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京城？见陛下？”
俺答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猛地跪在地上，对着东方磕了三个响头。
“天大的荣幸啊！这是我俺答祖坟冒青烟了啊！”
他爬起来，一把抓住王起的手，眼含热泪，情真意切。
“侯爷！您放心！我到了京城，一定安分守己，绝不给您惹麻烦！我一定好好学习大夏的先进文化和经商理念，争取早日成为一个对大夏有用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王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一愣，随即嫌弃地甩开他的手。
这孙子，入戏也太快了。
不过，他能答应得这么爽快，倒是省了不少事。
“行了，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这么定了。”
王起一锤定音。
“图门！”俺答汗立刻回头，对着不远处的图门大声喊道。
图门连忙跑了过来。
“大汗！”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瓦剌部的老大了！”俺答汗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召集族人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记住，咱们现在是大夏的人了，做事要讲规矩，要低调，要跟当地的驻军搞好关系，千万别给侯爷添麻烦，听见没有？”
“大汗，您……”图门看着俺答汗，眼眶一红，声音哽咽。“您不能去啊！京城是什么地方？那就是龙潭虎穴！属下愿带人拼死护送您杀出去！”
他知道，大汗这一去，前路未卜，生死难料。
俺答汗却没给他抒情的机会，反而故作严厉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凑到图门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道：
“记住，人，慢慢找，别找齐了。”
“咱们的‘货’，不能一次性全交出去。”
“听懂了吗？”
图门身体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俺答汗。
他从大汗那双看似谄媚的眼睛深处，看到了一抹深不见底的，属于草原枭雄的狡诈与坚韧。
图门重重地点了点头。
“属下，明白了！”
……
昭阳新城，如今已是整个大夏最热火朝天的所在。
放眼望去，数不清的脚手架如同钢铁森林般拔地而起，十几万劳工的身影在其中穿梭，如同勤劳的蚁群。
喊号子的声音，夯土的闷响，石料敲击的脆鸣，汇成了一曲宏伟而嘈杂的交响乐。
德川家康不愧是倭国第一“内卷王”，为了向新主子表忠心，效率高得吓人。
不过短短月余，又一批超过五万人的倭国“深造团”，被连哄带骗地送到了天津港，再由羽林卫一路押解至此。
新来的倭人，还带着一脸的茫然和被“留学大夏”的虚假美梦包裹的兴奋。
“中岛君，你看！这就是传说中的昭阳新城吗？真是……真是壮观啊！”一个年轻人激动地对同伴说，“听说我们能在这里学到大夏的营造之术和经商之道，将来回国，必能光耀门楣！”
他身边那个被称为“中岛君”的青年，正是中岛英机，他撇了撇嘴，眼中带着不屑：“营造之术不过是工匠贱役，我来大夏，是要见识真正的上国风范，结交贵人，岂是来当学徒的？”
可当他们看到眼前这片尘土飞扬的巨大工地，以及那些赤着上身，皮肤被晒得黝黑，眼神却如同饿狼般，有些过分热情的“前辈”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几个老劳工甚至凑了过来，对着他们嘿嘿直笑：“新来的？欢迎来到‘极乐净土’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那笑容，看得新人们心里直发毛。
“都他娘的给老子站好了！”
一声暴喝，让这群新人吓得一个哆嗦。
只见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异常敦实的汉子，手持一条浸过油的皮鞭，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正是谷寿村夫。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初来乍到时，只知道埋头干活的佃户了。
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短打，腰间别着个水囊，脸上虽然依旧带着风霜之色，但那双眼睛里，却多了一种名为“威严”的东西。
“我，谷寿村夫，你们的管事！”
他用皮鞭指着这群新来的菜鸟，言简意赅。
“在这里，规矩就三条！”
“第一，干活！”
“第二，拼命干活！”
“第三，谁他娘的敢不拼命干活，就去给新城当地基！”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所有新来的倭人，齐刷刷地打了个寒颤。
他们中不少人，都听过那个把武士老爷活埋进水泥里的恐怖传说。
原来，那不是传说。
看着谷寿村夫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所有人都老实了，一个个低眉顺眼，不敢再有半点侥幸心理。
“村夫，干得不错。”
一个大夏工头，姓张，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
他拍了拍谷寿村夫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
“你这汉话，是越说越溜了啊！”
谷寿村夫立刻收起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着张工头，露出了一个憨厚中带着讨好的笑容，用还有些生硬的汉话回道：
“张……张大哥，教得好！我，我笨，学得慢。”
“嘿！你小子！”张工头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你要是算笨，那这工地上就没几个聪明人了！”
他很欣赏谷寿村夫。
这倭人，身上有股子狠劲，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最关键的是，他听话，像一条懂规矩的猎犬，而且是发自内心地拥护大夏，拥护那位给他们饱饭吃的皇帝陛下。
教他汉话，也是上面的意思。
据说，陛下对这个第一个站出来维护皇室尊严的倭人，印象很深。
“行了，这批新人就交给你了。”张工头指了指那群鹌鹑一样的新劳工，“老规矩，先饿他们一天，磨磨性子，明天再开工。”
“明白！”
谷寿村夫重重点头。
这是大夏人教他的管理学第一课，也是最有效的一课。
没有什么道理，比饿肚子的道理，更深入人心。
然而，就在谷寿村夫准备将这群新人带去临时营房时，人群中，却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泥腿子，也敢对我们这些高贵的武士指手画脚？”
说话的正是那个中岛英机，他身穿一件虽然破旧但依旧能看出是丝绸料子的衣服，眼神里充满了与这片工地格格不入的傲慢。
他身边，还跟着十几个同样出身武士或富商家庭的家伙，一个个都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谷寿村夫。
在他们看来，让一个佃户管理他们，简直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