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更深,朝霞殿内却一反常态烛火通明,小公子小苏不知为何,今夜突然哭闹不止,那尖锐的哭声划破寂静的长夜,让人心焦。即便倾城亲自温柔哄逗,也收效甚微。府医匆匆赶来,一番查看后,只说可能是白日受了惊吓所致。倾城放心不下,便将小苏抱到自己榻上,与他一同入睡。
小苏依旧断断续续地哭闹着,折腾到后半夜,倾城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睡梦中,她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凉飕飕的异样感觉,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触手之处,竟是冰凉黏软。与此同时,耳边清晰地传来“嘶嘶”的声响。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坐起,刹那间就惊出一身冷汗。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如水银般洒在床铺上,倾城清楚地看到,一条蜿蜒的黑蛇正缓缓地朝着小苏爬去。
倾城想要大声呼救,可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眼见毒蛇已经对着小苏吐出了长长的信子,强烈的母性在这危急时刻战胜了她的内心的恐惧。倾城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蛇头,那青面獠牙的毒蛇极为灵活,瞬间挣脱而后一转头,对着倾城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倾城闷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毒蛇扔了出去。
这动静惊动了殿外守夜的宫女。宫女一推开门,就看到一条长约半米的毒蛇正对着门“嘶嘶”的吐着信子,那冰冷的竖瞳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宫女惊恐地尖叫起来,这声尖叫迅速惊动了朝霞殿的所有人。
君护和元霜匆匆赶到时,倾城已然陷入了重度昏迷。但即便在昏迷中,她的双臂依旧紧紧地将小苏护在怀里。众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了出来。几名府医轮流上前把脉,把完脉后,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是五步蛇,蛇毒已入肺腑,神仙难救啊!”一名府医声音颤抖地说道。
君护一脸难以置信,明明昨夜还鲜活灵动的一个人,明明昨夜还因为替小苏改名而跟他赌气的人,怎么过了一天就毫无知觉的躺在这里,神仙难救!他一度自以为是的认为一定是她为了替小苏改名故意吓唬他。
他一脸茫然的看向其他府医,面对他探究的目光府医们纷纷跪地,君护顿时差点站立不稳。
他强自镇定,朝叶昭吩咐道:“你拿上本王的牌子,速去请赵太医!”而后又对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府医命令道:“速去把御赐的那枚解毒丸拿来给王孙妃服下!”
说完这些,他脚步虚浮地朝着倾城走去。望着榻上脸色已经变成青紫色的倾城,他顿时瘫倒在她榻前。一旁的绿珠和红玉眼眶泛红,不禁小声啜泣起来。
府医双手恭敬地奉上一个红木匣子,里面珍藏着那枚据说可以解百毒的药丸。君护扶起毫无知觉的倾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捏碎药丸送进她口中。然而,蛇毒已经蔓延至倾城全身,致使她全身僵硬麻痹失去了自主吞咽的能力,药丸怎么都咽不下去。他一连喂了她几口水,都全部从她嘴角流出。眼见着这唯一的保命药也要从她嘴角滑落,君护心急如焚,立即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王孙不可!您也会中毒的!”府医大惊失色,连忙出声制止。
“阿护!”元霜也忍不住惊呼。
可君护却仿若未闻,没有停下动作。他一连喝了几口水,然后全部用口喂入倾城口中。看到倾城喉咙微微噎动,解毒药已然入腹,他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府医连忙上前替他把脉,为他施针解毒,而后又吩咐宫人拿解毒药给他服下,这才擦了擦额上密密麻麻的冷汗。
“救治及时,王孙性命无虞了,然这解毒药还要连服三日。”府医说道。
“你太冲动了!”元霜一脸怒色,上前说道。
君护轻握了握她的手,小声安抚道:“我有分寸,她还不能死!”
君护坐在倾城榻前,一脸担忧的望着气息微弱的她,元霜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的盯着君护,脸色越发阴沉。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殿中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每分每秒都像是在煎熬。君护终于按捺不住,怒道:“赵太医为何还不到?”
府医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王孙,已经宵禁了,叶统领怕是进不去宫门。”
君护勉力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本王亲自去!”
“王孙,您余毒未清,不可急行啊!”府医慌忙提醒。
“无妨!”君护头也不回地说道。
说话间,君护已走到殿外。府医急忙追出去,见君护没有丝毫停留,又一脸求救地望向元霜。元霜面色越发难看,她稳了稳心神,快步走到君护身旁,拉住他的胳膊柔声道:“阿护,我陪你一起去!”
君护却轻轻推开了她,语气冷漠道:“你先回你殿中,本王忙完会去找你!”而后就不再理她,朝绿珠吩咐道:“你速去请母妃过来这里照顾王孙妃!”
“是!”
绿珠连忙小跑着朝流云殿而去。
君护又朝门外侍立的府卫命令道:“备马!”
午夜空旷的大街上,君护和两名侍卫骑着快马朝着王宫方向一路疾行。夜凉如水,刺骨的寒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君护越发感觉头重脚轻,好几次在马背上颠簸得几欲坠马。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这蛇毒的厉害,他暗暗摸出腰间匕首,用力在手臂上划了一道,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那钻心的疼痛终于让他头脑清醒了一些。
行至宫门附近,他一眼就看到在门外来回踱步、一脸焦急的叶昭。
叶昭也看到了君护,连忙上前道:“王孙,您怎么亲自来了!”
君护下马越过他,直接对着守门的将领,声音低沉地问道:“怎么回事?”他语气并不重,但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守门将领慌忙下跪,解释道:“王孙,已然宵禁,任何人不得入宫!”
“开门!人命关天,有任何事本王担着!”君护一步步逼近宫门,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为首的将领最终无奈,缓缓打开了宫门。
年逾不惑的赵太医颤巍巍地坐在王孙君护身后,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可他却吓得不敢开口询问。方才,王孙不由分说就将睡梦中的他叫醒。
“王孙妃被五步蛇咬了,你是解毒圣手,速跟本王去太子府为王孙妃解毒。”而后不顾君臣有别,直接拉他同乘一骑,一路疾行朝着太子府而去。
一进朝霞殿,赵太医看着榻上面色青紫、气息微弱的倾城,不禁面露难色。五步蛇毒性极为猛烈,被咬的人一时三刻就会毙命。王孙妃虽然及时服了解毒丸保住了性命,但显然中毒极深,即便是他,也只能尽力一试,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救活。但看君护一脸焦急的样子,这样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敢说。
元霜此刻在飞霜殿也是坐立不安,度日如年。令仪去打探消息还没有回来,她只能焦急地在殿中来回踱步。
她们今夜原本想要的是小苏的命,却不想蛇咬伤的人竟然是倾城。看君护今夜对她的表现,明显是已经怀疑到她了。他说让她回飞霜殿,他会来看她,言下之意就是让她一直待在飞霜殿。更重要的是,他让人请太子妃去朝霞殿主持大局,这分明就是赤裸裸地防着她了。
她正暗自思量着该如何度过这一关,却见令仪急匆匆进门,一脸慌张地朝她小声道:“侧妃,朝霞殿那位不行了!王孙和太子妃都动了大怒,要彻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