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将马车赶的飞快,一路上几乎没有停歇,故而青玄一直都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眼看马车即将到达秋水关地界,青玄心急如焚,本想喝口水缓解下,可水囊的皮塞却怎么都打不开,突然她眼前一亮,顿时想到了办法。
她暗中把自己的水囊割破,借用了影卫的水囊,影卫拿回水囊后留了个心眼偷偷把剩下的水倒了,又去河边重新打了一壶,可还是中了迷药,原来青玄将迷药下在皮塞上,眼见影卫昏迷不醒,青玄立即驾车向东而逃。
东夷,秋水关
楚玉瑾身着银白车骑将军甲胄,较之之前多了几分威武的感觉,此刻他正指着桌上雍鸡关的沙阵模型,跟高玉明等一众将领排兵布阵。
“雍鸡关易守难攻,整体呈不对称地型,所以我们首要做的是将敌军引出来,而后第二军排成偃月阵,全军呈弧形,形如弯月,本王届时会站在月牙内凹的底部,前后兵将作战时注重先攻击敌方侧翼,而后再以厚实的月轮抵挡敌军的主力。”
“王爷,底部是整个大阵最薄弱之处,太危险,还是让末将位于月牙内凹的底部,王爷您位于侧翼防守。”
军前先锋将军高玉明道。
“位于大阵底部可纵观全局,方便随时变化策略,相较之下还是本王最为合适。”
高玉明道:“王爷!您身份尊贵,末将必须保证您的安全。”
楚玉瑾淡笑。
“性命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一样珍贵,本王既然站在这里,就与各位无分贵贱,况且本王如此安排自有本王的用意,诸位将军不必再讲,照计划执行!”
“是,王爷!”
一众将领齐齐应声,心中对楚玉瑾更加敬重。
他们与楚玉瑾合作这一个月以来,已然对他带兵打仗,排兵布阵的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特别是高玉明,已完全将楚玉瑾当成他学习的楷模,相反大家对身为三军主帅的朱召却都只是表明应承,虚与委蛇。
“朱将军!”
门外守将的声音传进大帐,众将脸上几乎不约而同露出了嫌恶之色。
朱召大摇大摆步入营帐,众将双手交叠,躬身行礼道:“朱将军!”
只有楚玉瑾依然站在主将位上,冷眼看着朱召。
朱召虽然名为三军主帅,级别比楚玉瑾要高,但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公然跟陈王殿下论品级高低,于是还是礼貌性的拱手朝楚玉瑾道:“陈王殿下来的挺早!”
“早!是朱将军来晚了吧!我们方才已排好队列阵型。”
楚玉瑾面带嗤笑道。
“来晚了吗?昨日本将军通知今日辰时开始演示队列阵型,如今刚到辰时,本将军怎么会来晚了?”
朱召急急道。
“哦!你昨日不是通知的寅时吗?”
楚玉瑾抬眼扫向帐中众将。
众将会意。
“是通知的寅时,朱将军你记错了吧!”
众将纷纷说道。
“怎么会?本将军亲自通知的,自己怎么可能会记错?”
朱召气的面红耳赤,恶狠狠瞪着说话的人,然而众将异口同声,都说他记错了,反倒将他说的糊涂了,一时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自己记错了时间。
“那,那可能是本将军军务繁忙,记错了时辰!还请王爷将刚刚布好的队列阵型再与我说一遍!”
“再说一遍?”
楚玉瑾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缓缓道:“本王有些累了,还是让其他人说与朱将军听吧!”
而后看都不看朱召直接出了营帐。
众将齐齐躬身道:“恭送王爷!”
说完众将几乎同时散去,只留下朱召和他的参将大眼瞪小眼。
朱召气愤不已朝身边参将吼道:“行军打仗,最忌讳就是主将离心,与此等人合作,这仗要本将军如何打?”
身后参将满脸冷汗,不敢应声。
楚玉瑾刚一回到自己营帐,影卫就一脸颓然拜倒请罪。
“王爷,属下该死,请王爷责罚,青大夫,青大夫她跑了!”
楚玉瑾闻言瞬间大怒,但等他问清经过后,却突然朝影卫问道:“云令主如今可还在门中?”
影卫疑惑不解,但是还是如实答道:“云令主私自外出至今未归,苏阁主已传令门中众人全力将她召回。”
楚玉瑾摆了摆手。
“传令苏畅收回召令,由她去吧!”
影卫连忙称是,而后又小心问道:“那青大夫,属下还要继续找吗?”
楚玉瑾想了想道:“传令雍州城中的暗桩,全城寻找她,找到人后,只需暗中跟着,确保她的安全就行。”
影卫躬身称是,正欲退去,忽听楚玉瑾幽幽道:“如果她想混进雍鸡关军营要全力配合她。”
影卫不解却也不敢再问,躬身告退,转瞬就消失在营帐中。
傍晚,楚玉瑾望着窗外皎洁月色在心中暗忖。
“我无意伤你的心,但有些事,非得让你亲眼看到,你才会死心!”
北临,雍州边关军营
沈赫此前接到密报,陈王楚玉瑾已秘密到达秋水关,接下来可能会集结兵力攻打雍鸡关,叶护主动请缨带兵对战。
楚玉瑾不是朱召庸碌之流,据元霜说此人极善排兵布阵,于是近日叶护一直在研究各种阵法,刚好对偃月阵也颇有研究,纵观雍鸡关地形,使用此阵确实最为合适。
此阵作战时注重攻击侧翼,以厚实的月轮抵挡敌军,本阵月牙内凹处的人最危险,同时也最关键,而据探子消息,楚玉瑾正好在这个位置。
以陈王贵重之躯,于两军交战之际,独自置身于最危险之处,抛开其他不说,这一点就让叶护心中佩服。
“楚玉瑾,你倒是配与我一战!”
叶护在心中如是想。
青玄身着一身男装,混在一群新招的军医里。叶护如今已是雍鸡关的左将军,此次奉命对战楚玉瑾,他的营帐较之其他普通军将更高大豪华一些,所以并不难找。饶是这样青玄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混进了他的营帐,她藏在暗处一直等到下半夜快要睡着时,才听到叶护回帐的声音,时隔半年再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青玄几乎喜极而泣。
她急忙迎上去,小声唤他:“叶护!”
可等她看到与他相携进帐的人时却呆在了当场。
叶护闻声一震,抬头看见一身男装满脸憔悴的青玄时顿时大惊失色。
“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玄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定定望着他身边的元霜,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青玄立时满脸怒容。
叶护心虚的与元霜拉开了些许距离,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元霜脸上此刻并无什么惊慌的表情,甚至有些挑衅的望着青玄。
空气似乎在瞬间凝结成霜。
半晌叶护才嗫嚅道:“阿元是我的军师!”
青玄气的浑身发抖,语调顿时尖利起来。
“什么样的军师?是陪你睡觉的那种?”
叶护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你小声点,外面都是巡逻的士兵,你想被当作刺客抓起来吗?”
青玄无处发泄,张口就朝他手上咬去,叶护疼的青筋暴起,却始终没有抽出手,任由手掌被她咬出血痕。
元霜眼见叶护受伤,一把推开青玄怒道:“你闹够了吗?”
青玄怒道:“是我在闹吗?我和叶护已经成亲了,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他,你明明有那么多男人,为什么一定要抢我的?你不是要去南安当王妃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青玄心痛欲裂,根本没注意到当她提到南安时,叶护和元霜瞬间变了的脸色。
元霜立即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叶护一个箭步上前慌忙按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可以。
元霜朝他耳语:“阿护,她不能留了,她会害死我们!”
“你先出去!”
叶护朝她道。
“阿护!”
元霜气急。
“出去!”
叶护不容质疑,厉声斥道。
元霜恨恨的瞪了一眼青玄转身离开营帐,却并未走远。
叶护扶起哭的撕心裂肺的青玄,青玄看到他赶走元霜,心里有了些许安慰,她流着眼泪对他解释道:“叶护,你是不是以为我跟苏长风有什么,我没有,我是清白的,你相信我?”
叶护心下有些动容,但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试探着问她:“你刚说阿元要当南安王妃,是什么意思?”
青玄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她一把推开叶护。
“你为什么不去问她?”
“这很重要!你都知道什么?”
叶护急的眼睛都红了,青玄从没见过他这样,顿时有些慌,她有些心虚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听别人说的!”
叶护望着她的眼睛半晌才终于相信了她的话。
他如释重负般长出了口气,朝青玄催促道:“你尽快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青玄更加失望,怒极反笑道:“你让我去哪里?
叶护握手成拳,终狠了狠心道:“你先回相思门吧!”
青玄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泪流满面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跟苏长风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
叶护心里堵的慌,脱口而出:“我亲眼所见,你们抱在一起!”
“不是那样的,我是被设计的!”
青玄慌忙解释,突然她想到了月如意的话。
“姐姐,这是守宫砂,只有处子之身才会有,我给你点上,这样你的夫君就会相信你跟苏长风是清白的。”
她飞快的解开外衣,将亵衣袖子拉到最高,露出手臂间的那一抹红给叶护看,忍着心中巨大羞辱感朝叶护解释道:“叶护,我是清白的,这是守宫砂,我还是处子之身……”
可话还没说完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要以这么卑微的方式向他证明自己的清白。
叶护呆在了当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已经不能回头,可她怎么办?
阿元明明说她已经跟苏长风在一起了,他明明亲眼看到他们抱在一起,为什么她还是处子之身,是他误会她了吗?可如今他还能怎么办?
青玄以为她已经这么卑微的证明自己了,叶护就会动容就会相信自己,可叶护始终一言不发,青玄有些慌了,他难道真的不想要她了。
她尝试站在他的立场理解他。
“叶护,你让元霜走,我在雍州小院等你,你打完仗就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叶护一脸痛色,低下头不敢再看她,低声道:“我不会再回那里。”
青玄不明白,但很快她就又道:那我回猎户村等你!你打完仗……”
“青玄!……”
叶护心痛欲裂。
“猎户村你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那你让我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
青玄终于崩溃,不断拉扯捶打着他。
叶护始终一言不发任由她打。
帐外的元霜终于看不下去,她上前一把推开青玄,嘲讽道:“你少在这里装可怜,相思门众人可都把你当做门主夫人,你回你的相思门,不要在这里为难阿护!”
青玄被她气的直冒金星,不管不顾抡起胳膊反手就朝她狠狠打了一巴掌。
她此刻只恨自己不懂武功,否则真想一巴掌打死她。
元霜被打懵了,等她反应过来想打青玄时却被叶护一把拉住。
“阿元,让她走吧!”
叶护沉声道。
“叶护!”
元霜怒道。
“你快点走吧!不要再回来!”
叶护狠了狠心,朝她冷漠道。
青玄终于心死,她慢慢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抹了把脸上的泪,大步朝外走去。
“阿护,她会害死我们!”
元霜拿出腰间匕首,准备追去。
“让她走!”
叶护拉住元霜,厉声道。
待看到青玄走远,他拉过元霜的手,语气温柔的安慰气红了眼的元霜:“阿元,她什么都不知道,放过她吧!”
“放过她!阿护,你到底明不明白,为了能让你认祖归宗,我有多难?你父王的旧部如今对你的身份还有疑虑,你的叔叔根本不会让你平安回国,北临这里,如果沈赫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肯定会被他们当成敌国间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如今我们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筹谋,绝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如果她出去乱说,你想过后果吗?”
元霜尽力压下心底的怒火,耐心劝说他。
“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相信她不会害我!”
叶护语气笃定。
“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她背叛了你,要让她后悔,怎么如今她说她是处子,你就信了!”
“她真的还是处子之身,她和苏长风之间是清白的。”
叶护突然有了恼意。
元霜冷笑出声。
“她说你就信,就算她还是处子之身又怎么样?我亲眼看到她跟苏长风共处一室,孤男寡女,长夜漫漫,该做的都做的,如果她真的没有破身,那也只能说明苏长风不行,不是她还清白!”
“够了!你再多说一句,别怪我翻脸!”
叶护忍无可忍已然怒不可遏,元霜顿时一脸茫然。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却终是比不过她的一句清白!
他犯傻,可她不能跟他一起犯傻,青玄一定不能留,否则会后患无穷。
元霜面上闪过一丝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