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聊着天,汪新这才渐渐感觉到腹中阵阵饥饿传来。马燕见他这个样子 ,笑着带他到楼下来准备吃饭,昨天是国营商店年后开业的日子,今天正好是王素芳的班,她已经早早离开了家。 锅里给他们留的饭,汪新打开看看,还热乎呢。
正吃着,马魁也揉着脸缓缓走出来,见汪新已经在桌子旁吃起饭来,神色中闪出一丝惊讶。
“叔,过来吃饭吧,婶子给咱俩留了不少呢。”汪新招呼道。
“嗯......这就过来,那个......燕子,给爸倒杯水,口渴得慌。”
马燕应声而去,马魁则坐在桌前,汪新抢先一步给他舀上稀饭递过来。
接过稀饭,马魁嘘了一口,看着他说:“你小子行啊,昨晚给我都灌醉了,现在还能这么快起来,你这酒量,你老子怕是也撵不上你......”
汪新嘿嘿一笑:“咱习武之人消化得快,我爸那都小卡拉米了,大年夜他比我先倒下的嘿......”
黄昏的光线,柔和平缓,天空还在稀稀拉拉飘着小雪,给这片天地再添几分诗情画意。
国营商店内,王素芳正在熟练的忙碌着手头的事情,看的另一头的同事啧啧称赞。
“嫂子,自打生了你家老二以后,怎么感觉你这身子骨越发利索啦?简直比个小姑娘干活儿都麻利。”
另一头柜台后站着的女人打趣道。
王素芳边招呼着客人,边回答道:“咱政策越来越好了,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这心情就好,人就越活越年轻嘛!你看你不也是,刚来上班的时候瘦的都没人形,现在身上有肉了,人也越来越好看了。”
“对对对,感谢政府啊,给了咱老百姓出路,以前我爸年轻那会儿,在家吃着饭呢,那土匪就进门来收粮,整的一家人鸡犬不宁......”女人絮叨着。
就在这时,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的拎着酒瓶子从一个胡同口出来,径直向国营商店走来。
这个男人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里面的人还剩几个的时候,这才走进去。
王素芳正在给最后几个客人称花生,见这个男人似乎醉的不轻,连忙问道:“同志,你是想要点什么吗?麻烦等一下,我马上给这几位同志称完”
男人把酒瓶子蹾在柜台上,一开口便是满嘴的酒气:“你还记得我不?”
王素芳仔细瞅了瞅她,心中咯噔了下,这个家伙好像是镇上有名的穷酒鬼,一直以来都是喝他们店里最便宜的地瓜烧,都喝了七八年了,眼下这是过来闹啥幺蛾子呢?
但是眼下不知道对方什么目的,王素芳也只好见一步走一步,回答道:“瞅着你是有点眼熟。”
男人一听,立刻指着柜台上的酒瓶子说道:“眼熟就好,我今天晌午,在你们这儿打的酒,你自己看看吧!”
王素芳见这个家伙明显是来者不善,只好歉意的向那几个等待的人笑了笑,然后拿起酒瓶子看了看,见酒瓶没有任何异常,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男人一把夺过酒瓶子,拧开瓶盖说:“这么看能看出个屁来啊?闻闻!”
王素芳见状,边接过酒瓶子,边用眼神示意对面的店员赶紧去报警。对面店员会意,连忙压低声音跑了出去。
她闻了闻瓶口,确实有些异常,酒味明显要淡一些,但是店里的酒都是统一从大酒坛子里舀出来的,不可能只有这瓶酒不对啊。
“同志,你又让我看又让我闻的,到底有什么事儿,你直说就行。”
男人说:“你自己尝尝,是不是味儿淡!”
“工作期间我们不能喝酒,你啥意思?”王素芳不动声色地说。
“我啥意思?意思是这酒兑水了!我喝了二十年地瓜烧了,兑没兑水,我尝一口就知道,你们甭想蒙我!”男人瞪着眼睛道。
“同志,你要是说这酒瓶子磕了碰了喝到渣渣了我都理解,但是这酒不可能兑水!这地瓜烧是我们店里最便宜的酒,我们犯得上去费那点功夫去折腾吗?再说了,就算兑水,你凭啥说是我们兑的水?”
男人大叫道:“这酒我就从你家买的,那肯定就是你兑的水!我不管,今天你必须给我换!”
王素芳平静地说:“同志,说实话,你在我们店挺有名的,之前店里有好几个小姑娘都被你这招糊弄过,最后人家都是自掏腰包报损。你扪心自问,这么做真的好吗?咱收入不高,可以少喝一点,不能你贪便宜让别人给你兜底啊。”
男人顿时大怒,直接冲着她说:“你胡说什么呢你!店大欺客是吧,各位看看啊,这家店卖兑水酒还不认账,大家快来看看啊!”
他当即冲着那几个顾客喧嚣起来,但是对方显然对他这个德行也有几分不齿,压根不接话。
见这几人不支持自己,他又跑到大街上跳着脚喧嚣起来。
但是他这么折腾了好一阵,发现根本没人搭理他,只不过围过来看热闹的确实有几个。
见效果不佳,男人无奈之下只好又折返回来。
王素芳看着柜台上的酒瓶子,又有了主意,她问道:“同志,你也甭折腾,这样吧,你晌午打了多少酒。”
“一......一勺整。”
王素芳转身掀开酒坛子,把挂在坛边的木勺子拎起来,控干残酒,接着把酒瓶子里的酒倒进木勺里,勺子满了,可是酒瓶里还剩了三指厚的酒。
“哎呦呵......有点意思,叔,婶子以前就这么聪明的嘛?”站在窗外看热闹的汪新对马魁道。
“哼,你以为我的眼光,你婶子会是什么泛泛之辈?这么跟你说吧,以前你婶子在她们老家,那都是村中一霸,没人能算计着她的好处。”马魁得意地吹嘘。
这俩人本来一天无事,但是汪新家吃饭早,他正准备出来消食,却看到马魁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问离家原因,才知道王素芳今天到这个点了还没下班,他实在是不放心,要沿着回家的路去接应一下。汪新寻思自己也没啥事儿,干脆就跟着师父一起走了。
爷俩儿走到这里,看到王素芳还在忙碌,边站在窗外静静的等候,没想到还没等到她下班,却等来了这么一出......
此时,里面的气氛已经紧张起来。
男人看到酒瓶子里的余酒,顿时觉得脑门子都开始出汗。
王素芳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她冷冷一笑说:“同志,你可看仔细了,咱宁阳市所有国营店的打酒勺子都是这种标准的八两勺,你不是打了一勺吗?你这瓶子里的酒哪来的,难不成你的瓶子是个聚宝盆,酒越喝越多?”
“哈哈哈......”周边看热闹的顾客忍不住笑了起来。
男人顿时觉得自己颜面受损,急赤白脸地说:“你少废话,我可告诉你,今儿你要是不给我把这瓶酒换了,我就......我就......”
王素芳缓缓拿起柜台后的防身木棍,说:“你就怎么着?”
男人猛地掏出火柴盒,威胁道:“我就把你这家店给点喽!你信不信?”
“刺啦”一声,火柴被点燃,但紧接着下一刻,男人拿火柴的手被一只铁手猛地钳住,男人吃痛,顿时张嘴哎呦起来,下一刻,那只手直接将男人点燃的火柴一把掼在他的嘴巴里!
“嘶......”
“会玩儿,真会玩儿......”
火柴当即熄灭,冒出缕缕青烟,但男人连嘴巴带手腕的疼痛加在一起,终于忍受不住跪倒在地上哭唧唧的吆喝起来。
汪新不屑地上下拍了拍手说:“没出息的窝囊东西,敢在我面前对婶子不逊,找收拾呢!”
见到情况紧急,在外面观看的马魁刚要动身,身边的汪新早已闪身进来,当场制服了男人。
王素芳见到丈夫和汪新,顿时松了口气,恢复了往日的温柔:“老马,汪新,你们俩咋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骚乱,几个穿着蓝衣制服的警察赶了进来。
“都不要乱动,到底咋回事儿?!”领头的高个儿警察吼道。
“警察同志!他们卖我假酒,还打人!尤其那个小子,他还拿火柴头烫我舌头,我的妈妈呀......”跪在地上的男人反应倒快,立刻倒打一耙。
高个儿警察蹲下来仔细瞅了瞅他的舌头,确实有点发黑,他站起身,看着王素芳这边说:“你们说说吧,这什么情......哎呦?您是马队吗?”
马魁点点头:“是我,你们是镇派出所的兄弟吧?”
见对方点点头,马魁就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下,并拉了旁边几个旁观的人证,见几个人都点头称是,高个儿警察顿时明白了情况。
男人一看王素芳的丈夫居然是个警察,而且听那意思职位还不低,顿时瘫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了。
高个儿警察见他这个德行,哼了一声说:“行啊你,意图纵火损坏国有财产,还妄想恶意栽赃?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罢,他一挥手,跟着来的两个警察一把将男人拽了起来,铐上铐子推了出去。
“大过年的,辛苦各位了。”马魁笑呵呵地说。
高个儿警察摆摆手笑道:“这算啥,分内之事,不过您有空再去我们所里教我们两手啊,新来的几个小年轻可都听过您的厉害呢。”
事情解决,王素芳迅速把最后几个客人招待完,这才下班和丈夫以及汪新走了出去。
“素芳,今儿怎么这么晚还在忙啊?”马魁接过妻子的布包,疑惑道。
“嗨,这不刚开业吗,听说昨天比今儿还忙呢,可能今年大家手里头都宽裕了,愿意买东西串门啥的了。”王素芳现在想起刚才的事情,这才后知后觉的心脏砰砰直跳。
“不过汪新你现在是真厉害啊,我都没看到你进来呢,你就已经把那个家伙制服了,这警校可真没白上啊。”
王素芳想到刚才的情景,夸道。
“嗨,都是叔教给我的底子好,嘿,我上学的时候把老师们都吓了一跳呢。”汪新时时不忘给马魁脸上贴金。
马魁听着汪新的话,顿时神清气爽,嘴上说着“都是你的功劳,我只是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什么的,但是翘起的嘴角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这种欢快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大院里的孩子们又要各自回到自己的学校\/单位了。
临走前,牛大力还不忘找到汪新,问问他如何看待自己和葛晓青的这段莫名其妙开始的感情,汪新只是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力哥,加油啊,争取明年过年前把嫂子领回来给大家见见。”
牛大力看着汪新离去的身影,自己琢磨了下,自己笑了:“这就是 很看好自己这段感情呗?嗨,跟我想的一样!”
春天渐渐盖住了冬天的冰寒,带着徐徐的暖风回来了。
宁阳市刑事警察学院,汪新和刘宁、王卫英和廖志宏再次会合。
几人坐在宿舍里,想到今年再做几个月,他们就要正式下基层实习了,一时间感慨万千。
“不对啊老刘,你家那个情况,还得从基层干?那不直接给你拔高接受党的考验啊?”汪新打趣道。
刘宁苦笑一声:“别逗了,我爸那个德行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他说不能让我年纪轻轻有了啃老这种想法,坚持要我下基层,不过好歹是给我安排在宁阳市局啦,问题不大。”
汪新点点头:“那老王呢?你啥想法?”
王卫英老老实实地说:“我自然也想留在市局了,到时候看表现吧,要是在宁阳市区,不在市局我也能接受。”
“志宏,那你啥去处。”汪新问道。全宿舍只有廖志宏大家喊他后两个字,因为老廖这个词发音实在是有点容易出错......
“我?我估计就是回吉平市局了,但是我想留在宁阳和大伙儿一块混......老刘你有办法吗?”廖志宏讪讪一笑,转头问刘宁,虽然他一直不知道刘宁家的情况,但是通过和汪新和王卫英的交流,他意识到刘宁家里在警察系统里的能量不低。
“刘宁摇摇头道:“我有啥办法,等着你好好争取下吧,只要够优秀,肯定没问题的。”
“你说的是。”廖志宏点点头,收起笑脸,转身向外面走去。
宿舍里剩下三人相视一眼,有些无奈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