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皇的声音消散时,天地间还残留着温润的余韵。
张小纯指尖微动,将那缕悄然运转的念力压回灵海深处。刚才圣皇话音入耳的刹那,他清晰感受到体内的长生卷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那声音勾出来——这绝非错觉,这位太古皇者的念力,竟能穿透他的肉身防御,直抵本源。
“好手段。”张小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旁的古天君,对方虽面无表情,紧握剑柄的指节却泛着青白,显然也在强行压制被圣皇念力影响的躁动。
战舟驶入圣皇朝疆域的刹那,张小纯忽然觉得天地都变得通透起来。与邪皇朝的阴寒诡谲不同,这里的灵气纯净得近乎甘甜,大地上的山脉走势蕴含着规整的韵律,连河流都流淌得四平八稳,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梳理过。
“圣皇朝以‘礼’治国,连山川走势都透着规矩。”公孙婉儿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望着下方阡陌纵横的农田,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可规矩越重,束缚也就越深。”
张小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田埂上劳作的凡人腰间都系着统一的木牌,上面刻着模糊的符文——那是圣皇朝用来标记子民身份的“念符”,既能调动微薄的天地念力辅助劳作,也能让上层随时掌握子民的动向。
“用念力圈养众生么。”张小纯低声自语,忽然想起邪皇朝那些被鬼母操控的修士,或许两朝的手段不同,本质却并无二致。
巨鬼王凑过来,指着远方一座悬浮在云端的城池咂舌:“那城竟是用玉石砌的?圣皇朝也太阔气了!”
张小纯却注意到城池四周环绕的光晕——那是无数凡人念力凝聚的护罩,看似坚固,实则脆弱得很,一旦众生信念崩塌,整座城都会随之溃散。
一路无话,战舟在古天君等人的护送下穿过三座仙城,所过之处,修士百姓皆跪地叩拜,口中高呼“圣皇万年”。那整齐划一的声浪带着磅礴的念力,让张小纯越发觉得胸口发闷。
“这些人不是在叩拜圣皇,是在喂养圣皇的道念。”公孙婉儿的声音带着寒意,“太古皇者的力量源于众生,子民越虔诚,他们的道基就越稳固。”
五日后,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那座惊天巨山的轮廓。
起初只是一道模糊的黑影,随着战舟靠近,山体的全貌逐渐显露——那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山脉,而是由无数巨大的骨骼堆砌而成,骨缝间生长着万年古木,远远望去,仿佛一头俯卧的远古巨兽,背脊直抵苍穹。
“这是……主宰的脊椎骨所化!”巨鬼王失声惊呼,他曾在蛮荒古籍中见过类似的记载。
张小纯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山体散发出的熟悉气息——与剑魔海圣地的主宰遗骸如出一辙,却更加磅礴浩瀚。山巅的天池波光粼粼,竟是由融化的星辰之泪汇聚而成,池水中游动的龙鱼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着法则的纹路,显然不是凡物。
数千片巨大的荷叶漂浮在天池上,每片荷叶都如同一座小城,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飞檐斗拱上缠绕着灵光凝聚的藤蔓。而天池中央,一朵盛开的九品莲台悬浮在半空,莲台的花瓣上坐落着白玉雕琢的宫殿群,殿顶覆盖着琉璃瓦,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霞光。
“荷叶为城,莲台为宫……”张小纯喃喃自语,这哪里是皇城,分明是一件活着的神器。
古天君等人看到圣皇城的瞬间,皆躬身行礼,连桀骜的剑意都收敛了许多。他们身后的半神修士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战舟穿过天池的光幕时,张小纯忽然听到无数细微的低语。他凝神细听,发现那竟是荷叶城里无数修士百姓的心声——有祈祷风调雨顺的,有渴望修为精进的,有抱怨赋税繁重的……这些杂乱的念力汇聚成洪流,顺着莲台的根茎注入宫殿深处。
“圣皇就在莲心殿。”公孙婉儿的声音有些凝重,“他能听到所有子民的心声,这才是圣皇朝最可怕的地方。”
就在此时,一道尖细的唱喏声穿透云层,在天池上空回荡:“圣皇有旨,召通天世界修士张小纯、巨鬼入宫觐见——”
声音落下的刹那,莲台中央的宫殿大门缓缓打开,一道金桥从殿门延伸而出,直达战舟前方。桥两侧站着文武百官,他们身着统一的朝服,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目光却如实质般扫过战舟上的三人。
张小纯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个老者的气息格外诡异——看似只是普通的半神,眼底却藏着与圣皇相似的温润光芒,显然是常年受圣皇念力浸染,早已成为其意志的延伸。
“走吧。”张小纯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金桥。脚下的玉石传来温润的触感,却让他想起了邪皇朝那些冰冷的鬼骨,两者看似天差地别,实则都是掌控者的工具。
巨鬼王紧随其后,路过古天君身边时故意撞了对方一下,引得古天君怒目而视,却终究没敢发作。公孙婉儿被两名圣皇朝修士“护送”着,经过莲台根茎时,她忽然低声对张小纯道:“小心那些穿紫袍的老东西,他们是圣皇的‘念奴’,能共享圣皇的部分威能。”
张小纯不动声色地点头,目光扫过人群中那些紫袍老者。果然,他们的眼神空洞而虔诚,仿佛没有自我意识,只有在看向莲心殿时,眼底才会闪过一丝属于自己的光芒。
金桥尽头,莲心殿的大门豁然敞开,殿内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道龙椅悬浮在半空,椅上坐着个模糊的身影。“张道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圣皇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亲和力,“本皇已备下薄宴,为道友接风洗尘。”
张小纯站在殿门前,望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忽然笑了。他抬手理了理衣襟,大步踏入殿内,声音平静却坚定:“陛下客气了,只是不知这接风宴,是鸿门宴,还是真的庆功酒?”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那些紫袍老者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古天君紧随其后踏入殿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还能嚣张到几时。
夕阳的余晖穿过莲台的花瓣,在白玉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张小纯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知道,真正的博弈,从踏入这座莲城天阙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