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儿的私人别墅地下密室里,水晶吊灯被调得极暗,只余一盏鹅黄台灯罩着摊开的古籍。
林夜额角还沾着逃出通道时蹭的灰尘,指尖却像捧着活物般轻轻抚过泛黄纸页——金漆文字在暖光下泛着蜜色,\"天道以众生愿力为食\"几个字像烧红的铁,烫得他掌心发疼。
\"老刑,你看这行。\"他扯过旁边的白板,用马克笔快速誊抄:\"核在...后面被虫蛀了,但你之前说星图对应云城天文馆?\"雾气凝成的头颅凑过来,断颈处的金光扫过纸页,刑天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青铜:\"当年我被封前,天道使者就是捧着半卷星图来的。
北斗七星主位...应该在天文馆穹顶的镇馆星象仪里。\"
\"我扫描完了!\"张昊的平板突然发出蜂鸣,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屏幕上跳动着古籍的3d扫描图:\"文字层有隐藏的荧光油墨,用红外一照——\"他手指快速划动,纸页上浮现出细密的小字,\"操!
这是天道的能量循环图!
愿力怎么被抽走,怎么转化成它的力量,全标着呢!\"
苏瑶正把青焰草编成草环放在古籍四角,闻言指尖微微发颤。
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如果能切断愿力输送...就像给人断了粮草。\"话音未落,唐婉儿的短刃突然\"当\"地磕在桌上,她倚着防弹玻璃门,耳麦里传来保镖队长的汇报:\"半小时前有三波可疑车辆往别墅区挪,其中一辆挂着云城宗教局的牌照——他们追过来了。\"
林夜的指节在白板上叩出急促的节奏。
他望着刑天的雾气头颅里翻涌的金光,突然抓起马克笔在\"北斗七星\"四个字上画了个圈:\"天文馆的星象仪是全市愿力最集中的地方,每天几万游客许愿,全被天道吞了。
如果我们能在那里...\"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目光扫过苏瑶泛白的指尖,又落在唐婉儿紧攥短刃的手上,最后停在张昊发亮的眼睛里。
\"掀了它的粮库。\"刑天的巨斧突然出现在掌心,金芒在密室里劈出一道弧光,\"当年我砍翻九重天阙,靠的就是先断了他们的仙粮。
这道理,搁天道身上也一样。\"
唐婉儿扯下耳麦甩在桌上,发梢扫过林夜的肩膀:\"我让保镖队清场,半小时内控制天文馆外围。\"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要是敢让我爸的私人直升机蹭到灰,你赔。\"尾音却软得像猫爪。
苏瑶把最后一株青焰草按进草环,抬头时眼眶有点红:\"我布三重护灵阵,一重防窥探,一重缓能量,还有一重...\"她吸了吸鼻子,\"给你们留退路。\"
张昊突然拍了下平板,屏幕里跳出天文馆的实时监控:\"我黑进了他们的安保系统,星象仪所在的穹顶厅有十二道电子锁,半小时后换班,那时候...\"他推了推眼镜,\"我能让它们全变成摆设。\"
林夜望着围在白板前的四个人,喉咙突然发紧。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故意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老刑,等会你负责劈穹顶;我召天劫断能量链;婉儿清近战;苏瑶护阵;昊子...\"他突然伸手揉乱张昊的头发,\"负责黑掉他们的通讯,别让援军来搅局。\"
\"得嘞!\"张昊拍开他的手,却笑着竖起大拇指,\"保证让他们的对讲机全放《最炫民族风》。\"
刑天的雾气头颅突然凝实几分,能看清他眉心的竖目缓缓睁开:\"记住,天道的核不是实体,是愿力凝结的光团。
等它现形...\"他的巨斧重重砸在地上,石屑飞溅,\"砍碎它。\"
凌晨两点的云城天文馆笼罩在薄雾里,穹顶的玻璃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林夜贴着外墙的阴影,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刑天的雾气裹着他的左臂,像套了层灼热的铠甲;唐婉儿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刃划破空气的轻响让他想起她每次说\"谁要帮你\"时泛红的耳尖;苏瑶的护灵阵符纸贴在他后颈,凉丝丝的,像她每次替他补作业时轻戳他后背的指尖;张昊的呼吸声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点兴奋的颤:\"锁开了,三楼穹顶厅,冲!\"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林夜刚跨进穹顶厅,头顶的星象仪突然发出嗡鸣——成百上千颗水晶星子同时亮起,北斗七星的位置泛着刺目的血光。
\"来了!\"刑天的声音如雷炸响,巨斧带着金芒劈向星象仪。
林夜咬破舌尖,天劫符文在掌心炸开紫电,他能看见空气中浮动的银色光丝——那是众生愿力,正顺着星象仪的缝隙往穹顶中央汇聚,凝成个跳动的光团。
\"断链!\"他嘶吼着挥拳,紫色雷蛇裹着火焰窜向光团。
唐婉儿的短刃几乎同时刺进冲进来的天道使者胸口,血花溅在她雪白的衬衫上,她却笑出了声:\"比上次的杂兵耐砍点。\"苏瑶的符纸漫天飞舞,在众人周围织成金色光网,有使者的法术撞上去,像石子砸进泥潭,慢悠悠地散了。
光团突然剧烈震颤,血光暴涨。
林夜感觉有根无形的针在扎太阳穴,他咬得满嘴是血,天劫符文却越亮越刺眼。
刑天的巨斧已经劈碎了半座星象仪,水晶碎片像雨般落下,其中一片划开林夜的脸颊,温热的血滴在光团上,竟发出\"滋啦\"的声响。
\"快!\"张昊的声音从耳麦里炸出来,\"他们调了特警队!
还有三分钟到!\"
林夜的天劫符文突然连成一片紫芒,他能清晰地\"看\"到光团里的脉络——那是天道的命门。
他踩着刑天的斧柄跃上半空,指尖凝聚的雷火几乎要烧穿手掌:\"老刑,给我劈开!\"
巨斧的金芒与天劫的紫电在半空相撞,炸出刺目的白光。
光团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开始疯狂收缩。
林夜的指尖已经触到光团表面,温热的、黏腻的,像活物的皮肤。
他咬着牙发力,突然——
后颈的符纸\"唰\"地燃成灰烬。
林夜的动作猛地一顿,一股冰冷的压力从头顶压下来,像有座山突然砸在他脊椎上。
他抬头,看见穹顶的玻璃不知何时全变成了黑色,无数金色符文在上面流动,像活物的血管。
\"这是...\"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光团的尖啸突然变成低沉的轰鸣,林夜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天劫符文往他身体里钻,冰冷、黏滑,带着腐朽的气息。
他的天劫符文开始扭曲,紫电变成了暗红,火焰里渗出黑丝。
\"林夜!\"苏瑶的尖叫混着唐婉儿的短刃破空声。
林夜踉跄着摔在地上,抬头时正看见刑天的雾气头颅被一道金色锁链穿透——那锁链从穹顶的黑玻璃里钻出来,带着刺耳的尖鸣。
\"天道...亲自来了。\"刑天的声音变得模糊,雾气开始消散,\"护好...光团的核心...\"
林夜抹了把脸上的血,望着逐渐变黑的天劫符文。
他能听见耳麦里张昊的喊叫声,能看见唐婉儿被锁链缠住手腕,能看见苏瑶的符纸在金色锁链下脆弱得像纸片。
但他的注意力全被那股越来越重的压力吸走了——那是比之前所有追兵加起来都可怕的存在,正从黑玻璃的另一边,缓缓睁开眼睛。
林夜的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天道的压力像液态铅灌进七窍,每根神经都在尖叫着让他蜷缩、让他逃跑,但他的瞳孔却因剧痛而收缩成针尖——苏瑶被锁链缠住腰肢吊在半空,发绳崩断,长发扫过唐婉儿染血的手背;唐婉儿的短刃已经崩出缺口,仍在劈砍缠上张昊手腕的金链;张昊的平板迸出电火花,他却用流血的手指死死抠住桌角,对着耳麦喊道:“林夜!我黑掉了他们的备用电源,穹顶三分钟后会塌!”
“老刑!”林夜突然嘶吼着拽住穿透刑天的锁链。
雾气凝成的手臂在金链上嘶啦作响,却还是勉强扣住了那道灼烫的光痕,“你说过天道的核心在光团里!”他能看见刑天眉心的竖目正在消散前剧烈震颤,像极了军训时张昊帮他修手机,最后那道开机的蓝光。
“光团……吞了它。”刑天的声音碎成星屑,雾气里飘出半枚金色甲片,“用你的天劫……烧穿天道的外壳。”
林夜的太阳穴“嘭”地炸开。
他终于看清那团扭曲的光团里,无数细小的光点正疯狂挣扎——是之前被天道吞噬的愿力,是小学生许的“想养小狗”,是上班族许的“别加班”,是苏瑶去年生日在操场许的“希望林夜别挂科”。
那些光点撞在光团内壁上,撞出细碎的银花,像极了去年跨年夜,他偷摸带苏瑶去天台放的星星灯。
“去你妈的天道。”林夜突然笑了,血沫溅在光团上,“这些愿望,该还给他们了。”
他的左手燃起紫色雷蛇,右手腾起赤焰,后颈突然泛起刺骨的寒意——是苏瑶的护灵阵残韵,在最后一刻渗进他的血脉。
冰蓝色的天劫符文从他脚边盘旋而起,三种颜色的雷火冰在掌心绞成漩涡,像团裹着玻璃渣的熔岩。
“复合天劫·九曜!”林夜吼出的同时,穹顶传来“咔嚓”巨响——是张昊黑掉的电源终于生效,承重梁开始断裂。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骨髓里被抽走,是寿命,是之前每升一级天劫献祭的、本就不多的岁月。
但他不在乎了,因为唐婉儿正用断刃割开缠在苏瑶腰间的锁链,溅起的血珠落在他手背上,烫得像烟花;因为张昊终于挣脱束缚,扑过来用身体替他挡住一道偷袭的金链;因为刑天残留的雾气,正裹着那枚甲片,缓缓融进他的天劫漩涡。
天道的攻击终于落下。
那是道比月光还冷的金色光柱,穿透穹顶的黑玻璃,像根烧红的铁钎直刺林夜心口。
复合天劫的漩涡却在这时炸成伞状,雷蛇缠住光柱,火焰灼穿光核,冰雾冻结住扩散的能量涟漪。
两种力量在半空中对撞,炸出的气浪掀飞了所有桌椅,掀翻了断裂的星象仪,掀得唐婉儿踉跄着撞进苏瑶怀里,掀得张昊死死扒住墙角的通风管。
林夜感觉自己的耳膜在轰鸣中破裂,眼前闪过无数重影:十二岁时妈妈煮的热粥,十七岁时和张昊在网吧通宵,二十岁时苏瑶红着脸塞给他的复习资料,还有唐婉儿每次说“谁要等你”却总在宿舍楼下多站半小时的身影。
这些画面突然凝结成把刀,狠狠捅进天道光柱的核心。
“轰——!”
光柱碎成金粉。
光团“啪”地裂开,数不清的银色光点蜂拥而出,像群挣脱笼子的蝴蝶,扑向穹顶的破洞,扑向云城的黎明。
林夜跪在满地碎玻璃里,胸口剧烈起伏,能听见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大概是早起的晨跑者看见天空飘满星光,大概是某个加班到凌晨的姑娘突然发现桌上多了杯热咖啡,大概是那个想养小狗的小学生,推开窗就看见流浪狗叼着项圈蹲在台阶上。
“林夜?”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跪下来,颤抖的手指悬在他满是血污的脸前,最终轻轻碰了碰他额角的伤口,“你……你还活着吗?”
林夜扯动嘴角,血沫沾在她校服袖扣上:“我要是死了,谁帮你写概率论作业?”
唐婉儿突然蹲下来,把沾着血的纸巾拍在他脸上。
她的睫毛上挂着水珠,语气却凶巴巴的:“笨蛋,刚才那下要是没劈开,我爸的直升机坪都要被你炸穿了。”可她的手却悄悄勾住他小指,像小时候偷拿糖被抓包时,偷偷勾住妹妹的手。
张昊从通风管上滑下来,平板已经成了黑炭。
他一屁股坐在林夜旁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就说……我黑的电源绝对……绝对靠谱吧?”他突然抽了抽鼻子,“等等,我是不是……尿裤子了?”
“噗。”林夜终于笑出声,疼得直抽气。
“咳。”
众人同时抬头。
刑天的身影正从消散的雾气里重新凝聚,虽然比之前淡了些,但断颈处的金光更亮了。
他望着满地狼藉,又望向正在飘向城市的银色光点,声音里难得带上了温度:“当年我砍翻九重天阙,也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胜利。”他举起巨斧,斧刃轻轻碰了碰林夜的额头,“小子,你让我信了——这世道,总有人愿为别人的愿望拼命。”
林夜撑着唐婉儿的手站起来,晨风从穹顶破洞灌进来,吹得他发梢乱飞。
他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又望向身边三个浑身是伤却笑成一团的人,突然觉得胸腔里涨得发疼。
那不是伤口的疼,是某种滚烫的、鲜活的东西,正在把被天道抽走的、被寿命献祭的,全都填回来。
“这只是开始。”他轻声说。
刑天的目光扫过他染血的校服,扫过苏瑶重新编起的发辫,扫过唐婉儿正在给短刃缠新缎带的手,最后落在张昊正用手机拍“案发现场”的傻样上。
他点头,巨斧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下回,换我给你们断后。”
晨光里,天文馆外传来警笛声。
唐婉儿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大概是她爸的保镖队终于赶到。
苏瑶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在地的青焰草,张昊已经在琢磨怎么把“天道能量循环图”做成ppt。
林夜弯腰捡起半片星象仪的水晶,透过它看刑天的身影,突然发现那雾气里多了缕若有若无的、像极了苏瑶护灵阵的金光。
“回学校吧。”他把水晶塞进裤兜,“老刑,我宿舍楼下的小超市新到了冰镇可乐。”
“谁要喝你的破可乐。”唐婉儿翻着白眼往前走,却故意放慢脚步等他。
苏瑶把最后一株青焰草揣进书包,抬头时正好看见林夜冲她挑眉。
她耳尖一红,却也笑了:“今天的概率论课……我帮你占座。”
张昊勾住刑天的肩膀——虽然根本勾不到,但他还是努力踮脚:“老刑,你会打游戏吗?我们宿舍缺个坦克!”
刑天的雾气头颅微微侧了侧,断颈处的金光晃了晃:“当年我和蚩尤对战三天三夜……或许可以试试。”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馆外走,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夜落在最后,摸了摸后颈——那里还残留着苏瑶护灵阵符纸的余温。
他抬头看向天文馆后的老校区,那里有间废弃的仓库,是他和张昊上周发现的。
仓库墙上有块奇怪的刻痕,像极了古籍里提到的“天劫祭坛”。
“等处理完今天的烂摊子……”林夜低声说,目光扫过前方说说笑笑的众人,“该去看看那仓库了。”
风卷着几片水晶碎片掠过他脚边,发出细碎的轻响,像谁在悄悄说:“别急,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