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叮——”
清脆的提示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萧君走了进去,金属四壁映出他苍白如纸的脸,和他眼底那片尚未熄灭的、地狱般的火海。
他按下了“10F”的按钮。
十楼,星芒电竞馆,VIp后台区。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在猩红的电子屏上一下下地跳动,像极了心脏的搏动,又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陈萧君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电梯门再次滑开,喧嚣和灯光瞬间涌了进来,与他身上的死寂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穿过挂着“选手专用”牌子的走廊,对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视而不见。
最终,他停在了一扇门前。
门上,用着嚣张不羁的字体烫印着一个银色的LoGo——Kings。
王者的领域。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蜷起,重重地敲了下去。
“咚、咚、咚。”
三声,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穿透力。
休息室里。
原本轻松的气氛,被这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
身材壮硕如熊的tank正拿着一罐可乐,闻声停下了动作。
“谁啊?这时候过来?”
“去开门。”一个慵懒又带着磁性的声音从沙发区传来。
说话的,正是Kings的队长,傅西朝。
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一条长腿随意地搭着,身旁的霍时牧正亲密地靠着他,修长的手指在他发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
tank放下可乐,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让他愣住了。
“陈萧君?”
SY战队的王牌打野,陈萧君。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这副……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样子。
tank下意识地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朝神,牧神,是SY的陈萧君。”
霍时牧闻言,绕着傅西朝头发的手指一顿,抬起眼,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傅西朝也微微坐直了身体,目光穿过tank的肩膀,落在了门口那个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男人身上。
“让他进来。”
傅西朝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
tank侧过身,让出了一条路。
陈萧君迈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整个休息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wild、mage和tank,三个Kings的队员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混杂着血腥与悲恸的压迫感。
陈萧君没有看他们,他的目标很明确。
他径直走到沙发前,停在了傅西朝和霍时牧的面前。
他摊开手。
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金属袖扣。
袖扣在休息室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上面那个龙飞凤舞的“朝”字,清晰无比。
霍时牧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他搂着傅西朝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像一只护食的猛兽。
“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冷得像是能掉出冰渣。
陈萧君没有回答他,而是抬起了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锁着傅西朝和霍时牧。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沙哑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带着撕裂的痛楚。
“朝神,牧神……”
“我们队长,沈瑾……”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生生挖出来的。
“死了。”
“轰——!”
仿佛一颗炸弹在休息室里引爆。
“什么?!”
傅西朝和霍时牧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上那份属于顶尖掠食者的慵懒和从容,瞬间碎裂得一干二净!
旁边的wild、mage和tank也像是被雷劈中,齐刷刷地从椅子上惊得站起,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霍时牧,他一把抓住陈萧君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拎起来。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报警了吗?!”
陈萧君任由他抓着,没有反抗,只是将那只摊开的手,又往前递了一分。
那双赤红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傅西朝。
“这颗纽扣……”
“就是在我们队长的尸体旁边发现的。”
“上面,刻着你的名字。”
那句话,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鼓膜里。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死寂,能吞噬一切的死寂。
“卧槽!”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炸开了凝固的气氛。
是tank。
他那张憨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盘踞的怒龙。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壮硕如熊的身体猛地挣脱了身旁的队友,卷起袖子,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像两块花岗岩。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直直朝着陈萧君冲了过去。
“tank!冷静点!”
wild和mage反应极快,一左一右死死地架住了他。
“放开我!”tank双目赤红,奋力挣扎着,“老子今天非撕烂他那张臭嘴!”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个人,却诡异地平静。
霍时牧揪着陈萧君衣领的手,指节已然泛白,手背上青筋毕露,那股几乎要将人骨头捏碎的力道,却没有再增加一分。
他的目光,从最初的暴怒,转为一种淬了冰的审视。
而傅西朝,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暴怒的tank一眼。
他的视线,像被那枚小小的袖扣黏住了,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外人看不懂的暗流。
那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慵懒和震惊的碎片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冷静。
仿佛一头沉睡的狮王,在领地被挑衅的瞬间,彻底苏醒。
“朝神,”
陈萧君开口了,任由霍时牧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灼穿,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定。
“我不是来问罪的。”
他抬起另一只没有被钳制的手,将那枚冰冷的袖扣,轻轻放在了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叮。”
一声轻响,在剑拔弩张的休息室里,清晰得刺耳。
“沈队……是半个多小时前,走的。”
陈萧君终于抬起头,那双爬满血丝的眼睛,第一次没有了那种绝望的恨意,而是带着一丝恳求,直直地望向傅西朝。
“我们SY所有人都相信,这事跟你没关系。”
“有人,”他一字一顿,字字泣血,“在嫁祸给你。”
“嫁祸?”
还在挣扎的tank动作一僵,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霍时牧揪着他衣领的手,也终于松开了些许。
“半个多小时前?”
一直沉默的wild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那不是我们跟夜枭战队打最后一局比赛的时间吗?”
他急急地看向众人:“朝神和牧神全程都在比赛席,全赛馆的镜头都对着,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去……”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住了口。
是啊,怎么可能。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成立的栽赃。
可沈瑾,是真的死了。
mage挠了挠头,满脸的烦躁和困惑:“那到底是谁?谁跟我们有这么大的仇,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而且还要把SY战队拖下水,沈队他……他跟谁结过死仇?”
休息室再度陷入沉默。
这一次,不再是震惊,而是被阴谋笼罩的、令人窒息的冰冷。
霍时牧终于彻底松开了陈萧君,他后退一步,站回傅西朝的身边。
他侧过头,看向傅西朝。
傅西朝也恰好抬起了眼。
一个眼神的交汇。
仿佛跨越了千言万语,瞬间达成了一个共识。
那是一种深植于骨血的默契,是一个共同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整个电竞圈,乃至他们背后的商业帝国,能做出这种事,又敢同时挑衅Kings和恨他的,只有一个。
下一秒,两个低沉又冰冷的声音,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桑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