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阮莘状态很不对,浑浑噩噩,甚至无法集中精力。
她想强迫自己做一点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但根本做不到,她满脑子里都是池司瑾。
从KtV里那时第一次撞面之后的,所有的池司瑾。
笑着的池司瑾,生气的池司瑾,耍赖的池司瑾。
不久前,还和她躺在一起,幻想着未来的池司瑾。
阮莘觉得自己可能又发烧了,不仅是四肢,她脑后的神经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她爬起来,到厨房找水喝。
到了这里后,一直是池司瑾在照顾她,阮莘没怎么进过厨房,转了一圈,找到了池司瑾给她留在冰箱里的矿泉水。
她拧开其中一瓶,稍微喝了一点,缓解了一下嗓子的灼痛。
喝完后,阮莘把水拧好放回原处,有点茫然地回头望去,才发现尽管她和池司瑾只在这里住了几天,这却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她被困在这个房间里,无可逃避。
阮莘清楚自己的身体,她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可能连走出这家民宿都做不到。
她只能又回到卧室里,躺到床上,把自己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了,阮莘居然真的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一会。
她做了一个梦。
阮莘梦见她站在一个手术室门口,往里看,里面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大型手术,血沿着手术床流了一地,状况惨烈。
阮莘走上前,从围在手术床旁边的人里挤过去,却在认出那个正躺在手术床上被开膛破肚的人后,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硬在原地。
是池司瑾。
英俊却惨白的脸上扣着呼吸面罩,神色安详如同早已死去。
作为一个医生,如同本能般的职业素养令阮莘立刻快速查看了手术的进行情况。
然而还没等细看池司瑾身上的伤口,阮莘却很快发现了不对。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四周。
那些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的人,都只是围着手术床,神情麻木地站着旁观。
没有一个人在救池司瑾。
阮莘震惊而愤怒的控诉:“你们怎么不动?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没有人回答她。
除了阮莘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地低头静静望着手术床上的池司瑾,场面诡异如同提前给他判下死刑,举行一场沉默的葬礼。
实时显示池司瑾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上,那些电子数据的变化起伏越来越微弱,阮莘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从自己眼前消逝,她没办法袖手旁观,伸手抢过手术刀,决定自己先来给池司瑾做止血措施再说。
然而她才刚拿到手术刀,手腕就被人扣住了。
那人力气奇大,五根手指攥得她腕骨像是碎裂了一般剧痛。
阮莘却咬着牙没松开手里的手术刀,她五官不受控制皱起来,抬头去看阻止她的那人。
那是一个女人,戴着口罩和手术帽,除了眼睛其他部位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阮莘却莫名觉得她有点眼熟。
女人平静地开口:“为什么救他?”
阮莘声音嘶哑,用力挣了一下,几乎是把话喊出来:“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不救?”
女人眼神冷漠,沉沉地说:“可是是你杀了他。”
阮莘愣了一下,张了张嘴,然而连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女人用力压住拿着手术刀的那只手,缓缓逼近了麻醉后毫无意识的池司瑾。
阮莘意识到女人要干什么,拼命挣扎着往后退:“不要,不要!不要!”
巨大的恐惧令阮莘几乎已经突破自己力量的极限,那女人却像是没有生命的机械一般,毫无波动,轻而易举地制住了竭尽全力的阮莘,眼睛都不眨一下。
女人一只手如钢筋铁骨,手指紧紧嵌进了阮莘的手腕,死死咬着她,令她的动作全然不能受自己控制。
锋利冰冷的刀刃逐渐逼近池司瑾的脖子,阮莘绝望而痛苦地大哭起来,拼命摇着头:“别这样,别这样!”
女人却恍若未闻。
阮莘想扭过头,想闭上眼,然而在刀刃碰到池司瑾皮肤的那一刹那,却像是被人控制住了神经系统一样,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一点一点划开池司瑾颈间的皮肤,再切断他的喉管。
阮莘彻底崩溃了,她嚎啕大哭地叫着池司瑾的名字,语无伦次地喊着救命,救救他。
没有人来救他。
池司瑾面容依旧平静,就像是陷入了一场熟睡,一旁的仪器屏幕数据却在此时骤然归零。
阮莘呆呆望着被溅上了血的电子屏幕,空洞漆黑的眸倒映出上面冰冷残酷的几条直线。
池司瑾死了。死在了她手里。
她用自己曾经最引以为豪的,神圣无比的手术刀杀了人。
她在手术台上杀了人。
池司瑾没有了生命体征后,女人终于怜悯似的放过了阮莘。
阮莘立刻扑到手术床上,手忙脚乱想给池司瑾止血,却无济于事。
女人神情从容地摘下口罩,往后退了半步,低头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
阮莘抱着已经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池司瑾,绝望而愤恨地转头看去,女人察觉到目光也跟着抬起眼,两人四目相对之时,阮莘猛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口罩之下,那女人竟然有着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女人看着阮莘惊恐的表情,勾唇轻轻嗤笑了一声。
摘了口罩之后,她与阮莘如出一辙的声音更加清晰:“看我干什么,杀他,不一直都是你想做的吗?”
……
阮莘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在意识到那只是一场梦之后,阮莘才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但那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从梦里醒来后,她又缓了好一会。
此时外面下了暴雨,雨水击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如此清晰,阮莘转过头去看漆黑一片的窗外,视线如同被蒙上了一层雾。
阮莘喉咙太干了,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嗓子是撕裂般的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噩梦出了一身汗,阮莘总觉得此刻的屋子里特别潮,潮到她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阮莘从床上艰难地坐起身,摸黑拿到手机,想看看她睡了多久,一打开手机屏幕却看见了温淮几分钟前刚给她发来的消息。
阮莘一秒也不敢耽搁,立刻点了进去。
温淮的账号发来的消息只有三个字。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