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战场,将短暂的死寂冲刷得一干二净。
唐军士兵们从那天罚般的震撼中惊醒,胸中被狂喜和必胜的信念填满,如同开闸的洪流,向着已然崩溃的叛军阵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程咬金猛地从失神中挣脱,身为大军统帅的职责瞬间压倒了内心的惊骇。
他虎目圆睁,声若雷霆,压过了战场上的喧嚣:“全军进攻!跪地弃械者不杀,冥顽不灵者,立斩不赦!”
这声命令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唐军步骑如潮,以排山倒海之势淹没了叛军营寨。
主将殒命,核心防御区化为焦土,残存的叛军早已魂飞魄散,除了零星无望的抵抗,大多选择了跪地求饶。战事迅速从激烈的攻防演变为一边倒的清剿与受降。
程处默率领的望海堡精锐,如同最锋利的箭簇,从侧翼精准地切入叛军混乱的阵列,与正面压上的主力形成了完美的钳形攻势。
他手中马槊翻飞,所过之处,叛军如波开浪裂,其麾下士卒亦是个个奋勇,如虎入羊群。
中军旗下,程咬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儿子的身影。
看着他冲锋陷阵的英姿,指挥若定的气度,老程心中最后那点担忧,彻底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和踏实取代。
这混小子,不仅没给他丢人,还硬生生打出了让他这当老子的都瞠目结舌的战绩!
战斗在一个时辰后彻底结束。八千叛军,阵斩逾两千,俘虏近六千,仅有极少数溃兵趁乱遁入山林。
唐军以微小的代价,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缴获军械、粮秣堆积如山。
硝烟与尘土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在战场上弥漫,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刺鼻的硝石燃烧后的味道。
士兵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收押俘虏,救治己方伤员。
程咬金在一众将领簇拥下,踏入了叛军核心营区的废墟。
眼前景象触目惊心:被狂暴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木质栅栏和望楼,地面上数个焦黑扭曲的坑洞,四周散落着难以辨认的残肢断臂和兵器碎片……这绝非寻常水火之力所能及!
他征战半生,见识过各种惨烈场面,但如此集中、如此彻底的毁灭,闻所未闻!
“大总管,程处默将军前来复命!”亲兵的高声通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程咬金转身,看到程处默正大步流星走来。年轻的将军甲胄染尘,带着几处新鲜的刀箭划痕,脸上虽有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锐气与自信。
“末将程处默,参见大总管!叛军已被肃清,请大总管示下!”程处默抱拳行礼,声音沉稳有力。
程咬金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儿子。周遭的将领们也屏息凝神,目光在这对父子——不,是威严的大总管与骁勇的前锋将领之间逡巡。
突然,程咬金爆发出一阵洪亮豪迈的大笑,笑声驱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凝重:
“好!好小子!干得他娘的漂亮!真给老子长脸!哇哈哈哈!”他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巴掌重重拍在程处默的肩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力道之大,让程处默身形都晃了一晃,但他随即站得更稳。
这一次,程咬金毫不掩饰他的赞赏。周围的将领们也纷纷露出笑容,向程处默投去敬佩的目光。此战首功,毋庸置疑!
笑声渐歇,程咬金目光扫过那片爆炸留下的狼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问道:
“处默,刚才那动静……可是与青州那边……有关?”
他话语含糊,但指向明确。
关于太子李承乾在青州秘密研制某种威力巨大的“新物事”,他作为军方重臣,虽未亲见,却也通过特殊渠道听到过一些极其模糊的风声,并被严令禁止打探。
今日亲眼所见,那模糊的传闻瞬间变得具体而恐怖。
程处默神色一凛,目光快速扫过左右,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程咬金能听见:
“父亲明鉴。此物……关系重大,具体细节,儿臣亦所知有限,且受严令,不得与外传。
只知乃是太子殿下心血所系,名为‘震天雷’,今日为破僵局,不得已而用之,幸不辱命!”他言辞谨慎,点到即止,既确认了来源,又严守了秘密。
程咬金瞳孔微缩,缓缓点了点头,心中已是波澜起伏。
果然!真的是太子殿下弄出来的东西!这威力……简直骇人听闻!
有了此物,大唐军锋,谁人能挡?
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战场上,敌军在这种神威下土崩瓦解的景象。
“嗯。”程咬金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沉重的音节,不再追问。
他深知其中利害,有些东西,知道其存在即可,知道得太多,反是取祸之道。“此物……慎用。”他最终只叮嘱了这三个字,包含了无数的意味。
“儿臣明白。”程处默郑重回答,“战场决胜,终赖将士用命,此物可为奇兵,不可为常恃。”
程咬金眼中赞赏之色更浓,能持重而不骄,这小子,是真的大有长进了!他不再纠缠此事,大手一挥:“走!回城!详议军情,拟写捷报,八百里加急,奏报长安!”
……
迩海郡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向新罗各地扩散。
唐军主力登陆,一战尽歼高挽八千精锐,更动用了一种“声如天崩,烈焰焚营”的神秘武器——消息在口耳相传中不断被放大、神化,到了后来,几乎成了唐军能驱使雷霆,高挽叛军不堪一击。
这种心理上的碾压,远比军事上的失败更具毁灭性。
金城,高挽的“大将军府”内。
昔日自封为“大将军”、野心勃勃的高挽,此刻如同笼中困兽,在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脸色铁青,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无法掩饰的惊惧。
殿下的文武属官们,一个个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