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伯言临终之前强撑到青云观将青玄托付给青云,但等青云料理完伯言的后事,前往落日峰寻找青玄时,她却已不知所踪。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却只打听到她可能身在青州,却始终遍寻不着,无奈他只能在青州知府方之敬手下讨了个文书的闲职,希望能借助官府之力找到青玄,却不想两人再次相见竟是如此情境。
他实在愧对仙师临终所托!
青云将一直随身携带的一枚玉簪递给青玄道:“师妹,这是仙师临终前托我转交给你,仙师说世间万事,终难圆满,未能亲自为你及笄,是他此生一憾!”
“什么!伯言,过世了!”
青玄如遭雷击,一脸难以置信,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师妹,你不必如此,仙师他苦修无情道,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脱离凡尘,飞升成仙,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青云劝道。
“苦修无情道!”
青玄喃喃,一脸痛色。
“你不知道吗?仙师多年前就已经摈弃了尘世的一切,改修无情道,原本十年前就已得道,却一直到二年前才不得不飞升。”
青云解释道。
青玄心中五味杂陈,原来早在母亲将他托付给伯言时,他已得道,却生生多留了八年,她却一直怨怼于他,真是可笑!
“师妹,你当初到底为何无故突然离开落日峰,还嫁了人?”
青云一脸疑惑。
青玄沉浸在悲伤和震惊之中,只是默默垂泪,一言不发,青云看的心酸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突然想到叶大娘,于是忙另令仆人唤来叶大娘,见到叶大娘青玄才强打精神以免她过于担心。
三人正说话间,有仆人慌忙来报说有衙差找上门来,青玄不免担忧起了青云,青云却笑着安慰她道:“师妹不必为此忧心,方老儿不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他竟将我药谷医仙当作卖假药的骗子关进大牢,此事我定要让他给个说法!”
青州府衙内堂。
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捋山羊须的方之敬在听说自己的文书青云竟然做出了劫囚这么大的事后,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青云虽然惯常没个正形,还总爱挤兑他,但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自从他来了府衙之后,为他分忧不少,他实在想不通他为何竟做出这种事?
青云不待通报,大踏步进了府衙内堂后径自坐在了上首位置,一改往日对方之敬的恭敬,气势凛冽的望向他,一脸上位者的气势。
方之敬顿时有些气短,指责他的话还未出口,就见青云居高临下的道:“方之敬,你可知罪!”
“大胆!”
方之敬怒极。
“你怎么敢跟本官如此说话?”
“方之敬,你身为青州一方知府,对青州瘟疫蔓延束手无策,我药谷医仙纡尊降贵来到青州参与救治,你却任人将她当作卖假药的关进大牢折磨,你还敢说你无罪!”
青云一脸正色,方之敬听的云里雾里。
“什么药谷医仙!你在说什么?”
方之敬一脸疑惑。
“我今日从大牢中救出的女犯正是我药谷伯言仙师的嫡传弟子青玄医仙!”
青云一字一句道,方之敬顿时冷汗涔涔。
他急急问道:“你说!你今日劫狱的女犯是药谷医仙,而且名唤青玄!她可是猎户村前族长叶护的妻子?”
青云听出端倪,再望向方之敬从案几上匆忙拿起盖着青州军营沈赫印鉴的书信,突然就联想到之前方之敬急召他回府衙去接的所谓权贵家眷。
他不禁冷笑出声。
“没错!方之敬,我看你此次如何收场!”
方之敬呆立半晌,而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青云讨好道:“青云,你既跟医仙是旧识,此事还望你多多斡旋!”
青云见时机成熟,于是笑道:“方大人既然开口,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大人还是要拿出点态度!”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方之敬忙道。
青云府邸门口。
方之敬携一众良医随扈躬身站立两旁。
方之敬沉默良久,而后长叹一声,脸色凝重的整了整衣冠,双手对参举过头顶,躬身道:“青州知府方之敬代整个青州百姓,恳请青玄医仙制药,拯救万民!
“恳请青玄医仙制药,拯救万民!”
数十良医和随扈见他家大人已然如此大礼,自是不敢怠慢,全部齐齐参拜,喊声震天。
青玄听到喊声,有些奇怪的正欲出门查看,却被青云拦住。
“师妹,喝茶!”
青云悠闲的继续喝茶。
“师兄,到底怎么回事?”
青玄疑惑不解。
“我给你看样东西!”
青云说完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青玄。
信很短,原本是夹在沈赫给方之敬的公函里,信中叶护简单说明了猎户村的位置,以及青玄和叶母的情况,在信收尾处叶护如此写到:近日惊闻青州瘟疫横行,灾民遍地,末将日夜寝食难安,实在挂心家中老母妻子,恨不得一日千里,回乡与家人同危共难,生死相随,然王命不可违,叶护身为镇守边关将领,更不敢擅离职守,只能隔空祈求上天垂帘,以期青州能早日脱困,此时还望方大人能多加照看吾母亲与妻子青玄,叶护感激不尽!
寥寥数字,情真意切,青玄不禁怅然若泣,她深知叶护为人,倘若不是挂念至极,岂会轻易求人!
“我一直为你不值,觉得这个叶护配不上你,如今看来此人还算有点本事,入伍不过三年竟已官居五品副将,还深得镇北侯沈赫器重,光是这一点就已让方老儿忌惮,再加上你药谷传人的身份,你说方之敬怎么敢不亲自上门来认错!”
青云笑的一脸得意。
“可他们说的制药,拯救万民,是怎么回事?”青玄问。
“此事是我要求的,是这样的,师妹,你或许不知,青州疫症如今已然严重到什么地步,解药一日不出,便会有数百人因瘟疫而死,有数千人因此而感染,如此往复,不出半年,青州就会成为人间炼狱,祸及整个天下生灵。”
青云正色道。
“如此严重!”青玄一脸震惊。
“是的,你之前制的的药我看过对日常的轻症确实有效,但已无法应对大多数中度和重症患者,所以你得和我一起前往医药署与一众良医一起研制新药。”青云道。
“去医药署制药,那要去多久?”青玄问。
“说不好,也许数月,或许要更久!”
青云面色凝重道。
青玄望着叶大娘住的屋子一脸为难。
“阿娘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我去那么久,我担心阿娘会撑不住!”
“师妹!天道自然不能强求,大情和小爱总要有所取舍!”
青云劝解道。
“不,我答应过叶护要照顾好阿娘,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阿娘!”
青玄坚定道。
方之敬和众人的请愿声还在声声入耳,青玄不禁握紧了拳头。
叶大娘听到喊声,也慢慢从里屋走了出来。
“阿娘,叶护有书信传来,我念给你听。”
青玄连忙高兴的向叶母念起叶护的信。
初一听完,叶母竟老泪纵横,她已知自己大限将至,命不久矣,或许等不到儿子来见她最后一面了,在临死之前,知道儿子如此挂念自己,怎能不伤心欲绝。
“阿娘,你别难过,青玄会一直陪着你!”
看到叶母如此,青玄也不禁难过起来。
“青玄,门口的大人们是来请你的吧?”
叶母有气无力,颤巍巍的指着门口问。
“阿娘,青玄是不会离开阿娘的!”
青玄握住叶大娘的手宽慰道。
“青玄,你跟大人们去吧,不要以我为念,阿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可是阿娘的身子如今已无力回天,你就让阿娘在这里度过最后的一段时间吧!”
叶大娘抚摸着青玄的头劝道。
“不,阿娘,我答应过叶护要好好照顾你,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你!”
青玄忍不住抱住叶大娘大哭出声。
“去吧,孩子,阿护在边关奋勇杀敌也是为拯救边关百姓,如今你能去救青州百姓,而不去救,阿护也会责怪你的,我的儿子我了解,此时他一定是希望你去的。”
叶大娘说完就不断咳嗽起来,一时面若金箔。
“阿娘,阿娘!”
青玄大叫道,忙将叶大娘搀扶到屋里的床上躺着。
“走,走,走……”
叶大娘似乎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仍保持着将青玄往外推的姿势,嘴里不断喃喃念着。
“老夫人大义!”
青云朝叶大娘躬身一拜!而后一脸期望的望向青玄。
青玄在心中长叹,她与阿娘相处这么多年,深知阿娘的脾性,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转圜的余地,于是抬头,将眼中的泪水尽数逼回,又看向躺在床上已然虚弱无比的阿娘许久,终还是面朝青云艰难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