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两个女儿才让杜丽华多活了这许多年,等到她第三胎终于诞下一个男婴后,她的生命便也开始了倒计时。
还是那句话,想杀一个孕产妇,简直不要太容易,一碗不对劲的汤药,或者一个手黑的接生婆,各种能做手脚的地方,防不胜防。
更何况近八年时光,已经共同孕育了三个孩子,杜丽华怎么也不会想到,身边的中山狼一直算计着她吧。
“杜丽华的死,是你精心策划的,甚至杜仲然溘然离世,恐怕其中你也动了手脚。”
“他身体近几年来药石无用,你到底用了什么毒?不对,毒物哪怕再稀有,也有被检测出来的可能性,而且慢性毒药大多需要长久服用,你除非买通了他身边所有人,不然实施的难度太大了。”
“如果不是中毒,还能让人的身体缓慢衰败,那必然是饮食问题了。食物相克吗?”李闻溪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康裕狠狠皱了下眉,又很快恢复平静,但李闻溪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片刻的不自然。
这是猜中了?她笑了笑,没有揭穿,接着往下说:“钱三巧是不是忠仆我不知道,只他的反水应该不在你的计划之中吧?杜老爷身边其他的仆从被发卖了,你下手的确很快,却也正因如此,才让我确定,杜老爷的死,有猫腻。”
林泳思在查康裕时绝对是花了心血的,杜府宅子大,需要的人手多,买的下人数量也多,其中自然有不得用再被卖出去的。
人牙子来来去去,并不显眼。杜老爷身边的几个仆从,都不是在杜老爷死后被卖的,而是生前便以伺候不周,怠慢主人的名义远远卖出去了。
身边剩下的钱三巧,也是提上来充门面的。堂堂富商,总不至于身边没人伺候。
了解内情的都卖了,新提上来的忠诚度不高,康裕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无人知晓。
但是林泳思也不是普通人,衙役们不方便查的地方,他可以派林家人去查,还真让他查出了些端倪。
如果不是后来又发生了太多事,康裕也蹦跶不到现在。
先是有人出首自告,承认杜家父女之死是他们所为,又被顾仪德当堂打死,引起舆论哗然。
接着便是东城门聚集的佃户喊冤,痛陈康裕心黑手狠,不给人留活路。
再然后便出了纪凌云当街打死项家公子一事,让顾仪德失了中山王的信任,林泳思因此不得不接过烂摊子,分身乏术。
康裕这才得以苟活至今,趁人不备,逃出生天。
“那三个敲了淮安府署鸣冤鼓的人,是你安排的吗?杜建平家在他死后突然名下多了良田百亩,而他逛窑子逛多了,染了脏病,本身就命不久矣。”
“迎春的母亲重病弥留,等着钱救命,在她死后,她的家人将她母亲送进了庆春馆,淮安属一属二的大医馆,得以保住一条命,现在病情好转,已经可以下床行动了。”
“至于江二,如果我没猜错,他跟余海一样,是你的同伙,同样几年前以流民身份卖身入府,同样没有亲人,同样有不明来源的银钱。”
“他们三个人想救你。城门外的佃户想杀你。两者大约不是同一伙人所为。杜女婿啊杜女婿,你到底招惹了多少拨人?”
“这还不算完。你为何放着好端端的大牢不呆,千方百计想要越狱,越狱出来后却不着急逃走,反而龟缩在杜府,做好了长期躲藏的准备,是在躲着谁?”
康裕浑身一僵,勉强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开口:“当然是躲着官府呢。我知道世子爷的案子一结,就是我的末日了,想求生而已。”
“那你又有什么理由躲回杜府?官府在得知你跑了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查封与你有关的地方,杜府首当其冲。”
“你不应该跑得远远的才对吗?明明你有一整夜的时间逃跑,外面的野地可没有宵禁,天大地大,到处都可以去。”
“这不是灯下黑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哦?那你想过没有,要如何从池塘底下出来呢?你躲在里面,连外面是天亮天黑都不知道吧?”熄了蜡烛,暗室里可没有一丝光亮。要是辛苦躲藏许久,大白天众目睽睽地从水底下钻出来,可就好玩了。
“原本是有李大米接应的,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要想人能够到出水口,三米多的水深,腰上不缠点东西还真不好下去,他们都会水,会本能地想要往上游。
李大米是打算送他进去后,自己再找个地方藏起来的,连地方都选好了,就在城外的不起眼庄子上。
因为李小米还在大牢,早早晚晚都会被人发现是冒名顶替的,李大米兄弟两个天天送饭,是狱卒和杜府其他人都知道的事,康裕逃跑,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都已是深冬时节,池塘里居然还有毒蛇。
李大米被咬的时候,只觉得脖踝疼了一下,他还用手去摸,并无大碍,还帮着搬开石板,送康裕进去,等到两人一里一外准备将石板恢复原状时,李大米突然向后倒仰,浑身抽搐,很快便一动不动。
他们下水是用荷花茎秆伸出水面换气的,康裕潜进进水口后,茎秆长度不够,他已经有些憋气了,此时石板合上大半,他再不搞定外面,冲进暗室,恐怕会卡在进水口里溺死。
因此他没办法再管李大米,只能任由他浮在池塘里,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气合上石板,又连开两道闸门,终于捡回一条小命。
至于怎么出去的事,容后再说吧。
李闻溪终于进入正题:“库房里的银两,是谁造的假,真的又被运去了何处?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都是已经死了的杜家父女二人所为啊。”
康裕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李闻溪说了他想说的话,把锅推到死人身上,原本再稳妥不过,他只是个不掌权的赘婿而已。
哪怕杜仲然已经放手将很多事交给他打理,但是经济大权依然由杜丽华掌握,账本是每旬必查的,就连她即将临盆也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