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聿”这两个字,像是两颗烧红的石子,被扔进了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深潭里,激起了一圈圈名为“震惊”的涟漪。
如果说刚才的气氛是冰冷的刀锋,那现在就是一团迷雾,浓得让人看不清方向,喘不过气。
“桑聿?”陈萧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里面写满了茫然和困惑,“谁?我们SY战队……好像从没跟叫这个名字的人有过任何来往啊?”
他的声音,像是从一架快要散架的风箱里挤出来的,干涩又沙哑。
对于已经分崩离析的SY来说,这个名字太陌生了,陌生到根本无法和“仇家”二字联系起来。
“他是傅西决最得力的助手。”
霍时牧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瞬间就剖开了迷雾的核心,将最血淋淋的那个名字,挑了出来。
傅西决。
夜枭战队。
“什么?!”
这一次,惊呼出声的不止是陈萧君,连Kings战队这边,除了早已心知肚明的两人外,tank、wild和mage也全都傻了。
tank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此刻血色褪尽,只剩下呆滞的苍白。他张着嘴,刚刚还想把人撕碎的怒火,此刻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连一丁点火星子都找不到了。
陈萧君更是如遭雷击,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cpU像是被瞬间烧到宕机,整个人都懵了。
“傅……傅西决的人?”他结结巴巴地,视线在傅西朝和霍时牧之间疯狂游移,“不是……朝神,傅西决他……他不是你亲弟弟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重磅炸弹,终于把这间休息室里最后一丝正常的逻辑也炸得粉碎。
是啊。
亲弟弟。
这是一个任何阴谋论都绕不开的死结。
陈萧君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傅西朝,像是要从他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上,挖出自己最想知道,也最不敢相信的答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人……然后嫁祸给你?为什么?!”
傅西朝一直垂着的眼睫,终于缓缓抬起。
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之前翻涌的暗流此刻已经平息,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的冰原。他看向陈萧君,那目光里没有了对峙的锋利,反而透出一种沉淀了二十多年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痛楚。
“因为,”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二十多年前,我们父母的离世……就和桑聿脱不了关系。”
“轰——!”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仿佛有惊雷炸响。
一个尘封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掀开了一角,露出的却是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腐烂的真相。
傅西朝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自嘲。
“没想到,那个时候......”他一字一句,声音平静得可怕,“他居然会利用我的病,再来嫁祸给我。”
“病?”mage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又猛地捂住了嘴。
也就在这一瞬间,霍时牧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在众人或震惊或探究的目光下,紧紧地、用力地握住了傅西朝微微发颤的手。
那不是情侣间安抚的触碰。
那是一种支撑,一种“别怕,我在这里”的、沉默却坚不可摧的承诺。傅西朝冰冷的手指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寒意,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霍时牧这才抬眼,看向已经彻底傻掉的众人,尤其是陈萧君。
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像是在为傅西朝筑起一道坚实的壁垒。
“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网上总有傅西朝和傅西决兄弟不合,豪门对决的传闻了吧?”
他牵着傅西朝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拉近了半分,那姿态,是绝对的守护。
“因为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什么兄弟阋墙的戏码。”
“而是我们和他们之间,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的,不死不休的战争。”
此刻,地下停车场。
宋瑜宛靠在顾野身边,身体的颤抖从未停止,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她惨白的脸颊。
而最先发现尸体的樊星,已经彻底崩溃了,他蜷缩在承重柱的阴影里,将头深深埋进膝盖,发出小兽般压抑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分钟,又或许是一个世纪。
一阵尖锐而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地下停车场的死寂。
来了。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三人的大脑。
顾野的身体猛地一僵。
宋瑜宛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就连一直如同雕塑般的陈萧君,肩膀也无法抑制地垮了下去。
刺眼的红蓝光芒从入口处扫射进来,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疯狂地旋转、跳跃,将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如同鬼魅。
几辆警车呼啸而至,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门被猛地推开,一群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警察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他只扫了一眼现场,眉头就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保护现场!”
他沉声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黄色的警戒线被迅速拉起,将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色和他们四人,彻底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法医和技术人员戴着手套和鞋套,拿着各种器械,开始有条不紊地工作。
相机闪光灯“咔嚓、咔嚓”地亮起,每一次闪烁,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SY战队几人的心上。
那个为首的警察走了过来,目光在他们四人身上缓缓扫过。
“谁报的警?”
顾野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
“是我。”
男人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点了点头。
“我叫林涛,市刑侦支队的队长。”
他指了指不远处。
“你们几个,过来,分开录口供。”
没有人反抗。
他们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机械地跟着年轻的警员走到了不同的角落。
林涛亲自负责询问顾野。
“姓名,年龄,和死者的关系?”
“顾野,21岁,和死者沈瑾是队友,他是我们SY战队的队长。”顾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涛一边记录,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
“大概四十分钟前,在Kings战队和夜枭战队比赛的最后一局,在选手休息室。他说他下来拿复盘用的战术平板,让我们等他。”
“然后呢?”
“我们等了很久他都没回来,给他发消息也没有回,就下来找他。然后……就看到了现在这样。”
林涛停下笔,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看穿他。
“在你们下来之前,你们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或者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吗?”
顾野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那枚黑金色的纽扣,和上面那个龙飞凤舞的“朝”字。
他沉默了。
林涛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我们……”顾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林涛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
顾野描述着。
“是一个刻有‘朝’字的金属纽扣。”
“东西呢?”
林涛质问着。
林涛听到枚刻着“朝”字的黑金色纽扣时,即便沉稳如他,眼神中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被我们队友陈萧君拿去十楼的电竞比赛馆后台的Kings战队休息室了,这也是我们在队长尸体旁边发现的。”顾野补充道,“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
林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不敢相信这件杀人案件居然和cm集团的那位大人物有关,林涛深深地看了顾野一眼。
“你们战队,或者说死者沈瑾,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结怨?”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直地插了进来。
和谁结怨?
最大的怨,不就是在早上和巅峰战队在比赛上成功晋级吗?
而这枚纽扣,又如此清晰地指向了Kings战队的队长——傅西朝。
可那个完美的、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又像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明晃晃指向凶手,却又被堵死了所有去路的死局。
顾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林队,我们是职业选手,赛场上有输有赢,有竞争对手,这很正常。”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但我们想不出来,谁会用这种方式,来要队长的命。”
“更想不出来……”
顾野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谁会留下这么一个……愚蠢又傲慢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