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挥退阻拦的守卫,向谢榕屿拱手笑道:“故人自远方来,怎可在风口处叙旧?请移步王宫,容我备薄酒为君接风。”
言罢,不由分说地揽住谢榕屿的肩,作势引他回转。
转身时朝沈知意投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笑中藏着的促狭,令她顿感不适...
谢榕屿端坐在对面,出身地望着沈知意,眼神之中满是柔情。
他静静地凝着她:“小知意…不,公主殿下,这些时日未能见你,我日夜挂怀...”
话音未落,沈知意已忍不住前倾身子,急声道:“你既来了,可知青洲之事?可知李承渊他…”
谢榕屿却抬手止住她的追问:“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你带来佳讯。”
话音方落,他手中玉骨扇轻敲掌心,门外顿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几名随从依序而入,将数口描金木箱置于地上缓缓摆开。
箱盖开启的瞬间,珠光宝气倾泻而出——
玉镯在日光下流转凝脂般的光华,金线绸缎则堆叠如瀑…
这些若落在旁人眼中,只怕早已目眩神迷、心醉神驰。
可沈知意如今贵为一国公主,自不为所动,心中唯念归青洲。
遂又蹙眉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想将我放进这箱子里,再叫人悄悄抬回去?”
谢榕屿闻言,不禁轻笑出声。
玉扇掩住的嘴角微微扬起:“你怎还是这般可爱?”
他缓步上前,立于她身前,目光满是宠溺地凝着她:“你若欲归青洲,自不能再以原来的身份。如今,只有一个方式——”
“以我谢榕屿未来世子妃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归去。眼前这些自是我带来提亲的薄礼。”
他抚过箱中最华贵的凤冠霞帔,缓缓道:“有织羽国为后盾,再加上谢家权势,届时你以谢府未来主母之身份踏入青洲,便是圣上亦需高看一眼!”
沈知意骤然退后半步,断然拒绝:“绝无可能!怎可用如此方式回去?!世子还请莫要寻我开心了。”
谢榕屿垂眸凝视着手中玉骨扇,嘴角笑意渐渐敛去。
沉默良久,方轻叹一声:“我本不愿将此告知于你,既然如此,我便直言…”
他抬眸望向她,眼底浮出一丝不忍:“李承渊如今之局势,恐怕…已不容乐观。”
“此话怎讲?!”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谢榕屿缓步上前,沉声道:“青洲朝堂暗流汹涌,有人欲置他于死地。若迟迟寻不得破局之策,只怕…”
他未说完,沈知意却已听不见其余,耳中唯余擂鼓般的心跳声...
“我要回去!”她猛地抓住他衣袖。
谢榕屿却轻轻抽回手臂,自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不止于此。王怀瑾与程嫣然之婚事,也需你亲自回去促成。”
他将信递至她眼前:“程家在青洲根基深厚,唯此婚事顺遂,方能为王怀瑾聚拢足够势力,助李承渊渡此难关。”
沈知意踉跄着扶住桌案。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
“可我乃以织羽国公主之身份而来…”她喃喃低语,声音带着最后的挣扎。
谢榕屿展开玉扇,扇骨叩在掌心:“故而才需你以我未来世子妃之身份归去。唯有如此,方能避开两国联姻之忌讳,名正言顺地插手青洲事务。”
他目光如炬:“小知意,他们皆在等你...”
李承渊身陷重围的景象不断在她脑海浮现。一幕幕...仿若亲历...
片刻沉默后,她咬牙启唇:“好,我应你。”
谢榕屿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颔首道:“明智之举!”
沈知意却缓缓转身,望向窗外:“可我已不再为官媒。程家那一关,断不可再用旧法。”
谢榕屿轻笑,玉骨扇在掌心转了一圈:“你虽不再是官媒,可你仍有正义的伙伴!”
他近前半步:“故而...”语气微顿又续道:“需你亲自归去,搜寻真相。”
“以未来世子妃的身份入住谢府,那些心怀鬼胎之人自会放松警惕。届时,无论是偷梁换柱,还是引蛇出洞...以你的聪慧,岂会寻不到破绽?”
沈知意轻咬下唇,思琢片刻后颔首。
昔日的官媒沈知意或许受困于织羽国公主之身份,身不由己。
可此刻,那位曾在青洲官媒衙翻云覆雨、巧解姻缘的女子,又归来了!
“那便依计而行。”
她转身直视谢榕屿:“不过在此之前,我须先向王兄与母后禀明此事。”
沈知意跪于主座下,神色中虽有恳切之情,更多却是笃定与决绝:“女儿此去,实属万不得已!李承渊危在旦夕,王怀瑾的婚事亦需我从中斡旋。请母后准许!”
王后眼眶泛红,声音微颤:“你才归国数日…青洲局势之复杂,你一介女子若有闪失,该叫本宫如何心安?”
若辰王子亦满面忧色,上前一步道:“王妹,难道当真别无他法?为何一定要你亲身涉险?”
兰波王子自始至终默然不语,目光沉沉地凝着她。
沈知意重重一叩首,语声微哽:“我意已决...青洲之人,皆是我生命中所系之人,我不能坐视不理。”
良久,王后长叹一声,缓步起身,亲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终是松了口:
“罢了,罢了…你这孩子,性子怎能如此倔强?既决意已定,母后见是拦你不得...可你一定要答应母后,万事谨慎,速去速回!”
两位王兄虽满脸不情不愿,终也只能无奈颔首。
若辰王子抬手轻拍其肩,叮嘱道:“在青洲,凡事听谢公子安排,最要紧是保护好自己。”
二王子则闷声道:“若有人敢动你,我定不会坐视不理!”
临别之际,沈知意紧紧握住兰波王子的手:“王兄且放心,我定会设法顺便促成你与谢二小姐的姻缘!”
兰波王子一怔,随即展颜一笑,眼中满是感动与欣慰。
马车驶入青洲地界时,暮色已深。
谢榕屿则神色凝重地望着她:“李承渊现正处于‘待察期’,朝中各方势力皆紧盯于他。你我断不可与他来往甚密,免得牵连其身,亦使你我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