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里,皇极殿的大檐在黑暗里耸立,四角檐铃被夜风吹起一丝低微的颤音。
若远方荒漠里吹来的呜咽。
殿内,群臣肃立,金碧辉煌的殿柱之间。
火光映照着一幅大玄江山舆图,映照着一双幽深若渊的眼眸。
宁龙身披黑金蟒服,立于舆图前,身影凝固成一尊黑暗里伫立的雕像。
他声音清冷,掷地有声,瞬间让殿里一丝一毫的低语,都被夜幕吞没。
“使大宋之臣,务必携重礼,亲见宋皇,言大秦之侵,言北荒之危。”
“更言若我北荒一失,东南四州之堤,亦成断裂之始。”
“务必说服大宋共谋之局,若非共出兵,至少共出粮、共立同盟。”
一旁,礼部尚书身躯一凛,额角微见一丝冷汗,顿首说道:
“是,微臣明白,必使舌绽春雷,不负陛下重托。”
宁龙微一颔首,转身,黑眸里一丝凛冽一掠而过,望向另一列肃立的大臣。
“对大梁、对大秦,皆以观星司暗线行事,挑拨疑忌,分裂同盟。”
“让大梁疑大秦,更让大秦疑大梁。公主和亲,若成笑柄,便是裂痕。”
“让大梁疑公主受辱,更让大秦疑大梁暗藏反意,务使二国之间裂纹暗起。”
说罢,身披青服、立在暗处的观星司首脑微一躬身。
身影里一丝极微的犹豫一掠而过,黑夜里一丝微微的暗光映照着他手里一枚极细极小的鹤羽。
顿时一晃而收,声若夜里低虫:“微臣明白。”
他名为王恒,身后虽是官身,更是大皇子一脉亲信,暗影里,似一条潜伏夜幕的黑蛇。
大殿里,宁龙顿步,转身看向一列身披朱服的大臣,声音顿一顿,转瞬转厉:
“舆论之势,更是刀锋一刃。”
“让京中说书、州县文士、里坊舆论。”
“皆言大秦撕毁旧盟,侵我北荒,戮我大玄威名,更侵万千百姓之生。”
“州府、茶馆、夜市,都当见说大秦侵略之罪,激我万民共忿之心。”
“让一州州百姓知北荒之危,更知我大玄之辱。”
殿里一阵肃立,皆顿首答是。一时间,夜幕里,暗风吹过殿檐。
吹过殿角一只青铜镇兽,吹过一丝檀香里浓烈森森的肃气。
然而,烈火之外,更有暗潮涌伏。
一名身披官服的老臣上前,身影一顿,声音里一丝颤意微露:
“陛下,北荒一役,重兵已出,粮秣已增,边州辎重皆已耗费大半国库之银。”
“使团之资,舆论之费,更让库银吃紧。”
“目前现银已不足三百万两,若再增拨,恐不得不加征田赋,或调用州县储银……”
一言说完,殿里一瞬凝固,四角兽炉里吐出的白烟顿顿一滞。
宁龙猛一拍案,案上鎏金印玺一震,发出一声让殿里所有大臣心惊肉跳的巨响。
黑眸里一丝雷霆涌过,森冷若漩涡。
他一字一顿,声若雷石敲击夜幕:“北荒若失,我大玄江山寸寸成枯骨!”
“库银若无,便开源;州县若吝,便铮刀!”
“身为大玄臣,若连寸银寸粮皆难为国尽力,身坐庙堂,立身何用?!”
“若北荒一役倾颓,我大玄列祖列宗之灵,便无一寸立身之地!”
一言说完,殿里一片窒息般的肃静。那身披朱服的大臣身躯一颤,顿首退下。
身影里一丝苍惶让身旁官吏皆不敢言声。
而后,兵部尚书身影一顿,微一躬身,声若夜幕里吹过的一丝低风:
“北荒已布重兵,东南已增防备,皆遵陛下之令。”
“但北荒宁凡……身居北荒大镇,劳军安防,尚……尚可维持。”
“若北荒大胜,恐尾大不掉,若大败,也恐牵一州之乱,臣……以为应加一寸提防。”
宁龙顿身,黑眸里一丝极微的暗光掠过,随即收敛,淡淡说道:
“北荒虽远,乃我大玄北盾,寸寸皆是大玄骨血,寸寸皆是大玄威名。”
“兵部当尽心,不得疏漏,更不得有丝毫懈怠。”
一言说完,兵部尚书顿首退身,身影里一丝微见不安让夜幕里一丝风吹过,更添几分森冷。
夜幕里,皇极殿之外,黑暗里一只夜鸦掠过檐角,吹起一丝森森夜风。
一丝黑影掠过墙檐,没入夜幕,身影里一丝微微颤抖,似一只潜伏暗夜的猎鹰。
转身而逝,携一丝皇权森冷之外,更浓烈的暗影。
夜幕里,丞相府大堂里,暗香炉里一丝青烟升起,映照着一张苍白瘦长的面孔。
王恒身披黑绣官服,身影沉坐暗影里,身旁,礼部尚书王延之额见微汗,身影微躬,低声说道:
“陛下虽封我等重臣,疑心已起,更对北荒宁凡暗有忌惮。”
“一旦北荒立功,恐尾大不掉。”
王恒一丝低笑,苍白修长的手里一枚黑羽静静转过,夜幕里一丝暗雷涌过。
森森一顿,声音若夜幕里吹来的风,更若蛇吐夜雾,低低说道:
“北荒虽猛,粮若断,猛虎也成困兽。”
“若北荒粮道不稳,纵有宁凡身披万刃,也不过荒漠里一只困狼。”
一言说完,夜幕里一丝黑影掠过檐角,吹过一丝让檐铃顿顿微颤的夜风。
吹过大玄皇都里一丝暗雷涌过夜幕,吹过一丝潜伏黑影里让江山万里骤起雷霆的大幕。
暗涌里,北荒烈火扑面,皇都暗雷涌起,刀锋之间,万里江山。
暗幕里雷霆已起,一个暗影里,一个裂局里。
一个江山里,北荒之外,雷声已隆,皇极之殿里,暗影里黑羽已张。
一场席卷万里江河的大幕,已在黑夜里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