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外的雪粒子被夜风吹得斜斜打在纸上,苏婉儿盯着那枚青竹管,指节因攥得太紧而泛白。
帛书上“好久不见”四个字在月光下像淬了冰,她喉间发紧——前世最后一次见顾文渊,是在实验室的落地窗前,他捧着安禄山墓志铭拓本说要去敦煌复查,转天就传来高速车祸的消息。
烛台在案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她突然想起导师总说“真正的密信,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指尖轻轻抚过帛书边缘,又取过烛台,将信笺缓缓移近跳动的火苗。
果然,随着温度升高,信背浮现出一行淡褐色小字:“子夜三更,柳林旧亭。”墨迹是用明矾水写的,这是前世顾文渊教她破译古籍残卷时用过的手法。
“啪嗒。”烛芯爆裂的声响惊得她睫毛一颤。
案角的系统面板闪着微光,唐韵值只剩287点——足够兑换一张“听风耳”符纸,却不够买个护心镜。
她扯过案头的银线软甲,指尖在细密的针脚间摩挲,这是半月前用唐韵值兑换的《天工要术》里学的,特意让绣娘连夜赶制,夹层里还缝了层薄铁片。
“叩叩。”
“进来。”她迅速将软甲塞进衣襟,抬头时已恢复惯常的冷肃。
王敬之掀帘而入,玄色官服还沾着雪星子,腰间鱼符撞出细碎声响:“夫人,杜员外郎到了。”话音未落,杜鸿渐跟着跨进门,青灰色襕衫下摆结着冰碴,显然是从兵部值房一路跑过来的。
“看这个。”苏婉儿将帛书推过去,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
王敬之的浓眉瞬间拧成结,杜鸿渐的指尖在“柳林旧亭”四个字上顿了顿,抬头时眼底翻涌着暗潮:“柳林在通化门东三里,旧亭是天宝二年建的驿亭,因年久失修早废了,平日连打柴的都不去。”
“夫人,这分明是引您入瓮。”王敬之拳头砸在案上,震得茶盏跳了跳,“前两日刚截获‘天鹰’残党的铜牌,现在突然冒出来自投罗网的‘旧人’?末将恳请您……”
“王中郎。”苏婉儿打断他,指节抵着案几,“若此人真是‘天鹰’首脑,这是断其根系的良机。若只是寻常刺客,正好引蛇出洞。”她抽出腰间玉牌拍在桌上,“你带三十暗卫埋伏在柳林西坡,杜郎中将城门钥匙暂管,我若三更未归,立刻封城搜捕。”
王敬之还要再说,杜鸿渐扯了扯他衣袖,朝苏婉儿拱了拱手:“属下这就去调城门兵符。”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夫人。”王敬之突然放轻了声音,“您……可带了防身的?”
苏婉儿低头抚过衣襟,软甲的凉意透过锦缎渗进来:“银丝甲,还有系统新换的‘听风耳’。”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若真出了事,记得把平叛策抄本送往前军。”
王敬之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末将定护您周全”,便大步退了出去。
雪越下越密,苏婉儿裹紧斗篷时,鬓边的珍珠簪子撞在软甲上,发出细微的“叮”响。
她带的两个护卫是暗桩里最利落的,一个执短刀走左,一个背弩走右,三人踩在雪地上,脚印很快被新雪盖住。
柳林到了。
枯枝在头顶交织成网,雪粒子穿过缝隙落在肩头,凉意顺着后颈往下钻。
旧亭的飞檐挂着冰棱,像一排泛着冷光的刀刃。
亭中背对着她立着个人,月白襕衫被风吹得鼓起来,身形修长得让她心口发疼——前世顾文渊总爱穿月白长衫,说这样站在敦煌壁画前,颜色最衬飞天的飘带。
“老师?”她脱口而出,声音比预想中轻,像一片被风卷走的雪。
那人缓缓转身,眉骨处有道淡白的疤痕,正是顾文渊!
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可眼底的光没变,还是当年在实验室里,发现墓志铭怪纹时的灼热:“婉儿,比我算的早了七日。”
苏婉儿后退半步,后腰抵上亭柱的冰棱,疼得她倒抽冷气。
她想起前世顾文渊出事那天,手机里还存着他的未接来电,备注是“敦煌发现大秘密”;想起系统空间里那本《边疆异俗志》,正是他生前写的手稿;想起刚才王敬之发红的眼眶——所有的线索突然串成一条线,勒得她喘不过气。
“您不是……”她喉咙发紧,“车祸?”
顾文渊苦笑,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雪:“我被卷进了另一条时间线。三年前在敦煌,我跟着商队过玉门关,再睁眼就到了开元二十九年。”他从怀里摸出枚羊脂玉佩,雕着展翅的鹰,“当年在安禄山墓里,我发现这玉佩和‘天鹰’标记同源,本想寄给你,却被他们截了……”
“老师!”苏婉儿突然按住耳朵,系统兑换的“听风耳”符纸在发烫。
她闻到了铁锈味,是箭簇划破空气的腥气!
“小心——”顾文渊扑过来的瞬间,一支冷箭破风而来,月光下寒芒一闪,直取她咽喉!
苏婉儿本能地侧身,软甲擦着箭簇划过,左肩传来火辣辣的疼。
她踉跄着撞进顾文渊怀里,听见远处传来王敬之的暴喝:“放箭!”柳林里顿时亮起数十点火光,像突然炸开的星子。
而那支箭钉在亭柱上,尾羽还在颤动,箭杆上刻着半枚“安”字秘纹——和前两日截获的铜牌,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