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箭擦着软甲划过的瞬间,苏婉儿左肩的灼痛像一盆烧红的炭突然砸下来。
她本能地蜷起左臂,右手已经摸到袖中那枚浸过迷药的烟雾弹——这是前日系统新兑换的“应急三宝”之一,原是为防街市刺杀准备的,此刻被她用拇指狠狠碾碎。
白烟腾起的刹那,她整个人贴着雪地翻滚,粗粝的冰碴子割破手背也顾不得了。
耳中传来护卫们抽刀的清响,左边是暗桩老周的低喝:“东边三个人!”右边则是阿七弩机上弦的咔嗒声。
系统浮窗在她视野边缘忽明忽暗,红色警告闪烁着“危机未解除”,可她顾不上看,只盯着十步外那抹月白身影。
顾文渊被短匕刺中的瞬间,苏婉儿听见了布料撕裂的轻响。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却仍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指节泛白如骨。
鲜血顺着他的月白襕衫往下淌,在雪地上晕开暗红的花,他的声音混着浓重的血气:“别信郭子仪……幽州南三十里,青崖书馆……”
“老师!”苏婉儿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和前世实验室里给她递咖啡时一样快。
短匕还插在他肩胛,她不敢拔,只能扯下腰间丝帕按在伤口上,血腥味猛地窜进鼻腔,“您撑住!我让人——”
“快走!”顾文渊突然发力将她推向树后,自己却转身迎向从浓烟里扑来的黑衣刺客。
他的动作带着股说不出的滞涩,显然伤得不轻,可挥起的拳头精准地砸中刺客喉结——那是前世他教她打靶时,说过“喉结是最脆弱的死穴”。
王敬之的马蹄声是和箭雨一起到的。
苏婉儿听见他的佩刀出鞘声,混着碎冰迸裂的脆响:“留活口!”二十几个带刀侍卫从林外冲进来,刀光劈开浓烟,刺客们见势不妙开始撤退。
杜鸿渐跟在王敬之身后,玄色官服下摆沾着雪水,手里还攥着半块带血的瓦片——显然刚才也参与了围堵。
“苏娘子!”王敬之冲过来时,眉峰紧拧成一道刀刻的线,目光先扫过她左肩的血渍,又落在顾文渊身上,“此人是谁?怎会知道此处密会?”
顾文渊倚着亭柱喘气,丝帕已被血浸透,他却还在笑,指腹蹭掉脸上的雪:“王御史,三年前你在太原查盐引案,我替你递过安禄山私运胡商的账册。”
王敬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婉儿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那本账册是去年平卢军贪墨案的关键,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线索断在范阳,唯独王敬之的密折里提过“神秘线人”。
她抓住王敬之欲按剑柄的手:“他是我前世的老师,顾文渊。”
“前世?”杜鸿渐的声音从旁插进来,他不知何时已蹲在那支刻着“安”字的箭前,指尖拂过箭尾的狼毫,“苏娘子,这箭簇是范阳军器监的制式,和上月截获的铜牌纹路完全吻合。”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空间里那本《边疆异俗志》突然发烫,书页在她意识里自动翻到某页——顾文渊手写的批注:“天鹰标记多见于突厥旧部,安禄山认的义母康氏,其族徽正是双鹰绕日。”她低头看顾文渊塞进她手里的玉佩,羊脂玉上的鹰纹和批注里的图纹严丝合缝。
“先治伤。”她蹲下身,从袖中取出系统刚兑换的“金创秘粉”——这是今早用新积累的唐韵值换的,原计划给明日比武受伤的兄长备着,此刻却撒在顾文渊的伤口上。
药粉遇血即凝,他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的汗混着雪水往下淌,“送他去河北义庄,找张老医正,对外只说……只说收了个犯事的幕僚。”
王敬之欲言又止,最终只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两个侍卫架起顾文渊时,他突然抓住苏婉儿的手腕,声音轻得像雪:“青崖书馆的书,要烧半柱香才能显字。”
雪一直下到后半夜。
苏婉儿在暖阁里翻着杜鸿渐刚送来的情报,烛火在“田承嗣上表称苏氏嫁祸”几个字上跳了跳。
窗外的更夫敲过三更,她突然笑了,取过狼毫在信笺上写:“附安禄山私兵标记拓印,及昨夜遇袭详图。”墨迹未干,她便唤来暗桩:“用八百里加急,送朔方军府郭子仪将军亲启。”
第二日午后的阳光裹着雪粒。
苏婉儿站在幽州南三十里的土坡上,眼前是座半掩在荒草里的青瓦小筑。
木门上的铜环结着薄冰,她伸手一推,“吱呀”声惊起几只寒鸦。
满墙的边疆地图扑面而来。
从营州到范阳,从契丹牙帐到奚族牧场,每张地图上都用朱笔标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书案上摊开的《契丹语录》翻到“可汗”一章,书页旁的朱批力透纸背:“安禄山非叛,乃傀儡也。”
苏婉儿的指尖触到那行字,墨迹还带着潮气,像是刚写不久。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系统浮窗突然弹出“历史原线修正提示:安禄山起兵时间提前至天宝十二年正月”,可此刻她顾不上看,只盯着书案下露出一角的羊皮卷——那上面的图腾,和顾文渊的玉佩、刺客的箭簇,一模一样。
“夫人果然聪慧。”
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股阴恻恻的甜腻,像浸在蜜里的刀刃。
苏婉儿猛地转身,只见门框外立着道玄色身影,面巾遮住半张脸,唯余一双眼睛,在雪光里泛着冷铁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