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转身的瞬间,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门廊下立着的男子裹在玄色劲装里,面巾半掩的下颌线绷得如刀,左手短刀垂在身侧,刀刃上凝着的血珠正顺着弧度滑落,在雪地上绽开极小的红点——那是方才他解决门外守卫时留下的,她甚至没听见任何挣扎声。
“天鹰死士。”她喉间滚出这四个字,右手已按上腰间玉柄剑。
剑鞘上的缠丝被掌心汗湿了半寸,系统浮窗在意识里闪烁红光,显示着“致命危机:存活概率17%”,但她的呼吸反而轻了些——前世看《刺客列传》时教授说过,越顶尖的杀手,越会用寂静瓦解对手的神经。
男子的靴底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每前进一步,苏婉儿便侧移半步,后背贴上雕花书架的檀木,指尖悄悄勾住袖中机关。
这是她昨日让工匠在袖扣里嵌的青铜簧片,一按就能弹出藏在夹层的烟雾弹——原想着应对街头泼皮,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
“呼——”
极轻的换气声混着寒风钻进耳际。
苏婉儿瞳孔微缩,系统兑换的《刺客列传》精简版突然在记忆里翻涌:“无声者必循息,三息一换,换时肩骨会有半寸起伏。”她盯着对方肩线,在第三次呼吸的尾音处猛然屈指。
“嘭!”
烟雾弹在两人之间炸开,青灰色的浓雾瞬间吞没视野。
苏婉儿借着这刹那的盲视,抬膝撞向身侧书架。
檀木与青砖相撞的闷响里,她听见对方短刀划破空气的锐啸,刀锋擦着她鬓角掠过,扯落几缕发丝。
“保护苏娘子!”
门外传来王敬之的暴喝,接着是刀剑相击的脆响。
苏婉儿趁机猫腰钻过倾倒的书架,余光瞥见男子的玄色衣角在雾中晃动——他竟直接穿透烟雾,短刀直指她后心!
“小心!”杜鸿渐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破风之势。
男子侧头躲过杜鸿渐掷来的砚台,却因此慢了半拍。
苏婉儿反手抽出腰间剑,剑鞘“当”地磕开短刀,趁机从剑格暗格里倒出半瓶毒粉——这是系统兑换的“鹤顶红稀释剂”,虽不足以致命,却能让刺客瞬间失去行动力。
毒粉随着她挥剑的弧度撒向对方面门。
男子察觉异状想要偏头,却被突然冲进来的护卫撞得踉跄。
他呛咳两声,瞳孔骤缩成针尖状,手中短刀“当啷”坠地,七窍渗出黑血,直挺挺栽倒在雪地里。
“检查他身上!”苏婉儿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剑还横在胸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王敬之的靴跟碾过碎瓷片,蹲下身翻找刺客衣襟。
当他抽出半卷染血的羊皮纸时,杜鸿渐也凑了过来,烛火映得他眉心的川字纹更深:“密令上写‘清除所有知情者,确保青崖计划顺利实施’……这印章?”他指尖点过信末的红印,“我在兵部档案里见过,是天宝三年安禄山亲卫统领康承训的私印。”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摸出顾文渊给的玉佩,羊脂玉上的鹰纹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与密令上的红鹰图腾严丝合缝。
“康氏是安禄山义母,康承训是她族侄。”她的声音像浸了冰碴,“他们早就在布局,青崖书馆的地图、顾文渊的批注、刺客的密令……都是为了掩盖安禄山背后的势力。”
杜鸿渐将密令递给她:“夫人是说,安禄山不过是个幌子?”
“系统提示的起兵时间提前了。”苏婉儿捏紧玉佩,系统空间里《边疆异俗志》的烫意还未退去,“原线里安禄山天宝十四载起兵,现在变成十二载正月——他们等不及了。”她转身看向满墙的边疆地图,指尖划过范阳标注的红圈,“得让朔方军提前布防。”
王敬之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方才已让暗桩带着昨夜的拓印去朔方了,郭将军收到信应该会……”
“不够。”苏婉儿打断他,从袖中取出系统兑换的《战阵推演术》残页,“要更精准的布防图。”她铺开桌上的《幽州地形图》,狼毫蘸满朱砂,在渔阳、平卢两处重重圈点,“这里是安禄山私兵的粮草囤放点,这里是契丹降军的驻营地……”
笔锋在“柳城”二字上顿住。
窗外突然掠过扑棱棱的振翅声,一只灰羽信鸽撞在窗纸上,羽翼间夹着的黄绢被雪水浸得透湿。
苏婉儿伸手接住,展开时,绢上的墨字还带着未干的腥气:“恭喜夫人识破第一关,第二关,准备好了吗?”
她的呼吸陡然一滞。
烛火在信纸上投下摇晃的影,映得“第二关”三个字像活过来似的,在纸上游动。
王敬之刚要拔剑冲出去,却被她按住手腕:“别急。”她将信纸对折,收进贴胸的暗袋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袋中玉佩的鹰纹,“他们要的是我入局,那我就奉陪到底。”
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粒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
苏婉儿望着满墙的地图,忽然笑了,那笑意里带着淬过毒的锋刃:“从幽州开始,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幕后拨弄这盘棋。”
她转身要取火盆里的炭,余光瞥见桌上顾文渊留下的《契丹语录》。
信手翻开,夹在书页里的半片狼毫突然掉出来,笔杆上刻着极小的“青崖”二字。
苏婉儿拾起笔,烛火映得笔杆上的纹路清晰起来——那竟不是普通的竹纹,而是极细的密线,像是某种暗号。
她正欲细看,窗外的信鸽突然扑腾着飞走了,留下一串雪粒打在窗棂上。
苏婉儿的手指停在笔杆的密线处,忽然想起顾文渊受伤前说的话:“青崖书馆的书,要烧半柱香才能显字。”她抬头看向满墙的地图,目光落在最角落那幅《营州牧马场图》上——那图的边缘,不知何时多了道极浅的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