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城外的驿站,成了临时的桃源缩影。劫后余生的轻松与归隐在即的憧憬,让这座小小的院落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暖意与生机。经过数日调养,在何济那堪称神迹的“心字诀”滋养下,无论是为救他而耗尽圣血的云初雪,还是力战至脱力的江氏姊妹,亦或是布阵耗神的唐蜜儿、南宫柔等人,都已恢复如初,甚至因祸得福,内息流转间更显圆融通透。
此刻,院落中阳光正好,微风和煦。何济被众美簇拥在中央一张铺着软垫的藤榻上,宛如坐拥花丛的君王,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与……甜蜜的烦恼。
“济哥哥!你看你看!”唐蜜儿像只欢快的小鹿,蹦到何济面前,原地转了个圈。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苗疆百褶裙,裙摆上缀满了小巧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清脆悦耳。阳光洒在她明媚的小脸上,大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光,“蜜儿全好啦!一点疤都没留!心口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都是济哥哥的字厉害!” 她说着,也不顾旁人,直接扑过去,搂住何济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响亮地“啵”了一口。
“哎哟!我的小蜜儿!”何济被撞得往后一仰,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指尖在她挺翘的鼻尖上轻轻一点,桃花眼笑得弯弯,“你这小太阳再暖下去,哥哥我可要被烤化喽!不过嘛…这身新裙子真好看,衬得我们蜜儿比山里的花精灵还水灵!”
“真的吗?”唐蜜儿立刻眉开眼笑,得意地又转了一圈,银铃叮叮咚咚,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
“哼!小马屁精!”旁边的慕容月撇撇嘴,她今天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衬得肌肤胜雪,英姿飒爽。她手里把玩着一枚精致的金算盘,眼波流转间带着狡黠,“何济,蜜儿好了,我的‘财源广进’字呢?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别想赖账!”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在何济胸口,一副“你不给试试看”的娇蛮模样。
“月儿大小姐的账,小的哪敢赖?”何济抓住她作乱的手指,放在唇边作势要咬,惹得慕容月惊叫一声抽回手,俏脸飞红。他坏笑着,指尖金光一闪,凌空便是一个繁复玄奥的“财”字虚影,作势要往慕容月光洁的额头上按,“来来来,现在就给你印上!保证你以后数钱数到手抽筋!”
“啊!不要印脑门!丑死了!”慕容月尖叫着跳开,躲到柳如烟身后,“如烟姐姐救我!何济欺负人!”
柳如烟正端着一盏清茶,姿态优雅地轻啜,闻言放下茶盏,掩唇轻笑,眼波温柔似水:“济儿,别闹月儿了。月儿想要,你给她写个漂亮的小笺,让她随身带着便是。” 她看向何济,温婉的眸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不过…济儿这‘心字诀’如此玄妙,不知…能不能帮姐姐也写个‘宁神静气’的?最近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如烟姐姐心不宁?”何济立刻松开唐蜜儿,凑到柳如烟身边,一脸关切,“可是为归程忧心?放心,有本侯爷在,包管姐姐一路舒心惬意!‘宁神静气’?小意思!” 他指尖金光流淌,虚空勾勒,一个飘逸隽永的“静”字瞬间成形,带着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轻轻没入柳如烟的手腕,“喏,贴身收好,保姐姐夜夜安眠,梦里都有本侯爷…呃,都有桃源美景相伴!”
柳如烟被他前半句逗得俏脸微红,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一丝清凉安定的气息,心中熨帖,嗔了他一眼:“贫嘴!”
“何济哥哥偏心!”唐蜜儿不依了,嘟着小嘴,“给如烟姐姐写那么漂亮的字,我也要!”
“我也要!”慕容月立刻探头。
“还有我!”林青萝端着一盘刚洗好的水灵灵的桃子过来,温婉地笑着凑趣。
“疏月!你要不要?”何济朝倚在廊柱下擦拭长刀的江疏月喊道。江疏月头也不抬,清冷的声音传来:“无聊。” 她身边的江映雪却轻轻拉了拉姐姐的袖子,小声说:“姐姐…映雪想要个‘眼明心亮’的…”
“好!映雪要的,必须有!”何济哈哈一笑,指尖金光连闪,几个不同形态、蕴含不同祝福意味的“心字诀”小笺凭空生成,精准地飘向众美。
“哇!好漂亮!”唐蜜儿接住自己那个带着花草藤蔓纹路的“乐”字,爱不释手。
“算你有良心!”慕容月看着自己那个金光闪闪、透着富贵气的“财”字,满意地揣进怀里。
柳如烟小心地将那个清雅的“静”字收好。
林青萝笑着将“安”字贴身放好。
江映雪摸索着接过那个仿佛蕴含星光的“明”字,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江疏月虽然没要,但看着妹妹欢喜的样子,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一丝。
南宫柔坐在稍远的石凳上,正用银针小心地挑拣着几株刚采的毒草。何济指尖一弹,一个幽蓝色的“御”字小笺飘到她面前。南宫柔幽冷的眸子抬起,看了何济一眼,没说话,却默默将小笺收了起来。花弄影如同影子般站在角落,一个淡灰色的“隐”字悄无声息地没入她的袖中。
“好了好了!人人有份!永不落空!”何济志得意满地拍拍手,重新躺回藤榻,翘起二郎腿,“看看本侯爷这后宫…啊不,这红颜知己团!多和谐!多美满!给个皇帝都不换!”
“美得你!”慕容月白了他一眼,挨着他坐下,拿起一个桃子啃了一口,“说正事!济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回桃源?东西都收拾好了,蜜儿的蛊虫罐子,我的账本箱子,如烟姐姐的琴,青萝姐姐的药篓…连那大石头玉玺,都按你的法子,裹得像个大粽子,让疏月派了几个得力手下轮流看着呢!”
提到归程,众美都围拢过来,脸上洋溢着期待。
“是啊济儿,”柳如烟温声道,“此间事已了,新帝登基,也下了明旨不再为难我们。顾前辈也带着天机阁的人悄然离去。是时候回去了。” 她眼中带着对桃源的无限向往。
“蜜儿想家了!想何奶奶!想我的小竹楼!”唐蜜儿扑闪着大眼睛。
“桃源…确实是个好归宿。”林青萝微笑着点头。
江映雪轻轻道:“那里很安静,映雪喜欢。”
连南宫柔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幽冷的眸光望向南方,那里是武陵的方向。
花弄影虽未言语,但抱着刀的手,似乎也放松了一丝。
何济看着眼前一张张如花似玉、充满期盼的脸庞,心中暖流涌动。他坐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直沉默坐在角落、捧着一卷书静静翻阅的云初雪身上。她换下了雪域圣女的繁复服饰,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疏离。
“初雪,”何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关切,“你的身体如何了?圣血损耗非同小可,可还有不适?”
云初雪抬起清冷的眸子,看向何济,眼神平静无波:“无碍。你的‘心字诀’很有效。” 她顿了顿,补充道,“雪域…我已传讯回去,言明还俗。此身…既已下山,便随缘而行。” 她的话很平淡,却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追随何济,同归桃源。
何济心中一定,桃花眼笑得更加灿烂:“好!好一个随缘而行!有我们初雪圣…呃,初雪姑娘坐镇桃源,本侯爷的医馆,以后怕是连阎王爷都不敢来收人了!” 他看向众美,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既然诸位美人儿都归心似箭,那咱们就…明日!明日一早,拔营启程!目标——武陵桃花源!本侯爷带你们回家!”
“好耶!”唐蜜儿第一个欢呼起来,扑上去又想亲何济,被何济笑着用手指抵住额头。
“总算要走了!”慕容月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什么,杏眼一瞪,“何济!路上可不许再招惹别的野花野草了!听到没!”
柳如烟轻笑:“月儿妹妹这是要提前立规矩了?”
“那是!”慕容月扬起下巴,“省得某些人桃花运太旺,把咱们桃源都挤爆了!”
众美顿时笑作一团,莺声燕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何济享受着这满园春色,只觉得意气风发,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他正盘算着路上如何再逗弄逗弄这些可爱的美人儿们,楚晚晴那清冷的身影如同无声的寒风,再次出现在院门口。
她的出现,让欢快的氛围为之一凝。众美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楚晚晴依旧是那副冰山模样,径直走到何济面前,递上一件东西。
不是信笺,而是一个小小的、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包。
“侯爷,”她的声音毫无波澜,“清理沈雁秋囚室时发现的。压在草席下。应是…遗落之物。”
何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接过那个布包,入手很轻,带着地牢特有的阴冷潮湿气息。他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片小小的、边缘被撕得不太整齐的白色布帛。布帛上,用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鲜血,写着两个小小的字:
“保重”。
正是那日夹在诀别信中的血字布帛!它竟然没有被一起带走,而是遗落在了那冰冷绝望的囚室角落!
何济捏着这片染血的布帛,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沈雁秋蜷缩在黑暗角落,咬破指尖,在绝望中写下这两个字时那痛苦挣扎的模样。那浓烈的悔恨与卑微的祈愿,透过这干涸的血迹,再次清晰地传递过来。
周围的欢声笑语似乎瞬间远去。慕容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唐蜜儿好奇地探过头,林青萝轻轻叹了口气。云初雪清冷的眸光也落在了那片布帛上。连角落里的花弄影,抱着刀的手都微微收紧了一瞬。
何济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布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干硬的血迹。良久,他才缓缓将布帛重新叠好,收进了自己贴身的衣襟里,紧贴着心口的位置。
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好了,”他站起身,声音依旧爽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晚晴辛苦了。明日归程,还需你多多费心打点。”
楚晚晴微微颔首,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院门口。
何济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丝沉重呼出体外,他拍了拍手,再次扬起那标志性的痞笑:“都愣着干嘛?收拾东西啊!明日一早,打道回府!回咱们的桃源去!蜜儿,去把咱们路上吃的零嘴都装上!月儿,看看你的金符够不够用!如烟姐姐,你的琴可要收好!疏月!映雪!来帮把手!青萝姐姐,药篓交给你了!初雪,柔儿,影儿…都动起来!”
他刻意地大声指挥着,试图用忙碌冲散那突如其来的阴霾。众美也默契地配合着,重新忙碌起来,只是那欢快的气氛中,仿佛悄然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名为“沈雁秋”的阴影。
桃源归处,似乎触手可及。然而这片遗落在黑暗角落、染着绝望与祈愿的血字布帛,却像一个不祥的预兆,无声地躺在何济的胸口,冰冷地提醒着,归途之上,或许并非只有阳光与花香。那个被遗忘在冰冷天牢里的身影,以及她背后牵扯的过往,真的能如此轻易地斩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