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珣也是有自己的脑子的:“你是说高权他敢明目张胆对我们下手?……不会的,刚才申侯爷分析得有道理,明面上你毕竟还是堂堂金方世子,至于暗地里,高氏若是还有脑子就要顾虑旁人的目光……”
“申侯爷的考量再有理,可也不是他住在这金方君府里……”慕琋有自己的目的,“撇开高权敢不敢先不提,若是在府中真出了什么事情,比如我们也被高氏如法炮制,下蛊中邪什么的……申侯爷那个徒有虚名的‘九疑’觋师名号,可是帮不上忙吧?”
“这……”慕珣虽然不信,但多少似被说动。
“不过嘛……”慕珣刚才的话也是个提醒,往后她要防备高氏的重点变了,再拆穿她的性别在高氏那里其实已经没什么用了,因为君侯已经在他们掌控之中。
而接下来她要防备的可能是阴谋构陷,意外死亡等不齿行径。
慕琋不得不比以往更加仔细慎重:“我们去栖凤台,那本就是给王上办差,至于孝道……那就正好,既然高氏咬定君侯没死只是病重,那我就以‘戏台大火中,上天有示’为名,必要去栖凤台祝祷,监工,以此来为君侯祈福消灾,祈请龙神保佑君侯早日康复。”
“这倒是也勉强说得通。”慕珣多少动摇。
慕琋临时想出来的主意,一经出口更觉再好不过:“何止说得通,还要大说特说,最好是说到王上面前去,这样一来高氏才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说着话已回到东院。
慕琋在门口催促:“你那院子今晚死了许多人,难道还想住下去,不如集齐你手上能用的所有人一道出城。对了,金方君府的令牌你手上也该有吧,能夜晚敲开城门的?”
墨阳城夜晚没有宵禁,但四城门到了晚上亥时即会关闭,除非持特殊令牌者可以报备进出。
慕珣也就点头同意:“令牌自然有,我这就去安排,你也去收拾就是。”
“我没什么好收拾的。”慕琋现在是真身无长物。
慕珣一怔也反应过来,忽然想问什么:“你……”
慕琋不意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推一把慕珣:“快去,有什么话,到了栖凤台再说。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好。”慕珣最后下了狠心决定。
之后,慕琋回了内室,让曹盼儿去通知洛神医和宝饭收拾东西,又让桃儿和泽兰也都收拾东西,准备连夜离开君府。
至于高氏那边,通不通知高氏也会知晓。
慕琋干脆就让人过去通传,把刚才想出来的说法通知高氏,并在临走之时演一把“母慈子孝”,道一声高氏辛苦,必要保重君侯身体。
一下子把照顾死人继续活下来的重担交托给高氏。
高氏没想到慕琋还能玩这么一手,人没露面,鼻子不知道是否被气歪?
但终究阻拦不得,眼睁睁看着慕琋带着浩浩荡荡大队人马连夜出府。
既是孝子行为,慕琋更要大张旗鼓。
在墨阳东门之下,又大大宣扬一番“火中启示”之事,顺利出城。
夜路难行,慕珣骑在马上,小心引路。
慕琋坐在车厢内时不时望一望慕珣背影,越瞧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刚才离府之时,她一心只想快走,唯独慕珣眼中依依不舍。
慕琋那时才想到,慕珣恐怕是舍不下渣爹慕桢。
若论父子感情,他们才是一对真正意义上的父子。
今晚,慕珣等于失去了最敬爱的父亲,却连个悼念哀思的空隙也没给他。
至于慕琋她自己,对于慕桢究竟是个什么感情也说不上来,原本算是不冷不热吧,可如今慕桢死后竟被当做“人蛊”,心中也实在不忍。
她都不忍,何况慕珣。
一行队伍花了白日二倍的时间才到达栖凤台。
到栖凤台时,已经是申时三刻。
栖凤台工程现场是三班倒,昼夜不歇,倒是没打扰到任何人,只是守卫的官兵被惊吓不轻。
闫舒今晚没在,自然是回城参加金方君寿宴。
他不在,倒也免了啰嗦。
慕珣直接安排慕琋又住去上次的工棚板房,并打算第二日再选地方重新搭建更可信的。
慕琋等待宝饭、桃儿往下搬东西,收拾屋子之际,便将慕珣拉到一边安慰:“明天一早,我们就在这边山上临时搭个坟茔吧。虽然暂时无法让父亲入土为安,也没办法立牌位写姓名,但上柱香总是能做到的。你心中不好受,我也不好受,这个仇总有一日要报,我不会让高氏和那邪巫好过。”
“好,我去安排,我们……”慕珣平湖映月的眼眸满是疲惫与悲伤,话说一半突然哽咽,两行泪忽然泉涌而出。
是啊,刚才慕桢咽气之时,甚至都没给他们一个哀伤哭泣的机会。
慕琋第一次见慕珣流泪,忍不住也是眼眶一酸,但伸手去给慕珣抹泪:“别哭,旁人不知,若见你流泪可要奇怪。”
慕珣也是拼命眨眼忍住,任慕琋将他脸抹干净,突然却又扭头避开:“啊……屋子快收拾完了,你快进屋休息,我去安排防卫,如今这是最最要紧的,防不胜防。”
“这里是栖凤台,高氏的手再长也不会伸到这里吧?”慕琋也是心疼慕珣,“你也抓紧时间休息,眼瞧着天就亮了,到时候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不然……”慕珣以袖口拭了拭眼睛,目光闪躲并转移话题,“来时的路上,我又想到,高氏今晚能做下如此疯狂之举,怕是要对世子之位势在必得。高氏何至于此,高权又为何如此全力支持?往上追去,根源恐怕还在高王后无子,王后无子,高权空有禁卫军。王上与高家的关系无非是相互利用又相互防备,貌合神离。高权此人一身反骨,有些打算恐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他们要是能让慕珫当上世子,继任金方君爵位,可也就等于拿到了西境的兵马,到时候也来一次‘月光流火’也未可知。如此细想,我们实在是挡了人家的路,不可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