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莘被池珩非从医院带回了家,继续休养。
或许是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已经熄灭,阮莘自知恐怕以后再难有什么机会,从而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消极和抗拒。
池珩非要什么,她就给,但绝不会和池珩非说一句话,也不会给他一个眼神,给他一个回应。
阮莘沉默地蜷缩在这个华贵奢靡的牢笼里,如同一株正在渐渐枯萎的植物,池珩非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生气正在慢慢消散,最后归为一片死寂。
这段时间阮莘的爸妈也曾打来电话过,问她和池司瑾在外面玩得怎么样。
阮莘一个电话也没接过,统统拒绝,池珩非刚开始会替她发一些短信安抚阮父阮母,后来时间久了怕他们生疑,求着阮莘,她才终于肯接听自己爸妈打来的电话,随便聊几句,让他们能放心。
只是语气依旧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这种阮莘与外界联系越来越淡薄的感觉令池珩非心生恐惧,如果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抓住阮莘,那他也就再也抓不住阮莘。
池珩非换了个方法,提出阮莘回到医院去上班。
阮莘不想去,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动也不动,完全是抗拒的姿态。
池珩非站在床边,看着这样的阮莘,唇线绷紧,问她:“阮莘,你要毁了你自己的人生是么?”
阮莘空洞的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我的人生,难道不是在遇见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毁了吗?”
池珩非心口重重一痛,居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但最后阮莘还是同意回去工作了,没有办法,她被池珩非磨烦了,想回到医院去寻个清静。
出发前,池珩非为她准备好了新手机,打点好了一切,又像是从孩子上学似的,把她送到医院门口后,把替她拎了一路的包交给她,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阮莘则头也不回,走的干脆。
明明没有脱离正常生活太久,阮莘才刚一离开池珩非,却忽然发现自己对着外界的环境有了一种陌生的胆怯。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遭受的打击太大还没缓过来,还是从医院出来后被池珩非困在家里养废了,阮莘甚至有些不太适应这个世界了。
到了办公室后,阮莘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查看了一下,果然,她那个存着录音的小号已经被注销了。
阮莘面无表情地又关闭掉浏览器的界面。
医院里的领导被池珩非提前嘱咐过,不敢让阮莘做太多工作,就只是放她在办公室里消磨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同样要归结于池珩非的功劳,阮莘这次回去,虽然人瘦了很多,脸也憔悴了不少,但没有人来八卦她消失这段时间是怎么了,全都很有礼貌地躲她躲得远远的。
就连温淮也没来找她。
阮莘也没主动去找温淮,她知道池珩非不喜欢他们两个在一起,她就不做会让池珩非不高兴的事。
阮莘觉得她应该是没办法等到池珩非愿意放过她的那天了,那她就彻底死心,做一个听话的玩具,直到她撑到自己的极限。
工作清闲到无聊,阮莘在办公室里有些坐不住,自己一个人随处转了转。
在走到手术室外的更衣室时,阮莘打量着自己的柜子,忽然愣了一下。
她随口问了一下正在旁边换衣服的医生:“怎么只有我的柜子被换成新的了?”
那医生见到她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本有些欲言又止,但见此时更衣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一咬牙,还是把缘由低声告诉她了:“阮医生,听说之前有人来把你的柜子撬开了,拿了什么东西走。后来修不好了,才换了新的。”
阮莘怔了怔,哦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啊,但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阮莘点头:“我明白的。”
等那个医生匆匆离开后,阮莘打开自己的新柜子,看见之前的衣服都原封不动又搬了进来,只不过那晚被她藏进来的手机消失了。
看来是池珩非叫人把她的柜子撬开了。
池珩非现在再做出什么事,阮莘都不会觉得意外了,她心里毫无波澜地关上柜子,走出更衣室。
阮莘在医院里茫然地走着,迎面而来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目光有些复杂地一点点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无限向往,却又被腐蚀得令她越来越陌生的地方。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温淮办公室门口。
阮莘没想过进去,只想站在门口远远望一下,却突然发现温淮办公室门口的姓名签换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
阮莘又确认了一下办公室的位置,是温淮之前办公的地方没错,她犹豫了一下,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一个陌生的女声从门内传来:“请进。”
阮莘打开门进去,面面相觑,那位医生看着阮莘问:“您找谁?”
阮莘有点局促地说:“请问温淮,温医生现在在哪里办公?”
女医生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刚入职,好像没听说过你口中的这位温医生。”
阮莘微微怔了下,麻木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
阮莘关上办公室的门,握着门把手在门外呆呆站了一会。
仔细想来,这样的结果倒也是意料之内。
事情败露,池珩非肯为了她妥协,放温淮和周烨一马,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已经算是恩赐一般了。
阮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发呆,池珩非在这期间偶尔给她发过消息,问她还适不适应,阮莘一直没回。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拿起手机,给池珩非发去一条消息:我想回家。
池珩非就立刻亲自来接她。
上车后,阮莘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任由池珩非替她系安全带。
她有点茫然地问:“温淮去哪了?”
听到温淮的名字,池珩非的手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解释:“我把他安排去外省的分院了。有特殊福利津贴,待遇不比在这差。再过几年,如果合适,可以提回来。”
阮莘没什么可说的,点了点头。
半晌,她又轻声开口:“池珩非。”
“嗯?”
“你帮我辞职吧。”
池珩非愣了一下:“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人惹我。”阮莘疲倦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做医生了。”
池珩非沉默了片刻,耐心地问:“那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想做,我想回家。”
池珩非一时没说话,他明显知道阮莘这样状态不对,他不能让她再这么继续下去,可该如何着手,已无计可施。
他只能又轻声地哄着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阮莘没回答。这份工作在池珩非心里只是哄女人高兴的过家家游戏,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这种人理解,做医生不是胡闹,状态不好却被硬塞回医院去很可能会给无辜的患者留下一辈子的创伤。
阮莘不知道,也没那个耐心和池珩非解释什么。
她只是偏过头看他,黑沉沉的瞳仁毫无生气:“好不好?”
池珩非又怎么能忍心拒绝她?
尽管没问出任何结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池珩非还是扯了下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不想做我们就不做。”
说完之后,就发动车子,往回家的方向开。
阮莘扭过脸,沉默地看向车窗外。
又是令池珩非几近窒息的一路无言。
坐在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束手无策的女人身边,池珩非觉得自己好像处在真空中。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