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炮蹲在药材市场的青石板上，手里的铜筛正颠着刚煅好的炉甘石。晨光斜斜地打在他背上，把三十六口黑陶坩埚的影子拉得老长，坩埚里的炉甘石泛着雪一样的白，凑近了闻，还带着股淡淡的硫磺味。穿貂皮大衣的王精明踩着高跟鞋过来，鞋跟敲得石板当当响：“炮哥，你这煅炉甘石还按克卖？我那机器球磨的才八十块一公斤，化妆品厂都按吨进货。”
黄三炮捏起一撮炉甘石对着光看，粉末细得能飘在空气里：“你那是石粉，我这是煅炉甘石。” 他往铜筛里倒了勺黄连水，雪白发亮的粉末立刻染上浅黄，“得用菱锌矿明煅，淬三次黄连水，水飞成极细粉，才能治湿疹。” 他指了指墙角的青石碾，“道光年间传下来的水飞法子，碾盘转三千圈，才能出一斤细粉。”
王精明从 LV 包里掏出个玻璃瓶，里面装着白花花的粉末：“你看我这检测报告，氧化锌含量 99.8%，和你这土法子的一样。” 她往手背上倒了点粉末，“化妆品厂就认这个，谁管你淬没淬黄连水？” 黄三炮把铜筛往石桌上一磕，粉末扬起细雾：“氧化锌是死的，药性是活的。你这工业级炉甘石，磨得再细也带火毒，擦脸能把人烧成关公。”
突然传来三轮车的刹车声，扎围裙的陈老从车上跳下来，手里举着个药膏罐子：“炮哥，你上回给我的煅炉甘石太神了！我那孙子的奶癣，擦三天就好了！” 他扒开孙子的衣领，小孩脖子上光溜溜的，只剩点淡淡的印子，“医院开的药膏含激素，越擦越厉害，还是你这老法子靠谱。”
王精明嗤笑一声，掏出手机点开直播：“家人们看好了，这就是所谓的‘古法煅炉甘石’，卫生许可证都没有，敢往孩子脸上抹。” 她把镜头怼到黄三炮的铜筛上，“你们看这杂质，比我那机器提纯的差远了。” 直播间立刻弹出弹幕：“三无产品不能用！”“支持王总，工业级的才安全！”
黄三炮突然抓起一把炉甘石粉，猛地撒向空中。阳光穿过粉雾，竟折射出七彩虹光：“看见没？这叫‘轻飘如云，触之似雪’。” 他从怀里掏出本线装书，翻到泛黄的页面，“《本草纲目》里写着呢，炉甘石‘煅赤，水飞用，治目疾翳障，皮肤疮疡’。你那工业石粉，能治啥？”
穿白大褂的检测员突然挤进来，手里举着化验单：“黄师傅，您的炉甘石我送检了，粒径全部小于 10 微米，重金属含量远低于国标！” 他转向王精明，“而您这批‘高纯炉甘石’，检出了铅和镉超标，根本不能用于化妆品。”
王精明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手机 “啪” 地掉在地上，直播画面还对着她慌乱的表情。陈老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她的貂皮大衣：“我认得你！上回在菜市场卖假蜂蜜的就是你！” 周围的摊主们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控诉：“她还卖过硫磺熏的枸杞！”“我买过她的滑石粉，说是珍珠粉！”
黄三炮趁机往铜筛里倒了勺黄岑水，炉甘石粉立刻变成浅绿：“这叫‘三黄淬’，黄连清热，黄岑解毒，黄柏燥湿。” 他往药膏罐里舀了两勺粉，“陈大爷，回去用麻油调了擦，保证不复发。” 陈老掏出个布包塞给他，里面是刚收的新花生：“炮哥，我那小孙子说，你的药粉抹着凉丝丝的，比冰淇淋还舒服。”
突然有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穿西装的男人摇下车窗：“黄师傅，我们是药妆厂的，想订一吨煅炉甘石，多少钱都行！” 王精明眼睛一亮，扑过去拽住男人的胳膊：“老板！我这儿有便宜的，八十块一公斤！” 男人嫌恶地甩开她：“我们检测过了，黄师傅的炉甘石能达到药用标准，你的只能当建筑填料。”
黄三炮蹲在石碾前，慢悠悠地往里面倒炉甘石：“煅炉甘石讲究‘三火三淬’，先用桑柴火煅红，淬黄连水；再用松柴火煅，淬黄岑水；最后用枣柴火煅，淬黄柏水。” 他推动碾盘，石碾子发出 “咕噜咕噜” 的响声，“水飞的时候得用活水，每天换三次水，漂七天才能去尽火气。”
穿校服的小姑娘突然跑过来，手里举着张奖状：“炮叔，我把你的煅炉甘石写进作文了，得了一等奖！” 她念起作文来，“黄叔叔的药粉像雪花，能治好小朋友的红脸蛋，比奥特曼还厉害......”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黄三炮的耳根有点发红，赶紧往小姑娘兜里塞了把甘草糖。
王精明见势不妙，偷偷摸摸地想开车溜走，却被摊主们拦住去路。穿白大褂的检测员掏出执法记录仪：“王女士，涉嫌销售伪劣中药材，请跟我们走一趟。” 她的貂皮大衣被扯得歪歪扭扭，高跟鞋也跑掉了一只，狼狈地被带走时，还不忘回头喊：“黄三炮你给我等着！”
日头升到头顶时，药妆厂的男人递来合同：“黄师傅，我们按每公斤八百块收，先订十吨。” 黄三炮却摇了摇头：“最多五吨。” 他指了指身后的坩埚，“这活儿急不得，一口坩埚一天只能出五斤好货。” 男人愣了愣，随即竖起大拇指：“黄师傅真是守规矩！我们加钱，您慢慢做。”
陈老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炮哥，我听老辈人说，炉甘石还能治烧烫伤？” 黄三炮眼睛一亮，翻到线装书的另一页：“你说对了！得用麻油调了，加冰片，抹在伤口上能止痛生肌。” 他往陈老手里塞了包煅好的粉，“回去试试，管用的话告诉我。”
暮色渐浓时，三十六口坩埚的余温还没散尽。黄三炮往石碾里倒了最后一批炉甘石，石碾子转得慢悠悠的。穿西装的男人突然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个样品：“黄师傅，您看这个 ——”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块黑乎乎的东西，“这是我们从云南收的天然炉甘石，您能帮着煅吗？价钱好说。”
黄三炮捏起那块石头，断面泛着淡淡的绿：“这是菱锌矿结晶，比普通炉甘石好十倍。” 他往坩埚里添了把柴，“不过得用松木明煅三天三夜，淬七次三黄水，才能出好货。” 男人立刻掏出支票：“我先付定金，您什么时候能做好？”
黄三炮望着天边的晚霞，突然笑了：“等下月初的大潮。”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河流，“水飞得用活水，大潮的时候水流急，能把最细的粉漂出来。” 男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黄三炮却在心里盘算：云南的菱锌矿，配上本地的三黄，说不定能煅出百年难遇的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