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便也不再绕弯,开门见山道:“那我便直言了!吕小姐,此番前来,是想求见令尊,有些事恐怕唯有吕大人,方能予我答案。但还请吕小姐务必为我保密行踪…”
吕燕闻言,信誓旦旦地颔首道:“包在我身上!上回你救我于虎口,我一家感激你还来不及,爹爹定也不会推辞!”
言罢,吕燕请沈知意在厅中稍待,她前去探看爹爹今日是否在府,若在,便即刻请他前来。
沈知意坐于厅中,静静等候。
片刻,便听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言语声。
“在哪儿呢?”
“哎哟,爹!就在前厅,您随我来。”
厅门一开,吕燕引着一位身着青衫、面容儒雅的中年人步入厅中:“久等了知意,我爹来了!”
沈知意立刻起身福礼:“见过吕大人。”
吕仲先亦是拱手回礼:“快别别…下官见过公主殿下!”
看来,他们比沈知意自己还更快适应了她这公主身份…
沈知意连忙上前扶他起身:“吕大人快莫如此称呼,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求于您。”
吕仲先拱手一揖,肃然道:“公主有何差遣,尽管开口!昔日您尚为官媒时,助小女识破那不堪之人的真面目,使她免遭不幸,我吕氏一家尚未好好谢您...您今日有何求,下官只要能办,定在所不辞!”
沈知意直言道:“我只欲向吕大人请教一事……当年前摄政王李帆大人之死,与此事牵连的具体官员与事件究竟为何?”
此话一出,吕仲先似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之言,又似原以为沈知意仅是为求些简单之事,顿时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连声咳嗽。
吕燕见状,赶忙上前为其轻拍后背:“爹,您这是怎么了?”
吕仲先定了定神,勉强平复情绪,拱手道:“恕下官难以从命,无以奉告。若公主殿下有其他需用得着下官之处,下官必不推辞,只是此事…恕难置喙...”
他话音未落,沈知意已取出那枚金骰子,平静道:“吕大人,且莫急着推辞,不妨先看看此物?”
吕仲先一瞧,惊愕道:“这…你如何会有此物?!程大人他…”
“吕大人认得此物,那便不难明白...”沈知意沉声道:“此物正是程大人所交予。我曾拜访程大人,程大人却嘱我来寻您,言道若是寻吕大人,您自会明了。”
吕仲先怔了怔,神色复杂至极,似有不信:“他…当真如此说的?”
这般回应,沈知意倒并不意外。
眼前之人谨慎如斯,怀疑一切也属正常。
此言连沈知意自己都觉牵强,然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待吕编修回应。
眼下为探得更多切实有用的消息,沈知意只得铤而走险,顺势说道:“不错,正是如此!此物便是凭证,吕大人或可不信我言,但这金骰子,世间怕是独此一枚吧?”
说着,她便将那枚金骰子翻转过来,露出刻有“吕”字的一面,置于案上。
吕燕将其拾起,凝神细细打量,随即转头看向自家父亲:“爹,这上头刻了个‘吕’字,可是您的?”
吕仲先凝视骰子,轻叹一声。随即起身将其放入桌上一个小木匣中。对着匣子低声道:“程大人,此番咱们可是两清了...”
旋即,他转过身来望向女儿:“燕燕,替为父去趟书房,把那放在博古架上的黑色盒子取来。”
待吕燕退下,吕仲先自顾自道:“当年之事,确有几人,与李帆大人案牵连甚深。或因职守,或因私怨…更多是为斩其草除其根、永绝后患…”
言及此,他语气微顿道:“李帆大人的死,正是在青龙营接下最后一道密旨之后。”
沈知意猛地屏息:“那道密旨…吕大人可知内容?”
“密旨之言——秘密处死叛臣李帆!”
沈知意不由瞪大了双眸,心神震动:“这密旨,是李帆大人亲自接的?可…外间皆传,青龙营的王珉,直到李帆大人身亡之后,过了好些时日,才卸任不干!他二人情同手足,怎会…”
吕编修摇头叹息道:“那密旨,确为李帆大人亲自接下。当日,青龙营首领王珉亦主动请辞卸任,此等事,你叫王珉如何下得了手?那是他结义多年的至亲兄弟啊…”
沈知意只觉心头越发沉重,不禁追问道:“那最后,莫非是圣上亲赐毒酒?可他为何要亲手将自己的亲弟弟置于死地?仅仅是为了…焦芸睇?”
若说兄弟反目、皇权斗争,她尚可理解。
难不成真只因一个女子,便能令兄弟二人众叛亲离、反目成仇?
岂料吕编修却摇头否定:“非也。这其中,并非只因一女子而起祸端。那道密旨之下,尚有一道联名状。若无那联名状佐证,李帆大人或不至于遭此大劫。”
“联名状?”沈知意眉心一蹙:“那是何物...”
话音未落,只听“吱呀”一声,厅门被缓缓推开。
吕燕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只漆黑长盒:“爹,是这只盒子吗?”
吕仲先接过盒子,神情肃穆。
他坐回案前,缓缓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张陈年旧纸。
那纸张因年代久远,已然有些泛黄。
他持纸的手微微颤抖,凝视片刻后便长叹一声:“当年,正是这一张联名状,将李帆大人推上了绝路!”
言罢,便将这纸联名状递给沈知意。
而眼前所见,不禁令她心头又是一震!
其上所列姓名,竟与李承渊那本焦芸睇曾交予他的人名簿中之人一一对应!
“谢鼎真、苏沐直、刘焕、孙立、赵忠印……”
这些名字,她已有一多半识得!
苏沐直乃苏婉柔之父,这便无需多言。
刘焕,则是那前任光禄寺卿,素来癖好未及笄之少女,实为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下作之徒!
孙立,应是如今布政使大人,正是那纨绔子弟孙骄的亲父。
至于赵忠印,定是那位不辨嫡庶、偏私无度的县官老爷!
果真是蛇鼠一窝,无一善类!皆是披官袍之皮、行豺狼之行的恶吏奸臣!
她眉头紧蹙,疑惑道:“这赵鼎真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