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月至中天，林夜抱着帆布包站在后山废弃靶场的石碑前，帆布包角还沾着药店的红绳——那是苏瑶特意系的，说能讨个平安。
他仰头望着阴云聚拢，后颈被山风刮得发凉，却压不住心跳擂鼓般的动静。
\"药材齐了。\"苏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抱着个檀木匣，发梢沾着夜露，指尖还捏着半张泛黄的古籍残页，\"青焰草、赤鳞根、玄冰花...每味都按古籍年份挑的。\"
唐婉儿倚着棵老槐树，皮靴尖不耐烦地踢着碎石：\"要我说直接轰开石碑更快，上次我爸公司的爆破组——\"话没说完被张昊的平板提示音打断。
程序员举着亮屏的设备挤过来，眼镜片反着幽蓝的光：\"检测到石碑周围磁场紊乱，和三日前刑天消失时的波动吻合！\"他推了推眼镜，\"不过...你们闻没闻到铁锈味？\"
林夜突然攥紧帆布包。
他能感觉到掌心的天劫符文在发烫，像被什么古老的力量轻轻挠了一下。
\"退开。\"
沙哑的声音裹着松脂气息炸响，众人本能后退两步。
石碑表面的符文突然活了般游走，金雾从碑底翻涌而出，渐渐凝出人身——刑天的雾气头颅在月光下更清晰了些，脖颈处的断口仍渗着金光，左手持盾，右手巨斧斜指地面，\"小崽子们的诚意，比我想象中足。\"
张昊的平板\"啪嗒\"掉在地上。
苏瑶慌忙去捡，却见刑天的雾气头颅微微侧了侧：\"这味道...是莲子羹？\"
林夜这才想起帆布包里还塞着保温桶——苏瑶怕他饿，硬塞的。
他挠了挠头，把保温桶掏出来晃了晃：\"等会儿打完商量，请您尝。\"
刑天的雾气头颅突然抖了抖，发出闷笑：\"倒比当年那些只会举酒坛的莽夫贴心。\"他斧柄重重砸地，金光照亮整片靶场，\"说吧，天道那条老狗，派了多少爪牙？\"
林夜的笑意收了。
他摸出手机调出之前战斗的录像——焦黑的街道、碎裂的广告牌、还有自己腰侧那道狰狞的疤痕：\"天道要抹除所有不受控的力量。
上回我们灭了魔蛛，它派了十二阴将；再上回斩了疫鬼，来了三十六雷使。\"他指节抵着下巴，\"这次您解封，它肯定派更狠的。\"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唐婉儿突然插话，她从随身小包里抽出战术地图，指甲在\"学校地下人防工程\"的位置重重一点，\"用封印阵残余的灵气做饵，引天道手下进包围圈。
刑天前辈的神力能锁空间，林夜的天劫能补刀，我调了十辆改装跑车在出口待命，张昊黑了附近的监控...\"
\"等等。\"刑天的雾气头颅凑近地图，\"人防工程的通风管道，能容我的斧子过吗？\"
张昊瞬间来了精神，抱着平板蹲到刑天脚边：\"我黑了学校基建系统！
管道宽两米三，您的斧子展开的话...哎等等，您斧子能变尺寸？\"
苏瑶悄悄扯了扯林夜的衣袖，她的指尖凉得像片雪：\"真的要现在行动？
你上次吞噬魔蛛精血，寿命又折了半年...\"
林夜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符文轻轻蹭过她手背。
那是天劫掌控者的印记，此刻正泛着暖光：\"再拖下去，天道会先对普通人动手。\"他望着刑天的巨斧，眼底燃着小火苗，\"而且...我们有新的战力了。\"
刑天突然甩了甩斧头，金芒扫过众人脚边：\"商量够了。
走，去那什么人防工程。\"
一行人刚转过石碑，阴云突然压到头顶。
\"小心！\"张昊的平板发出刺耳鸣叫，\"东南方有十七个能量源正在靠近，强度...超过之前所有记录！\"
林夜的天劫符文瞬间灼痛。
他猛地把苏瑶和唐婉儿推到身后，仰头看见七道黑影从云层里坠下——为首的人身披玄甲，面无五官，手中长枪直指林夜咽喉：\"天道敕令，收逆种。\"
\"来得正好。\"刑天的巨斧抡出金弧，直接劈碎那杆长枪。
他转头对林夜咧嘴一笑，雾气头颅里的冷光更盛，\"小崽子，让我看看你说的天劫，有多厉害。\"
林夜深吸一口气。
他能听见体内天劫等级在轰鸣——7级，复合天劫。
雷光在指尖跃动，火蛇从脚边窜起，冰锥裹着雷火凝成锁链，\"张昊！
封他们的退路！
苏瑶！
给刑天续灵气！
婉儿！
盯着有没有漏网的！\"
战斗瞬间爆发。
玄甲人挥剑斩来，被刑天的盾撞得倒飞出去；另一个持镰刀的黑影偷袭唐婉儿，却被她甩出的钻石袖扣烫穿肩膀——那是她专门让人用火山岩淬炼的，\"本小姐的首饰，可不止用来好看。\"
苏瑶蹲在角落，指尖捏着符纸念念有词。
符纸燃成灰烬，化作淡青色光雾缠上刑天的手臂，他的动作明显快了几分。
张昊趴在一块石头后，手指在平板上翻飞：\"左边第三个！
他的能量核心在心脏位置！
林夜！
雷火融合往那儿砸！\"
林夜的瞳孔泛起紫芒。
他抬手召来雷火交织的天劫，精准劈在玄甲人心脏处。
焦黑的烟雾中，那家伙发出刺耳尖叫，身体开始崩解。
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云层里又坠下更多黑影——这次不是十七个，是三十七。
\"增援？\"唐婉儿甩了甩发梢的血珠，笑得比平时更张扬，\"正好，本小姐的跑车还没试过满载飙车呢！\"
刑天的斧刃砍进最后一个玄甲人的胸口，转头对林夜吼：\"你的天劫还剩多少？\"
\"还能撑三次复合攻击！\"林夜擦了擦嘴角的血——刚才被偷袭时挨了一拳。
他望着不断涌来的黑影，突然咧嘴一笑，\"老刑，记得我之前说的'趁现在'吗？\"
刑天的雾气头颅猛地扬起，巨斧抡出一轮金日：\"记得！\"
林夜的天劫符文燃烧起来。
他能感觉到寿命在流逝，但此刻顾不上了。
雷火冰三重天劫在头顶凝聚成漩涡，刑天的金芒融入其中，两种力量疯狂纠缠，最终化作一道光柱，轰然砸向敌群。
爆炸声震得地皮都在抖。
烟尘散去时，原本密密麻麻的黑影只剩零星几个，连滚带爬往远处逃去。
\"追——\"唐婉儿刚抬脚，林夜突然拽住她手腕。
他盯着地面，刚才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块碎石，露出下方青石板上道半指宽的裂缝，裂缝里飘出若有若无的檀香，\"等等...这地下，有东西。\"
林夜的指节微微发颤，盯着那道裂缝里渗出的檀香——这味道像极了苏瑶上次在旧书店淘来的《山海异闻录》里提到的\"封灵香\"，专用于镇压上古灵脉的。
他喉咙动了动，压低声音对刑天说：\"老刑，这底下有门道。\"
刑天的雾气头颅凑过来，断颈处的金光扫过裂缝：\"是当年我与天道大战时埋下的暗渠。\"他斧柄在地面一敲，碎石簌簌坠落，裂缝瞬间扩成半人高的洞口，\"能通到我当年的藏兵洞。\"
\"撤离？
还是探路？\"唐婉儿已经抽出袖中短刃，发尾沾着血珠在夜风中扬起，\"我爸的保镖队十分钟后能到，但追兵可能更快。\"
张昊的平板突然亮起红光，他推了推歪斜的眼镜：\"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能量波动靠近，最近的三百米！\"他手指在屏幕上狂点，\"地下通道的结构图...找到了！
这条暗渠直通校史馆地下密室，出口在教职工停车场！\"
林夜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他转头看向苏瑶，对方正攥着符纸的手微微发抖，却还是朝他点了点头。\"撤进去。\"他扯了扯唐婉儿的衣袖，\"老刑断后，婉儿开路，昊子扫雷，瑶瑶跟紧我。\"
通道里的霉味混着檀香直钻鼻腔。
林夜摸出手机开了手电筒，光束扫过潮湿的砖墙，青苔在光斑里泛着幽绿。
唐婉儿的短刃在前面划开蛛丝，突然顿住：\"墙缝有刻痕。\"
众人凑近，手机光映出模糊的兽纹——饕餮、穷奇、烛龙，都是古籍里记载的上古凶兽。\"这是...刑天军的标记。\"苏瑶突然出声，她指尖轻轻抚过烛龙的眼睛，\"我爷爷的笔记里说过，战神刑天的兵符都刻这些图腾。\"
刑天的雾气头颅突然凝实几分，断颈处的金光更亮了：\"小丫头倒识货。\"他斧刃在墙上一磕，砖屑纷飞间，整面墙突然像活物般蠕动，露出一道青铜门。
\"咔嗒\"一声，张昊的平板发出蜂鸣：\"门的材质是天外陨铁，锁芯结构...和我上周黑进博物馆看到的夏朝青铜鼎类似！\"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工具，\"给我三分钟——\"
\"不用。\"刑天伸手按在门上，金芒顺着指缝渗进锁孔。
青铜门发出轰鸣，缓缓向两侧退开。
门内的气浪卷出来，带着陈酿般的醇香，林夜的天劫符文突然发烫——那是比之前所有神魔精血都更纯粹的能量波动。
密室不大，四壁嵌着夜明珠，照出中央石台上摆着的青铜匣、玉琮，还有一卷裹着兽皮的古籍。
墙上的符文在珠光里流转，林夜凑近一看，瞳孔猛地收缩：\"这是...天道的封禁咒！\"他指尖划过石壁，触感像被电流轻刺，\"和我每次渡天劫时看到的纹路一模一样！\"
刑天的雾气头颅在古籍上方盘旋：\"这是我当年从天道神殿里抢来的《归真录》。\"他的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郑重，\"记载着天道最原始的法则——包括它的命门。\"
林夜的手悬在古籍上方，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想起上次被天道雷使劈断肋骨时的剧痛，想起苏瑶为他熬药时泛红的眼尾，想起唐婉儿把改装跑车钥匙拍在他手心说\"撞坏了算我的\"时的挑眉。\"能看吗？\"他喉咙发紧。
\"撕了都成。\"刑天的雾气头颅突然笑出震动，\"当年抢它就是为了等个能掀翻天道的人。\"
林夜深吸一口气，指尖刚要碰到兽皮，外面突然传来闷响——是追兵撞塌了通道入口的声音。
唐婉儿的短刃\"噌\"地出鞘：\"我守着门，你们快点！\"张昊已经把平板架在石台上录像，苏瑶则从檀木匣里取出之前准备的青焰草，在古籍周围摆了个简易的护灵阵。
兽皮被掀开的瞬间，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金漆文字。
林夜只扫了第一行，后背就渗出冷汗——\"天道以众生愿力为食，其核在...\":
\"老刑，你看这个！\"他指着\"核\"字下方被虫蛀的缺口，声音发颤，\"这里缺了关键位置！\"
刑天的雾气头颅凑过来，断颈处的金光突然暴涨，竟在纸页上投出一道虚影——那是幅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泛着血光。\"当年被天道的狗东西撕了半页。\"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但我记得，这星图对应的...是云城的天文馆！\"
通道外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唐婉儿回头喊了句：\"他们带了破障法器！
最多五分钟！\"
林夜迅速撕下外套下摆，把古籍小心包好塞进怀里。
他望着墙上流转的封禁咒，突然福至心灵——那些纹路和他的天劫符文竟有几分契合！\"老刑，\"他攥紧怀里的包裹，眼底燃着兴奋的光，\"这书里的东西，够我们掀了天道的老底。\"
刑天的巨斧在掌心转了个花，金芒照亮整间密室：\"走，去云城。\"他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用符纸加固门的苏瑶，雾气头颅里的冷光软了软，\"小丫头，把你的护灵阵再往紧里收收。\"
林夜当先钻出青铜门，唐婉儿断后，张昊举着平板边跑边骂\"这破通道比我家网线还绕\"，苏瑶攥着符纸的手终于松开，却又立刻揪住林夜的后衣领——他怀里的古籍裹布被蹭开一角，露出的纸页上，\"众生愿力\"四个字在夜明珠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通道尽头的出口透进微光，林夜能听见外面警车的鸣笛——是唐婉儿的保镖队到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古籍，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云城的天文馆，北斗七星的位置，还有天道的命门...他低头看向掌心发烫的天劫符文，突然笑出了声。
这一次，轮到他们掀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