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城的残阳把窗纸染成血红色时，石锋踹门的动静比马蹄声还响。
萧凌正对着案几上的青铜灯盏擦拭短刃，刀锋映出的影子里，那道裹着染血披风的身影带着北境的风雪灌进来，酒葫芦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他抬眼，看见石锋左脸有道新鲜的抓痕，血痂混着冰碴，右肩的锁子甲缺了半片，露出底下结着血壳的肌肉——这是铁屠的鳞甲爪挠的，萧凌认得。
\"老萧。\"石锋甩了甩头上的雪粒，酒葫芦往桌上一墩，震得案头的密信纸页哗啦作响，\"密信在这儿。\"他指节敲了敲牛皮纸裹着的卷轴，又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但...我更想问点别的。\"
青铜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
萧凌放下短刃，指腹轻轻抹过刀背的缺口——那是三天前替石锋挡下铁屠蓄力一击时留下的。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北境战场的战鼓还响。
\"那段影像。\"石锋的声音突然哑了，像是被什么哽住，\"在铁屠老巢地窖里，我看到的...你为救我强行燃烧本源，把锁魂咒引到自己识海的影像...是真的吗？\"
案几上的烛火晃了晃。
萧凌望着石锋眼底的血丝，想起三个月前两人在暗影城废墟的那场争执。
那时石锋撞翻了他的药碗，吼着\"你当老子是需要人护着的废物\"；此刻他站在原地，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像个怕被丢弃的孩子。
\"是真的。\"萧凌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在矿坑那次，我就该告诉你。
为了救你，我偷改了系统抽取卡牌的规则，把锁魂咒的反噬引到自己身上...那不是什么'意外'，是我算好的。\"他低头盯着自己掌心的暗纹，那是锁魂咒留下的永久烙痕，\"我犯过错，为了所谓的'大局'把你蒙在鼓里。
但从今天起，不会了。\"
石锋突然上前一步，带起的风扑灭了半盏烛火。
他粗糙的手掌重重按在萧凌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按进桌案：\"你个狗日的！\"他骂着，眼眶却红得像要滴血，\"老子在北境砍翻三十七个逆种时，满脑子都是你站在矿坑口替我挡矿车的样子。
那时候你才十四岁，瘦得风都能吹倒，偏要把我推到石头后面...现在倒学精了，玩起心思来了？\"
萧凌被按得肩膀发疼，却笑出了声。
他反手抓住石锋的手腕，指腹蹭过对方手背上新添的刀疤——那是替他挡下铁屠尾刺时留下的。\"下次再一个人冲阵，我就把你绑在暗影城城楼上。\"他说，声音里带着矿坑煤渣般的粗粝，又藏着化不开的暖意。
石锋突然松开手，转身抓起酒葫芦猛灌一口。
酒液顺着他下巴的血痂往下淌，他抹了把脸，笑得露出白牙：\"成，老子听你的。\"他踢了踢脚边的破椅子，一屁股坐下，\"但先说好了，以后你要再玩什么'为我好'的把戏，老子就把你最宝贝的那套星陨箭全熔了打酒壶。\"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萧凌抬眼，看见林雪的影子映在窗纸上，腰间的法则之环泛着幽蓝微光。
他冲石锋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收了笑，抓起桌上的密信装模作样翻看。
\"萧先生，石将军。\"林雪推开门，寒气裹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涌进来。
她发间的银簪闪了闪，正是方才在城楼上指挥法则之塔时用过的定位法器，\"北境暗桩传来消息，韩立死后，地下黑市出现了新掌控者。\"
她取出一枚水晶玉简，指尖轻触，空中浮起淡青色光纹。
萧凌眯起眼——那是黑市特有的加密符号，每个暗纹都带着血腥气。\"代号'幽瞳'。\"林雪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玉，\"根据线人描述，此人能操控武者的识海，连武圣境的感知都能屏蔽。
更重要的是...\"她指尖划过光纹，最后一个符号突然膨胀，化作血红色的瞳孔，\"韩立当年所有的'实验'，似乎都源自此人的指令。\"
石锋的酒葫芦\"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那枚血瞳，喉结动了动：\"这玩意儿...和铁屠识海里的烙印，像。\"
萧凌没说话。
他伸手触碰那团光纹，指尖刚碰到血瞳，便像被烫到般缩回。
识海里的系统突然发出警报，提示有未知能量波动——这是自他获得系统以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情报来源可靠吗？\"他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
林雪点头：\"是暗影城最老的钉子'灰鸦'传回来的，他为了这消息，折了半条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萧凌掌心的锁魂咒暗纹，\"另外，灰鸦说...'幽瞳'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和您三年前在极北冰原毁掉的那座祭坛有关。\"
石锋猛地站起，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老萧，这事儿——\"
\"我知道。\"萧凌打断他，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密信，\"先看韩立的密信。\"他抬头时，眼底的暗芒比烛火更烈，\"但'幽瞳'...得查。\"
林雪将玉简收回袖中，转身时发间银簪微颤：\"我这就去整合所有关于'幽瞳'的线索。\"她走到门口又停住，\"萧先生，石将军...小心。
此人能让韩立这种老狐狸甘当棋子，手段...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门\"吱呀\"一声关上。
石锋弯腰捡起酒葫芦，擦了擦上面的灰，突然把密信推到萧凌面前：\"先看这个。
说不定能找出'幽瞳'的尾巴。\"
萧凌展开密信，泛黄的纸页上，韩立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濒死时写的。
他快速扫过内容，瞳孔逐渐收缩——信末的一句话被血渍浸透，却依然清晰：\"幽瞳要的不是天地重塑，是...是让所有法则...\"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将信纸上的字迹映得忽明忽暗。
萧凌的手指停在\"法则\"二字上，抬头时，窗外的残阳已经完全沉下，暗影城的夜色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腥气。
他看向石锋，后者正盯着窗外的黑暗皱眉。
两人同时开口：\"得去极北。\"
石锋愣了愣，随即大笑：\"老萧，你他娘的还是这么能掐会算。\"他抄起酒葫芦灌了口酒，酒气混着北境的风雪味在屋里散开，\"什么时候走？\"
萧凌将密信小心收进怀里，指尖轻轻抚过心口的位置——那里贴着系统生成的卡牌，是当年矿坑里石锋塞给他的半块火折子，被系统改造成了\"兄弟同心\"的特殊卡牌。
\"等林雪的情报。\"他说，目光投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但...幽瞳既然敢露头，就该做好被掀了老巢的准备。\"
夜风卷起几片焦土，撞在窗纸上发出沙沙声。
远处传来巡城卫的梆子声，敲了九下——已是三更天。
萧凌望着案头未熄的烛火，想起林雪临走时说的\"超出想象的手段\"，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硬的笑。
暗影城的更鼓声刚敲过三更，萧凌将韩立的密信重新卷好时，指腹在\"法则\"二字上重重碾过。
三年前极北冰原那夜突然在识海炸响的系统警报、卡牌抽取时不受控的能量乱流、还有掌心那道至今未消的锁魂咒暗纹，此刻像被一根红线串成了串。
\"老萧？\"石锋的酒葫芦在掌心转了个圈，铁刀鞘磕了磕他的靴跟，\"你眼神不对，像是要把谁生吞了。\"
萧凌抬头，眼底的暗芒几乎要凝成实质：\"三年前系统失控，不是意外。\"他将密信塞进怀里，那里贴着\"兄弟同心\"卡牌的温热，\"韩立信里说'幽瞳要的不是天地重塑'，结合灰鸦的情报......\"他指节敲了敲太阳穴，\"当年系统突然出现未知能量干扰，和现在'幽瞳'的波动频率，一模一样。\"
石锋的酒葫芦\"当啷\"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时，指腹重重蹭过刀疤——那是替萧凌挡下铁屠尾刺的印记。\"那狗日的藏了三年，现在跳出来，图什么？\"
\"法则。\"萧凌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韩立提到'所有法则'，结合林雪说的原始法则之力......幽瞳要的，是操控天地规则的权柄。\"他抓起案头的星陨箭囊甩在肩上，\"黑市是情报最脏的地方，也是最真的地方。
走，去西角的废弃交易点。\"
石锋的铁刀\"噌\"地出鞘半寸，映出他咧开的白牙：\"老子给你劈路。\"
废弃交易点的断墙爬满枯藤，腐木味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
萧凌踩上碎瓷片的瞬间，系统在识海发出轻鸣——左侧三个蹲在草垛后的\"商贩\"，呼吸频率整齐得像被人捏着喉咙。
他反手按住石锋的手腕，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四个活的，两个魂体。\"
\"来得正好。\"石锋的拇指摩挲着刀镡，铁刀在掌心转出半轮银月。
下一秒，\"商贩\"们的头巾突然脱落。
他们的眼眶里翻涌着黑雾，眉心裂开暗红缝隙，露出里面蠕动的半透明魂体——正是灵魂侵蚀术的典型特征！
最前面的刺客怪叫着扑来，指尖凝结成骨刀，直取萧凌咽喉。
\"虚实转换！\"萧凌咬破指尖，鲜血溅在一张青纹卡牌上。
刹那间，断墙化作深渊，碎瓷片变成毒蛇，草垛里窜出三头火焰巨狼。
刺客们的动作顿了顿，其中一个魂体发出尖啸：\"幻象！
破——\"
话音未落，石锋的刀光已至。\"破军九击·断魂式！\"他足尖点地跃起，铁刀带起三道匹练般的刀芒：第一刀劈碎刺客的左臂，第二刀挑飞眉心的魂体，第三刀横削过三人腰腹。
鲜血溅在断墙上，三个刺客的肉身瞬间崩溃，只余下半透明的魂体在半空挣扎。
最后一个刺客转身欲逃，却撞进萧凌张开的掌心。
一张金色卡牌\"定魂\"拍在地上，光网将其牢牢捆住。
萧凌捏着对方的魂体，指腹渗出的系统能量正缓慢吞噬那团黑雾：\"说，幽瞳什么时候动手？\"
\"不...不可能！\"刺客的魂体剧烈颤抖，\"大人说过...说过你们查不到......\"
\"你猜我有没有'搜魂'卡牌？\"萧凌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指尖的金光却陡然暴涨。
\"今晚！
子时！\"刺客的魂体几乎要散架，\"袭击法则之塔！
夺取原始法则...他要...他要当新的规则制定者！\"
石锋的铁刀\"哐当\"插在地上，震得碎瓷片乱跳：\"老萧，走！\"
萧凌扯下衣角擦净指尖的血，将\"定魂\"卡牌收入系统空间。
他望向暗影城方向，那里有幽蓝光芒正冲天而起——是林雪启动了法则之塔的防御机制。
通讯符在他怀中发烫，展开是林雪的急讯：\"塔外能量波动异常，速归。\"
\"走！\"萧凌抓起星陨箭囊，石锋的铁刀已扛在肩上。
两人冲出断墙时，夜风卷来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极了三年前极北冰原祭坛崩塌时的味道。
暗影城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清晰，法则之塔的尖顶泛着幽蓝微光。
但在两人看不见的塔外，一道血红色的瞳孔正缓缓睁开，倒映着塔内流转的原始法则之力，像一头蛰伏多年的凶兽，终于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