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馆外的警笛声渐远时,林夜的运动鞋尖已经碾上了老校区的碎石子路。
张昊的手机屏幕在夜色里忽明忽暗,照着他胳膊上还没结痂的擦伤:“老林你说的仓库,该不会就是那间窗玻璃全碎的?我上周扫校园地图,定位显示这儿辐射值异常——”
“辐射值是刑天的战神气息漏的。”林夜踢开脚边半块红砖,指尖擦过仓库锈蚀的铁门,“上次在天文馆,他的护灵阵金光和苏瑶的重叠了,说明这儿的祭坛和我们有感应。”
铁门“吱呀”一声被刑天推开。
陈腐的木料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涌出来,张昊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刻痕在灰尘下泛着暗金——确实是古籍里记载的天劫祭坛纹路。
“装备箱在东北角。”林夜弯腰避开垂落的电线,军绿色帆布包被他从积灰的木架上拽下来时,带落一片蛛网。
苏瑶紧跟着进来,发梢沾了丝蛛丝,却顾不上理,先把怀里的药箱搁在祭坛前:“止血散、续骨膏、青焰草汁——婉儿说天道化身可能会干扰五感,我多备了薄荷油。”
“备那玩意儿不如多带两捆符纸。”唐婉儿抱着一摞密封袋跨进门,发尾的珍珠发卡碰在门框上叮当作响,“我让人从家族密室调了雷纹铜钉,专门克天道那种虚无能量体。”她蹲下来往各人背包里塞铜钉时,余光瞥见林夜正在检查战术手套,指节上的旧疤被磨得泛白,突然伸手拍掉他的手:“别碰,张昊刚给手套涂了绝缘胶。”
“涂了三层!”张昊举着电烙铁从祭坛另一侧冒头,眼镜片上沾着焊锡渣,“我黑进了市电力局系统,把这片区的变压器调成交替电流模式——等会儿测试时你召个小雷试试,绝对不漏电。”他说着推了推眼镜,又挠头笑,“就是黑系统时触发了警报,可能明天会有检修员来……”
“明天之后,检修员来不来都不重要了。”刑天的雾气手臂扫过祭坛刻痕,断颈处的金光突然明了几分,“这祭坛能增幅天劫威力,但需要活人的血祭。”他转头看向林夜,雾气凝成的眼睛里翻涌着暗红,“你上次献祭寿命召天劫,这祭坛会吸收余韵——所以天道才追着你不放。”
林夜的动作顿了顿。
他解开战术背心的搭扣,露出后颈一道淡青的印记,那是每次献祭寿命时,天道烙下的诅咒。
手指抚过印记时,能摸到皮肤下细细的血管在跳,像有人用细针一下下挑着神经:“所以明天必须速战速决。天道化身的核心在他眉心的命轮,那是他吸收世界线能量的地方——”
“老林你看这个!”张昊突然举起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数据流,“我侵入了之前收集的天道能量图,发现命轮周围有十七处薄弱点!”他激动得差点撞翻苏瑶的药箱,“就像电路的分线盒,只要同时切断三根线,整个系统就会过载!”
唐婉儿凑过去扫了眼屏幕,指尖敲了敲键盘:“十七处?你确定不是数据干扰?我爸的公司服务器被黑时,也会显示这种虚假节点。”
“绝对不是!”张昊急得耳尖发红,“我用了苏瑶给的护灵阵代码做防火墙,天道的干扰波根本进不来!”他说着翻出另一张图,“你看这个能量波动频率,和上次林夜召雷劫时的共振频率完全吻合——”
“都闭嘴。”林夜突然出声。
他的手指按在祭坛刻痕上,能清晰感觉到石纹里传来的震颤,像某种古老的心跳。
众人的声音渐弱,只听见窗外的风穿过破碎的窗棂,卷起几片枯叶打在墙上。
“刑天说的对,祭坛需要血祭。”他抬头时,眼底映着张昊电脑的冷光,“但这次不用献祭寿命。”
苏瑶的手突然攥紧了药箱的背带。
她想起三天前林夜在医院醒来时,床头的检测仪器显示他的寿命值暴跌了十年——那时他还笑着说“小问题”。
此刻她望着他后颈的诅咒印记,喉头发紧:“林夜,你答应过我……”
“我答应过不拿命开玩笑。”林夜转身,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蛛丝,“但这次不一样。祭坛需要的是同源血,我的天劫之力和祭坛共鸣,用指尖血就行。”他掏出随身的小刀,在食指上轻轻一划,血珠刚冒头,祭坛刻痕就像活了般亮起金红光芒。
刑天的雾气突然翻涌如沸。
他握紧巨斧的手背上,浮现出和祭坛一样的纹路:“这是……上古战神的血契印记。当年我和黄帝决战时,用过类似的祭坛。”他的声音里难得带上几分震动,“林夜,你体内的天劫之力,根本不是天道给的——是有人故意留在你身上的钥匙。”
“钥匙?”唐婉儿的短刃“噌”地出鞘半寸,刃身映着祭坛的光,“开什么锁?”
“开天道的锁。”林夜盯着自己指尖的血珠被祭坛吸收,后颈的诅咒印记竟隐隐变淡了些。
他想起三天前在图书馆查到的古籍残页:“《天劫录》里说,每九次大天劫后,会有‘逆劫者’出现,用自身为引重铸平衡。可能我就是那个逆劫者。”
张昊的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他手忙脚乱地敲打键盘,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疯狂闪烁:“不好!天道的监测波扫过来了!他们可能定位到这里——”
“收东西。”林夜扯过战术背心套上,动作干脆得像换件校服,“转移去体育馆地下仓库。张昊,把能量图备份三份;苏瑶,药箱我来背;婉儿,铜钉分一半给刑天。”他说着抓起门边的登山包,转头时看见刑天还盯着祭坛,“老刑,走了。可乐我请,冰的。”
刑天的雾气头颅微微一震,断颈处的金光突然凝成半张人脸——是个眉目英武的年轻男子,和林夜有七分相似。
他伸手按了按祭坛,石纹里的光芒瞬间收敛,像从未出现过:“走。但战后,你得告诉我这祭坛的来历。”
众人鱼贯而出时,夜色已经深了。
林夜落在最后,关门前又回头看了眼祭坛的位置。
月光从破碎的窗棂漏进来,照在他后颈的诅咒印记上,那里的淡青正在一点点褪成粉色——像某种新生的征兆。
“明天早上六点。”他对着空气轻声说,“体育馆地下仓库,最后一次模拟训练。”
风卷着枯叶掠过他脚边,带起一阵细碎的轻响,像谁在黑暗里应了声:“好。”
体育馆地下仓库的卷帘门在凌晨五点半被金属链条拽得哐当作响时,林夜正蹲在水泥地上用粉笔勾勒战术图。
苏瑶抱着保温桶站在他身后,看他袖口沾着昨晚祭坛的灰尘,喉间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自从三天前林夜在医院被测出寿命暴跌十年,她连“小心”两个字都要斟酌着说。
“老林!模拟场搭好了!”张昊的吆喝混着电焊机的嗡鸣从仓库最深处传来。
他的程序员衬衫被汗浸透,贴在背上印出电脑包的轮廓,手里举着个改装过的无人机:“我用学校报废的3d打印机做了能量干扰球,能模拟天道化身70%的波动频率!”
林夜站起身,战术靴碾过粉笔线。
他后颈的诅咒印记已经褪成淡粉,摸上去不再像火烧,但心跳还是快得反常——这是每次天劫召唤前的征兆。
“苏瑶,护灵阵启动;婉儿,雷纹铜钉分给刑天;老张,无人机升到三米高度,干扰频率调至3.2赫兹。”他扯下战术手套甩在工具箱上,指节捏得咔咔响,“刑天,这次你主攻,我用天劫补位——当我召出雷火复合劫时,你的战斧必须劈开能量核心。”
“明白。”刑天的雾气手臂握紧巨斧,断颈处的金光凝成实体面容,竟是和林夜相似的英武眉眼。
他扫过唐婉儿抛来的铜钉,斧刃在掌心转出半弧:“当年与黄帝战于阪泉,他的玄鸟卫也是这般配合——”
“打住。”唐婉儿把半袋铜钉拍在刑天雾气凝成的掌心,珍珠发卡随着甩头动作晃了晃,“现在不是讲古战场的时候。”她抽出短刃在指尖划了道血痕,刃身立刻腾起幽蓝火焰,“我用唐家秘传的血祭术锁死能量波动,苏瑶的护灵阵能撑三分钟——足够你召天劫了吧?”
苏瑶已经在仓库四角撒下青焰草汁。
草汁落地的瞬间腾起淡绿烟雾,在天花板聚成流转的星图:“护灵阵启动,干扰波屏蔽率90%。”她抬头时,目光与林夜相撞,后者冲她挤了挤眼睛,像从前在教室传纸条时那样。
林夜深吸一口气。
后颈的印记突然发烫,他知道是天劫之力在共鸣。
“开始。”
无人机的嗡鸣骤然拔高。
仓库中央的空气扭曲成灰白色漩涡,张昊的电脑屏幕跳出鲜红警告:“模拟能量体生成——核心强度2.8级!”
刑天的战斧率先劈出。
雾气凝成的刃光撕开漩涡,却在触及中心时被反弹出火星。
“是虚体!”他低喝一声,斧柄重重砸地,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用天劫破防!”
林夜仰头。
天花板的荧光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他的瞳孔泛起紫电。
“雷劫·碎星!”
第一记雷球从他指尖迸发时,苏瑶的护灵阵星图剧烈震颤。
紫雷劈进漩涡的刹那,唐婉儿的短刃同时刺出,血焰顺着雷弧窜入能量体内部。
“复合攻击生效!”张昊的声音带着兴奋的破音,“核心强度下降至1.5级——”
“冰劫·封渊!”林夜的另一只手结印,零下三十度的寒气裹着冰晶从地底涌出。
漩涡被冻成蓝白色冰雕,刑天的战斧趁机贯穿冰面,在中心位置劈出碗口大的缺口。
“停!”林夜突然抬手。
他的额头沁出冷汗,后颈的印记又泛起淡青——刚才那记冰劫消耗了他三天的寿命。
但此刻他盯着张昊的电脑屏幕,瞳孔微微收缩:“老张,能量衰减曲线不对。”
“什么?”张昊凑过去,指尖快速敲击键盘,“模拟的是天道化身的标准波动,衰减应该是线性的——”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屏幕上的绿色数据流突然分叉出一道暗紫色细线,“这是……隐藏信号源?”
林夜的呼吸一滞。
他见过这种暗紫——三天前在图书馆查《天劫录》时,古籍残页里记载,天道为了追踪逆劫者,会在能量波动中埋设“影迹”,像寄生虫般附着在目标周围。
“干扰球的能量覆盖范围是多少?”
“半径五百米。”张昊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但这道信号源在干扰球之外!我用护灵阵代码做的防火墙都没拦住它——”他突然猛拍大腿,“上次在仓库祭坛,你用指尖血激活了上古纹路,可能触发了天道的备用监测系统!”
唐婉儿的短刃“噌”地完全出鞘。
她盯着林夜后颈的印记,咬着唇道:“那玩意儿是不是在你身上装了定位器?”
“不是定位器。”刑天的雾气突然凝结成实体铠甲,断颈处的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是血契。当年我与蚩尤立盟时,用的就是这种血契——一方死亡,另一方的印记就会暴露位置。”他的目光扫过林夜,“你体内的天劫之力,和这血契同源。”
林夜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分。
决战定在清晨七点,现在还有七十分钟。
“老张,能追踪到信号源位置吗?”
“正在逆向溯源!”张昊的电脑发出蜂鸣,屏幕上跳出个红色坐标,“市立医院地下三层!那地方十年前就封了,说是建筑质量问题——”他突然顿住,“等等,三年前我黑过市政系统,那层楼的备案是‘特殊科研区’。”
唐婉儿已经开始往战术腰包里塞铜钉:“我让家族的安保队调了医院的监控,上周三凌晨两点,有辆无牌货车开进去过。”她抬头时,珍珠发卡闪了闪,“天道的人可能在那儿设了陷阱。”
“陷阱也得踩。”林夜扯过战术背心套上,动作比昨晚更利落,“如果这信号源是天道的后手,明天决战时会成为突破口。”他看向苏瑶,后者正把药箱里的止血散往他背包塞,“你留在仓库,护灵阵不能断。”
“不行。”苏瑶的手顿住。
她望着林夜后颈的淡青印记,想起三天前他在病床上苍白的脸,“我跟你们去。青焰草汁能压制血契波动,多一个人多一分安全。”
林夜刚要反驳,刑天的雾气手臂已经搭在他肩上:“带上她。护灵阵需要活人的念力维持,你召天劫时,她的辅助能多撑十秒。”
“老刑你——”
“少废话。”刑天的巨斧在掌心转了个圈,“我活了上万年,比你懂战场。”
张昊已经背起电脑包:“医院地下三层的门禁系统是老式的,我能黑开。”他推了推眼镜,喉结动了动,“就是……如果遇到危险,你们先跑,我断后。”
唐婉儿嗤笑一声,却把半袋铜钉塞进他手里:“断后这种事,轮得到你?”她转身时发尾扬起,珍珠发卡碰在门框上叮当作响,“走。”
林夜最后看了眼苏瑶。
她的发梢沾着青焰草汁的绿渍,像春天刚抽芽的草叶。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碎发,指尖在她耳后停留半秒:“跟紧我。”
地下仓库的卷帘门重新落下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六人(雾气形态的刑天算一人)的脚步声混着设备嗡鸣,消失在楼梯间的黑暗里。
医院后巷的垃圾车在六点十五分发出轰鸣时,林夜的战术靴已经碾上了地下三层的水泥地。
墙缝里渗出的水在地面积成暗斑,倒映着众人压低的影子——像一幅被揉皱的战图,正等待着黎明的笔,画出最后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