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镇,因为风铃而得名。
镇子里的人家家都喜欢挂着风铃,有纸折的、有竹编的、有铁铸的,甚至还有金铸的。
镇子门口有两挂制造精良的风铃,这可是镇子里的至宝,也不知道是谁人用什么材料打造的,稍微有一点风就会摇晃起来,响动时声音能传出独特又响亮的声音。
这对风铃历经数百年,不曾损于风雨、不曾失于盗匪、不曾毁于战祸。
只因这小镇地势高险,且镇内有一草庐,草庐上挂着一个和风铃一样久远的木匾。上面写着“风铃居”三个字。
这里看起来只是一个居士隐居之地,实则却是一间医馆。自从这草庐出现直到现在,共出了六位医圣。这一代的医圣更是天下五绝之一。
这里本来也只有这一间草庐,这么多年来,有仰慕者来此,有求医者来此,有求学者来此,渐渐就成了一个镇子。
几十年的战乱,也有不少军阀盯上了这里,有的是想掠夺,有的是想逼迫此间臣服,结果都没有落得好。
镇外有八卦阵,可困百万兵,阵内有毒瘴,可杀百万师。自从有几个军阀在这里莫名的消失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打这里的主意。
这几天里,八卦阵门大开,瘴气沉寂,可任人往来。但往来的都是江湖人,因为今年拨云楼就在此地公布榜单。
酒狂徒本来不想来看什么现场公布榜单的,他想尽快把梁一带到师父的面前。不过,他还是想确认一下徐牧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离发榜还有两天,这小小的镇子都已经是人满为患了。许多武林人早一些来此,还有寻医问药的目的。
现在人镇子里人最多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风铃居,一个是村口临时搭建的小棚子。
棚子附近没有多少马车,大多数武林中都是将车停在了附近的村子,步行走来的。因为他们要在这里待上几天,这里的每一根草都可能有剧毒,牲畜根本没有可以吃的草料。当然了,要是不管牲畜的死活,那倒是可以随意。
于是,梁一三人驴车此时就有些显眼。
酒狂徒将车停到一旁,梁一跳出了车,然后将祁小夜给接了出来。
“喂,给我的驴也加一些草料!”梁一对着棚子里一个正在热火朝天的炒着菜的黑脸汉子说道。
这汉子略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身麻布粗衣上还打着几个补丁,两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汉子听到了梁一的大喊,月牙儿变成了一条直缝。
“那草料是我喂自个家的牛的,我的牛每天进进出出的拉这么多食材上山,那可是劳苦功高,一定要吃好,要吃饱。”
梁一“切”了一声。“你这个小气鬼,要么给草料,要么给黄豆,你看着办!我跟你说,你要不给,我就自己动手,我动手可就不是拿草料和黄豆了!”
面对梁一一脸坏笑的“威胁”,那汉子气得重重的敲了一下锅铲。“好好好,这天底下我就拿你没辙,东子给那个臭蚂蚱的驴倒半袋子黄豆!”
汉子身边有个打下手的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生的虎头虎脑的,和那汉子一样的黑,穿的也是粗布麻衣,但没有一个补丁。
少年应了一声就提着一个袋子走出了棚子,那袋子里都是黄豆,重量不轻,这少年提着就像是提着几棵葱一样。
棚子外面有许多简单又结实的桌凳,每一处都坐满了人。原来这汉子是专门来烧菜的,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特别好的生财之道。
这风铃镇都是武林人和求医者组建的,这里只有一家小客栈,可里面做的菜着实一般。而这汉子烧的菜香味十足,闻着就知道味道一定不错。这就是这棚子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的原因。
好不容易看到空出一张桌子,梁一一个箭步就冲过去占住了。
“给我来老一套!再把你酿得好酒来一壶!”
“先付钱!”汉子瞪着梁一说道。
“没有!”梁一理直气壮的说道。
“嘿,你这小子!”汉子拿勺子指着梁一说道。“一来就占我便宜,这么多年未见,你死性不改啊。对了,我记得你那破酒量,撑不过三两,干嘛要我一壶酒!”
梁一没脸没皮的嘿嘿一笑。“没办法,这不是有一个嗜酒如命的朋友吗!”
汉子看了看梁一身边的酒狂徒和祁小夜。“行啊,臭小子,现在都会带人来坑我了是吧!”
梁一说道:“行了行了,你发发牢骚就得了。你不要以为你穿成这样,我就不知道你有钱。哎呀,某人的大宅,那瓦都是玉的,那……”
汉子马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好了,你是爷,我什么不说了,老一套给你上,我的好酒也给你上。您的嘴只管吃,就再做它用了,不够我再上。”
梁一骄傲的扬了一下头。“哼,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你非要跟我斗斗嘴!”
那汉子突然笑了起来。“这天底下敢和我斗嘴,我又愿意和他斗嘴的,只你一人。你来了,我要是不斗上几嘴,岂不是无趣!”
汉子说完就又去烧起了菜来,片刻工夫,四道小菜就摆到了桌上。
有油炸花生米、拍黄瓜、腌萝卜和凉拌猪头肉。此外还有一小坛泥封未开的酒。
酒狂徒一见到这酒,飞天眉一翘,像要真的飞起来一样。他拍开泥封、揭掉油纸,然后用力闻一下。
“好酒,好酒!”酒狂徒说着就拿出三个碗摆好,刚倒了两碗,突然想起来少了一个喝酒的人。他不由得一叹,就要将那第三只碗收回。
此时祁小夜说道:“酒叔,给我倒一点儿吧,我也想尝尝!”
酒狂徒展颜一笑,给那第三只碗倒了小半碗。
梁一说道:“怎么,想小三子了?”
酒狂徒苦笑。“小三子虽然不是武林人,不过和他一起喝酒很有意思。以前有人跟我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一直想不通,我一直认为江湖只是武林人的。自从遇见了三两爷,还有小三子,我觉得江湖就是朋友,有朋友就有江湖,而朋友不只有武林人,也有平常人。”
酒狂徒说完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梁一马上为他满上,就像一个老朋友一样。
酒狂徒也没有谦让和恭敬,只当梁一是一个老朋友。“其实跟三两爷在一起的这些天,大多时间都是在赶路,我没有多少时候练功,可我的‘酒神’却是精进神速。原来修行并不是夺什么机缘造化、也不是闷头苦修,而是修心啊。其实我师父也教过我,修行就是修心,可人总是很难接受别人告诉你的事情,只有亲身感悟了,才会真正的接受。三两爷,你算的上是我半个师父,我敬你一盏!”
梁一端起酒碗和酒狂徒碰了一下。“咱们也别讲酒桌上的规矩了,我什么酒量你也知道,我就随意了!”
“可!”酒狂徒仰头一饮而尽,梁一只是喝了一口。
一旁的祁小夜也小心的抿了一口,结果给呛着真咳嗽,引得二哈哈大笑。
“呯!”突然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只见一名衣着华贵的武林剑客指着梁一这一桌,对黑脸汉子喝道:“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给他们这么好的酒,给我们的只是附近镇子购来的粗酒!”
黑脸汉子不予理会,只顾着烧菜。打下手的东子笑着对那剑客行了一礼。
“客官,这酒呢,是这位客官一直存在我们这里的,只此一坛!”
剑客冷哼一声。“存在你们这里的?你们是两个走南闯北的游厨,又不是酒楼客栈,谁会在你这里存酒,你休得胡言。”
“客官,这是实话。我发誓,我若撒了谎,天打五雷轰!”
“呔!区区厨子的誓言有什么可信的,你又不是武林中有身份的人,你若是不给我换酒,我就砸了你这棚子!”
梁一对那剑客笑道:“兄弟,你若是想尝尝这酒,我分你一碗未尝不可。不要为难店家,更不要为难一个孩子。况且这酒的确是这店家欠我的,而且这酒也只此一坛,这都是实言啊!”
剑客打量了一下梁一,又看了看了酒狂徒和祁小夜。他对酒狂徒说道:“你这个人好没有道理,怎么能让一个下人随便插嘴。我乃白云剑宗戚不凡,上一届后天新秀榜第七位,岂能喝他人嗟来之酒!”
酒狂徒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你多大了?”
“三十有二!”戚不凡得意的说道。
酒狂徒差一点一口酒喷了出来。“你都而立之年了,还好意思占着一个新秀榜,你要不要脸啊,你浑身上下到底哪里新啊!”
拨云楼排名不论年龄,不过新秀榜是个特殊,只评三十以下的。这拨云榜第三年一次,三年前戚不凡二十九岁,的确有入榜的资格。
不过,这在酒狂徒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酒狂徒出江湖的时间并不长,他原本就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性格,交往的人很少,年轻人更少。而与他说的上有交往的年轻人也就三个,现在可能已入先天的付云朝,手握玄门传承的孟虎,神秘的前朝公主符玉竹。这三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而他自己也不过才二十四岁,这戚不凡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庸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