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拂雪自从发现玄蛇给自己的蛇蛋可以吓退地煞螟后,就忙着攻略围绕蛇蛋,大约五亩的田地。
也许是因为田地的土壤原因,加之合欢宗在地下布置有聚灵阵的作用。
白拂雪发现作物在田坎底下的田地中,植物果然不论是长势,还是成熟的时间,都比自己种在院子里的要快、要好。
所以在那之后他整日的行程,就安排得满满当当。
清晨时分,白拂雪起床练剑,然后简单梳洗一番,开始种田,或是积攒够灵力,就施展一发春雨剑催生,然后收割灵稻、灵菜。
之后打坐恢复、紧接着下午时分,开始用长剑近身与秋雨剑远程,分别练习击杀地煞螟。
至一直到夕阳西斜,吃完了晚餐,白拂雪就打坐一会儿,完成一日份的忘情诀打卡,然后睡觉。
又或者在上午的闲暇时分,白拂雪计算着,积攒够了灵稻与地煞螟尸壳,便去覃香镇朝露堂换取花露点。
顺道去李铁匠补充用坏的长剑、或是去郝老板那里的肉铺转一圈,瞧瞧有没有新鲜的云豚肉卖。
山中无岁月,朝朝暮暮,生活充实的白拂雪,渐渐把地底下埋得烟柳阁主简葭给忘了!
若非得山灵提醒,白拂雪恐怕今日还想不起来!
完了,完了,这都埋了快十年了,不会已经臭了吧?
白拂雪倏忽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却从窗纱斜斜打进来的一缕暖白天光,耳畔传来鸟雀啁哳,发现已到清晨。
仿佛,自己在睡梦中做了一个奇幻的梦。
白拂雪急忙掀开被子,跳下床,打算去田地里把简葭给放出来。
但走到门口,一推开门,脚步即刻顿住。
白拂雪仔细揉了揉浅红的双眼,发现自己眼前居然还保持着像梦中一样,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着无数透明的五彩光华,那些被具象化的灵力。
此刻,在门外的紫竹林中,一道道透明的青绿灵力,伴随雾蒙蒙的晨雾,如一条条光带,缭绕在竹林之间。
他盯着眼前迷幻的场景,惊奇发现,从叶尖溢出的那一丝灵气,比起进入竹竿时要浅淡一些,并且带着一丝土黄色和水蓝色。
恍悟,那些青绿的灵气,应该是木属性的灵力。
它们进入竹竿中,被紫竹无意识吸收了一点,所以颜色变淡了一些。
而土黄色与水蓝色的灵气,应当是从竹竿根部带出的土属性与水属性。
白拂雪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再次仔细看,发现果然偶尔有几丝从其中飘荡出来,欢快地钻入一根根紫竹之中,沿着竹竿根部的经络,逆行而上,滋润过每一片叶子,又从嫩绿的叶尖钻出,重新汇聚在空气中的灵气之河。
渐而从竹叶吐出的那一丝夹带着土黄色与水蓝色的灵气又被青绿灵气齐齐冲刷出。
土黄色灵气缓缓沉入大地,而水蓝色的灵气则一直上浮到天空之中,在雪白的云朵中逐渐汇聚、凝结。
白拂雪突然想到一句,“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随之低头,视线直入地下深处,他果不其然看到脚下,无数条厚重的,代表土灵与水灵气的光带,如一条条地下的暗河般。
二者在土中蜿蜒,相互交织,又随即泾渭分明的分离,其上,又夹杂有无数如繁星的青绿光点。
这些光点吸入土灵与水灵之气,帮助它们冲破坚硬的泥土。
白拂雪忽然明白,原来看到那是一颗颗碧绿的小种子,正从土壤中冒出新绿的幼芽。
使得他的脑海中,骤然想起伏真君留给他的修行规划上记载,让他学着控制吸纳五行灵力,从而在筑基时达到平衡。
白拂雪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拉过从面前飘过一点青绿灵气,吸纳入丹田之中。
其中一点灵力脱出,但它到白拂雪面前,似感应到什么,不耐烦地扭了扭,仿佛十分嫌弃白拂雪的模样,又自顾自逆行而去,重新汇入那道木灵气的光带中,随风远去。
没关系,自己向来法术方向没什么天赋。
哪怕到练习了十年,白拂雪的祛尘术都是时灵时不灵的。
白拂雪顿时安慰自己,再次尝试,但结果还是差不多。
突然,试了几次的白拂雪,感觉脚有一点麻。
才恍然发现,此刻天光暗淡,透过天空中那些各色的透明灵气光带,已是天幕现出深蓝,一颗颗若隐若现银色星子渐渐冒头。
白拂雪微微一愣,急忙向青霜确认问道:“青霜,现在天黑了?”
青霜哼哼了一声,对于长时间没有从白拂雪的丹田内出来放风,颇为不满,没好气地回答:“不然呢?我看你从早上开始,好像在入定,都没敢打扰你。”
白拂雪得到青霜的肯定,放下心来。
他有几分疑惑,在他的感觉中,自己不就是早上观察了一下五行灵力吗?
忽然白拂雪再次想起,糟了!
说好的放简葭出来,自己又忘了?
但也不知是不是站了一天,脚有些麻,此刻白拂雪的头脑也有几分昏沉,困意上涌,于是白拂雪打了个哈欠,关上门,继续回到床上,盖上被子,一倒头陷入沉眠。
在意识迷蒙的最后一刻,白拂雪自欺欺人地想。
推己及人,自己先前说好的三个月,但忘了这么久。
简葭放出来之后,不会气得追杀自己吧?
算了,反正都已经埋那么久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所谓!
最近,青霜总感觉白拂雪的状态有几分不对,他连剑都不练了,每天就坐在院子里发呆一整天。
这种不在状态的白拂雪,青霜曾见到过,就是白拂雪在凡间快死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整天不是发呆,就是睡觉,浑身都提不起劲!
青霜顿时焦急地发问:“白拂雪,你是不是又快死了?”
但这一次白拂雪却是否认,“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练剑?你以前每天都练的,你已经三天没练剑了。”
白拂雪沉默了许久,才回过神似的,“哦”了一声,转身回屋拿了把两块下品灵石就买来的寻常铁剑,练完一套剑之后,又再次抱着剑坐在院子里一块经常充当椅子的平整大石上,继续发呆。
第二日,日上三竿。
“你为什么不吃饭?你以前每天都吃的,你已经四天没吃饭、喝水了?白拂雪,你是不是快死了?”
白拂雪愣了愣,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的语气有几分虚弱无力,“不是的,青霜。”
我……
我只是按伏真君说的,去试图吸收五行灵力,但似乎……它们都很不喜欢我。
但白拂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伴随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脑海不知何时响起一个熟悉而又可恶的声音——
“白拂雪,你只是杂灵根,没有修仙天赋的,放弃吧。还是下来陪朕吧。”
在青霜的提醒下,白拂雪才感到似乎微微有些肚饿,他才开始烧火煮饭,但也只吃下一点点,就不想吃了。
第三日、第四日……
青霜发现,如果它不提醒白拂雪练剑、吃饭喝水、去田里转一圈收菜、打地煞螟,白拂雪就跟完全不知道似的。
它一柄剑突然成了定时的闹钟,整日为白拂雪操碎了心。
时光匆匆飞逝而过,三月不过弹指。
放在人间,今夜正是初一新岁,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潮涌动,烟花灿烂。
但在修真界并无人过新岁的概念。
这一夜,紫竹岭上暮色深沉,竹屋中毫无半点烛火。
青霜见白拂雪再一次窝到床上,它明白,白拂雪每晚睡觉,就跟昏迷似的,一倒头就睡过去了。
于是索性从他的丹田里钻出来,急忙阻止他睡过去。
白青剑身散出丝丝冰雾,让白拂雪清醒一点,道:“白拂雪,别睡!你拿一颗乾坤袋里的青木丹吃,我感觉你最近的身体不太对劲。”
不对劲吗?
白拂雪感觉到了,他最近不知是不是失败太多次,因此感到气馁。
总觉得很累。
那个讨人厌的声音,每次失败时总是极尽嘲讽,让他放弃吧。
“你只是个杂灵根而已,若是你能长生成仙,岂不是天底下都可以了?雪儿,下来陪朕吧。”
“大将军,我想您了。”
“白拂雪,谢谢你为我们报仇。但……够了,你可以歇息了。”
“阳阳,妈妈想你了……”
“阳阳,爸爸和妈妈,都在等你回家。”
白拂雪陡然一个激灵,他伸出手,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抚过面前青霜冰凉的剑身。
那冰冷似乎直入骨髓与神魂,却让白拂雪安心不少。
但他的手指让青霜不由一颤,比起自己更加寒凉。
他扬起一个虚弱而疲惫的微笑,忽然对青霜说:“青霜,上辈子加这辈子,我已经是个快八十岁的老爷爷了,不想动不是很正常的吗?”
青霜剑身白光一闪,不大听得懂白拂雪的话,但仍是固执己见地坚持道:“吃药!”
白拂雪想起山灵给自己看过的画面里,曾经紫竹岭上种植的那些罂粟花,摇摇头拒绝道:“不吃,那些加了罂粟。”
“罂粟是什么?”
白拂雪想了想,只好向青霜解释道:“是一种成瘾性的药物,曾经的红津丸里也有那个,我不吃。”
“可,可你要死了!”
白拂雪重新将青霜塞回丹田里,一股白雾灵力如出一辙的涌上来,顷刻已将变小的青霜剑身包裹,让它如陷蛛网,在其间动弹不得。
只听白拂雪对它道:“不会的。”
青霜不甘地发出一声闷闷的剑鸣,“那你活久点,不许骗我!以后去了大坊市,还要给我买白莲花味的剑身养护套装。”
白拂雪眼皮开始打架,压根没听清青霜后面自顾自嘀咕了些什么,随口应了一句“好”,陷入沉睡。
“叮铃——。”
倏而,一声清脆空灵的铃音蓦然响起。
青霜感应到合欢铃的气息,立时兴奋起来,它透过白拂雪的丹田,从外望去。
却见白拂雪的床前,立着一个紫袍银发,就连青霜一柄看人都一样,毫无审美的剑,都觉得眼前的人美丽不可方物。
它手持一柄拂尘,变作人的形态,青霜从不知合欢铃竟有这爱好!
它埋头看着沉睡中无知无觉的白拂雪,似乎笑了一声,用无比空灵,毫无情感的嗓音,低喃了一句:“天人五衰?有意思。”
“你你你……是合欢铃?”
“合欢铃”的视线,重新移向白拂雪的丹田位置,扫了一眼,反问道:“不然呢?”
随之,留下一句:“百年后,告知白拂雪,来寻吾,吾讲忘情之道”便身形开始变淡。
青霜仔细感应了一下,发现真的是合欢铃,见它要离开,赶忙叫住它,没好气地道:“他都快死了,还百年后呢!”
突然,青霜意识到什么,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等等!伏苓小丫头说得那个合欢宗忘情一脉祖师,不会就是你吧?但你不就是个器灵吗?”
合欢铃果然变淡的身形顿住,斜了青霜一眼,但并未否认。
“呃……”
青霜为之哑然片霎,仍担忧起白拂雪,向合欢铃说道:“我感觉他快死了,肯定活不到百年后,等你讲道。他又不肯吃药,合欢铃你帮忙想想办法呗。”
岂知合欢铃身形再次淡去,甩下一句,“天人五衰,三灾九难十劫,正常,不必管他。”
“啥玩意,白拂雪明明一个炼气期,他为什么会天人五衰?”
青霜总觉得合欢铃在忽悠自己,并且有证据!
但合欢铃化作人形的模样,已于黑暗中彻底消失不见。
只在屋中留下一句余音,“成仙何难?彼境界已至,尚差灵力积累。”
青霜不禁觉得合欢铃站着说话不腰疼,愤怒地骂骂咧咧道:“不难!不难个屁!自从上古之后,修真界那么多年,除了出一个什么荀长安后,再没一个成仙的!”
它话音刚落,神识中弹出两个金色的大字——
“因,菜!”
青霜哑口无言。
它仔细想了想,觉得合欢铃这也不算广开嘲讽,好像真的也是。
唉,现在修真界这群愚蠢后辈,真是带不动!
翌日。
当青霜看到白拂雪准时准点醒来,没有一睡不醒,不免松了口气。
虽然合欢铃说不要管白拂雪,但青霜才不信合欢铃的话。
白拂雪一个炼气期,怎么会天人五衰?
于是向白拂雪提议道:“我们去镇子上买药,总有不加罂粟的。你活久一点!”
见白拂雪没理会自己,青霜絮絮叨叨地在丹田里着急地道:“合欢铃昨晚来过!他说,还等着你百年后给你讲忘情道呢。”
这下子,白拂雪掬起水的手一顿,疑惑问道:“为什么是合欢铃讲?”
青霜见他终于肯理会自己了,于是兴奋起来,“忘了跟你说,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合欢铃居然就是你们合欢宗忘情一脉的祖师喔!”
白拂雪倍感惊讶,伏真君可没跟他提过这个。
因此问道:“它不是仙器吗?”
“是喔。”
白拂雪本想问仙器怎么讲道?
青霜能把字认明白,不被人忽悠就不错了。
但想起当初在雪圣宗时,合欢铃霸气又固执的手段,和脑子不好的青霜,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合欢铃讲课,好像也是有可能?
但白拂雪再次疑惑发问:“为什么是百年后?”
青霜愣了愣,急忙道:“我怎么知道?等等,我问问喔。”
随之,照着神识前两个大字,回复白拂雪道:“合欢铃说它闭关。”
白拂雪抽了抽嘴角,提醒脑子不好的青霜,“它都闭关了,还跟你说话?”
“是喔!”
青霜灵光一闪,使得下一刻白拂雪捂住额头,冲在自己脑子里不停嚷嚷着“它不理我啦!它又不理我啦!”
忍不住破天荒地冲青霜,发怒吼道:“闭嘴!”
“干?干什么?”
青霜剑身一颤,心生不妙之感。
但听怒意顷刻消散的白拂雪一握拳,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是去镇子买药吗?”
“哦,对对对!”
青霜连连催促白拂雪快去,但白拂雪冥冥中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是药物能解决的。
但为了照顾青霜的情绪,只好一大早匆匆前往覃香镇上的一家炼制灵丹的药铺。
铺子的老板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婀娜女人,一见了戴着幂篱的白拂雪,扭着水蛇腰上前。
她笑若银铃,打起合欢宗特有的打招呼方式,“小客官,双修吗?”
白拂雪摇摇头,那女人也不气恼,再次一笑道:“那小客官,您需要什么丹药?”
白拂雪想了想,他曾在常识玉简中发现一种叫百般娇的花与罂粟很像,他原以为只是长得类似,没想到还真是一个。
因此用灵力在空中写字询问,“有哪些不加百般娇的疗伤丹药吗?”
那女人诧异地眨了眨眼,但又转瞬恢复,笑颜如花将白拂雪带到一个架子前,介绍道:“这架子上的丹药基本都没加入百般娇,不过对于重伤和一些特殊伤口,效用其实不大好,所以我不大推荐。”
白拂雪想着只是拿来安慰青霜的,暗暗问青霜要哪个?
青霜感应一番,指向架子一个青色的小瓷瓶,连声道:“那个,那个,对!那个我感觉灵气最充裕,肯定效果最好!”
于是白拂雪拿起来,向老板写字问道:“这个可有百般娇?”
“啊?玄元丹啊?这自然没有,但……”老板面露难色,一抚鬓发,瞟了白拂雪一眼,提醒道:“此丹方出自太虚宗,因所耗灵材珍稀,内含灵气充裕,拿来疗伤实在有些大材小用。此丹乃我生平有幸炼制而出,一炉总共只三丸,乃我镇店之宝。”
白拂雪顿时明白老板的意思了,索性咬牙摸出一块蓝幽幽的中品灵石,在空中写字询问:“要多少灵石?”
老板眼睛一亮,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大主顾,比了个五的数字。
白拂雪本咬牙摸出五块中品灵石,哪知那老板眼睛一斜,再次提醒道:“五十。”
五十中品灵石!
你怎么不去抢?
白拂雪心中腹诽,只能耐着性子和老板讲价,最后还是付出了三十中品灵石,才买了三颗玄元丹和附赠的小玉瓶。
一时间心头滴血,但想想青霜一柄仙剑,白拂雪从没给人家剑身保养过,青霜也很懂事,从没抱怨过。
算了,算了。
白拂雪这般想着走出店门,在青霜的催促下,仰头吞下一颗玄元丹,果然丹药进入丹田,只感觉一阵微热,然后就没了感觉。
但嘴上敷衍着青霜,迈步回紫竹岭。
殊不知,他的这番举动,看在那婀娜的老板眼内。
吓得她嘴巴几乎塞下一颗鸡蛋,分外激动地在心中暗自揣测——
“这是宗门哪位游戏人间的大佬么?玄元丹跟吃糖豆一样?完了,完了,这种大佬绝对不缺灵石,自己卖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