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峰睁开眼时,世界一片纯白。
“这是哪里?”董峰四面看去,可是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四周也没有边界,只有无尽的白色,仿佛置身于一张未被涂抹的宣纸之上。
“吁律律律!”
身边传来响鼻的声音,董峰侧头一看,一匹马不知何时立在他身旁。
这匹马通体漆黑,四蹄却雪白一片,乃是一匹可以被称为“乌云盖雪”的乌骓马。
整匹马的肩高一米七,显得十分高大,但是马鬃杂乱,肋骨根根可见,肌肉也不算发达,身上的马具倒是配的齐全。
最让董峰惊奇的在于这匹马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淡然的目光,像是一个看透世人的老者。
“这么说,就是你来陪我一起锻炼马术了?”董峰笑着说道。
老马侧头看了董峰一眼,马蹄随意刨了两下并不存在的地面,便不再理会董峰。
董峰也不多言,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刚在马鞍上坐稳,董峰就感觉身边的空间发生了变化。
他把住缰绳之后,右手手中突然出现一杆粗糙的木杆长枪,枪尖锈迹斑斑,仿佛刚从某个废弃的兵器堆里捡来。
而对面,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突然出现,昂首而立。
马背上,一名的武将身披鱼鳞细甲,银丝绦带束腰,外罩素白战袍,袍角在无风的空间里猎猎翻飞,如浪如涛。
他左手控缰,右臂斜持一杆双头长枪,锋尖雪亮,寒光凛冽,马鞍旁悬一张铁胎弓,箭壶中白羽箭整齐如林,箭尾的羽毛纹丝不动。
武将的面容隐在铁面之下,唯有一双眼睛如炬如电,透过面甲的缝隙直视董峰。
“来!”武将一声高吼,声如雷霆,震得董峰耳膜生疼,“我来教你骑术!”
他手持长枪,在地上轻轻一戳!
“轰!“
青翠的草原瞬间展开,天地间一片辽阔。远处山峦起伏,巨树高耸,近处长草如浪,风吹草低,竟能闻到泥土与青草的气息。
不等董峰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武将已策马冲锋!
白马四蹄翻飞,如一道银色闪电劈开草原。武将俯身马背,长枪平举,直指董峰咽喉!
“驾!”董峰本能地一夹马腹,可胯下的乌骓马却只是原地转圈,根本不听使唤。
眨眼间,白马已至眼前!
当!
董峰仓促架枪,勉强挡住这致命一击,两杆兵器相撞,对面武将借助马力挥出的长枪蕴含巨力,震得他虎口发麻,差点兵器脱手。
“咦?”对面武将见状反而惊叹出声,可惊叹归惊叹,手上动作可丝毫不慢。
还没等董峰调整姿势,白马已擦身而过。那武将缰绳一引,手腕一翻,白马顿时灵巧的朝侧边绕圈,占住了董峰背身的位置,之后双头长枪如毒蛇回咬,瞬间刺穿董峰后心!
剧痛袭来,董峰眼前一黑,再度睁眼,他又回到了原点。
白马银甲的武将依旧肃立对面,仿佛刚才的厮杀从未发生。
劣马不安地喷着鼻息,回头淡然的瞥了董峰一眼,不知为何,董峰在老马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鄙视。
“武艺倒是不错。”武将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握缰的手不要太紧!缰绳不是勒马的刑具,是你与它对话的桥梁!”
“不要想着用缰绳操控马匹,你应该和马匹心意相通,让马匹清楚你的目的,两者心意合一,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骑手。”
董峰一愣。
“再来!“武将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再次策马冲来!
这一次,董峰试着放松手指。老马似乎感应到什么,耳朵微微转动。
当!
依旧是借助马力的横扫,但这一次,驱马前冲的董峰,将武将的攻击精准的架住。可即便挡住了攻击,双头长枪上传来的力道,依旧让董峰在马鞍上向后滑动了半尺。
“诶?”董峰的腰腹立刻不稳,武将勒马回转,一枪挑飞董峰的长枪,然后用枪尖指着他的咽喉。
“记住!马背上的功夫,九分都在腰腿!若是腰腿不会用力,那就只能等死!”
死亡,重生。
第三次,董峰学着武将的样子,用小腿轻叩马腹,然后腰腿随着乌骓老马的奔驰上下起伏。虽然踉跄,但总算有了点骑手的样子。
当!当!当!
三声金铁交鸣,他竟连续挡下武将三招!
“有点样子了。”武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赏,随即枪势一变,“但还差得远!”
双头长枪如银龙出海,瞬间突破董峰的防御,再次将他刺落马下。
“再来!”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死亡与重生。
董峰的手掌被缰绳磨出血泡,又变成老茧。和老马的配合也越发熟练,最后竟能如臂使指。
“好!”武将大笑,长矛如狂风骤雨般攻来。
董峰沉着应对,身上的枪法也逐渐用出妙处,挑、刺、扫、拦,每一招中,都开始带上了沙场血战的狠厉。
最惊险的一次,他甚至抓住武将收枪的瞬间,仰天躺倒在马背上,反手一枪直取武将的咽喉!
锵!
武将堪堪架住这致命一击,但是颈侧依旧被枪刃割出一道伤口,铁面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
“很好!再来!”
草原上,两骑交错,枪影如龙。
双枪半空相击,这一次,董峰稳稳接住了武将势大力沉的一击。
两马交错而过,他手腕一翻,枪杆如灵蛇般绕过武将的防御,直插面门。
武将猛地后仰,枪尖擦着铁面划过,在面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好枪法!”武将勒马回转,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在草原上回荡,惊起远处的一群飞鸟。
“小子,你的马术,确实已不在我之下!”
董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马鬃上。
他咧嘴一笑:“那是不是说明,我已经超过你了?毕竟我骑的可是匹劣马。”
武将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摘下铁面,露出那张饱经风霜,但仍能称为俊俏的脸。
“相马之术,不归我教。”他冷冷道,目光却落在董峰胯下的老马上,“但你可知,这匹马跟了你多久?”
董峰一怔,低头看向这匹瘦骨嶙峋的老马。
它浑身是汗,肋骨随着呼吸剧烈起伏,但那双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
“它把性命都交给你了,”武将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可你连它的名字都不曾问过。”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董峰心上,他下意识抚摸着劣马的鬃毛,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在意过这个生死与共的伙伴。
“骑术的精髓,不在驾驭,而在相知。”武将抬起长矛,矛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马如人心,你待它如工具,它便只是工具;你待它如手足,它便是你的手足。”
董峰心头一震。
他忽然想起每次重生时,这匹劣马都会第一时间用头轻蹭他的手臂;想起在最危急的时刻,它总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
“我......”董峰抚摸着老马的鬃毛,正要开口,却见武将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白色的战袍在风中猎猎舞动,如同北地清风吹散的雾气一般消散。
“等等!”董峰急忙策马向前,“你到底是谁?”
武将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声音清晰传来:“只是个苍天之下的汉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