥水里行军和作战,苦不堪言。
补给困难:后勤补给,成了盟军最大的噩梦。大量的坦克、火炮,因为缺乏油料和弹药,而无法发挥作用。士兵们的口粮和药品,也经常无法及时地送到前线。
伤亡惨重:在德军的顽强抵抗和恶劣的自然条件面前,盟军的每一次进攻,都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美军第34师,在强渡沃尔图诺河和攻击圣安杰洛山区的战斗中,损失惨重。英军第5军,也同样在反复的攻坚战中,伤亡了大量的兵员。
就在这艰难的推进过程中,盟军高层内部的矛盾,也开始日益激化。克拉克和蒙哥马利,这两位集团军司令,为了下一步的主攻方向,吵得是不可开交。克拉克主张,应该集中力量,从正面强攻通往罗马的、也是德军防御最核心的“卡西诺谷地”。而蒙哥马_利则认为,那样做无异于自杀,应该采取更稳妥的、从东翼亚得里亚海沿岸迂回的策略。
就在盟军还在为如何突破沃尔图诺防线而头疼不已的时候,在他们的前方,一道更坚固、也更令人绝望的“钢铁防线”,已经在凯塞林的精心构筑下,悄然成型。
这就是后来让盟军流尽了鲜血的——古斯塔夫防线。
这条防线,横贯整个亚平宁半岛,从西海岸的加里利亚诺河口,一直延伸到东海岸的桑格罗河口。其核心和中轴,就是那座俯瞰着整个利里河谷和通往罗马6号公路的、地势极其险要的——蒙特卡西诺山。
山顶上,坐落着一座始建于公元6世纪的、举世闻名的本笃会修道院。这座古老的修道院,本身虽然没有被德军直接占据作为军事工事,但其周围的山体、岩石和峡谷,却被德军的工兵们,改造成了一个由无数地堡、暗堡、炮兵阵地、观察哨和雷区组成的、几乎无法被摧毁的“山地堡垒”。德军的工事,与山石融为一体,从空中和地面,都极难被发现。
蒙哥马利在看到这条防线的地形和德军的部署之后,就明确表示,反对从正面强攻卡西诺山。而克拉克,这位急于“建功立业”的美国将军,却依然坚持,必须从这里打开通往罗马的道路。盟军高层,再次陷入了严重的分裂和争执之中。
时间,进入了1943年的11月底。意大利的冬天,也带着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雨雪,降临了。
盟军在古斯塔夫防线面前,碰得是头破血流,攻势几乎完全陷入了停滞。
补给线:已经拉长到了极限。
步兵:在经历了数月的连续作战之后,早已疲惫不堪,却迟迟得不到有效的轮换和休整。
山区攻防:变成了无休止的、毫无意义的消耗战,双方为了一两个山头的得失,反复争夺,伤亡惨重。
士兵们普遍开始厌战。一位随军的英国记者,在他发回伦敦的报道中,用绝望的笔触写道:“这里,是地中海最寒冷的地方。寒冷的,不仅仅是天气,更是士兵们那颗已经快要被绝望冻僵的心。”
而在德军占领的意大利北部,由墨索里尼领导的萨罗共和国,正在加紧对抵抗组织的镇压。而意大利的游击队,也在盟军的支持下,活动日益频繁,德军的后方,也同样是爆炸声四起,不得安宁。
不过因为冬季的到来,盟军也无力继续进攻了,蒙特卡西诺山,这座无法逾越的“圣山”,将在1944年的春天,迎来一场更加血腥、也更具争议的攻坚战。
就在意大利的山谷因为秋雨而陷入一片泥泞,盟军的推进举步维艰的时候,在千里之外的东线战场上,苏联人,正以一种近乎“赌上国运”的决心,将数以百万计的大军和数以千计的坦克,悄悄地集结起来,为历史的下一个转折点,在库尔斯克的黑土地下,埋下了一颗即将引爆整个战局的、巨大的“钢铁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