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下我?”她茫然地呢喃着,头又开始剧烈地痛了起来。
自从弑父之后,她便有了心魔,日夜被敲骨挖脑般的头痛折磨得生不如死。
越是痛苦,她的暴虐倾向就越是严重,时不时就想杀人。
哪怕后来她找到了“刀鞘”,收敛锋芒,连头痛也减轻了许多。
可每个月还是有两三天时间,被心魔折磨,活在日复一日的弑父的阴影下。
就这样,她熬了十几年,魔气入体,灵根受损。她知道自己终将迎来覆灭,于是得知各地叛军揭竿而起的时候,她将阿灼远远送走。
他那样温柔的人,不该陪自己永坠地狱……
然而,重活一世。她已摒弃了魔道,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暴虐弑杀。为什么此刻还会有魔气侵蚀的迹象?
赤影之地……对了,本座现在在赤影之地,周围都是阴邪之前。应该是不知不觉中,受到了邪气的影响,勾出了前世的心魔。
思及至此,豁然开朗,再看周围的景色,也不再觉得茫然。
就连那水中的倒影,也退去了刚才凶恶的神情。
“月月,不要闹了。你生来就是神族的后裔,是修仙界的天之娇女,何必为了那群蝼蚁和整个修仙界为敌?”
“蝼蚁朝生暮死,目光短浅,只要些许好处,便能将你奉若神明。”
“信仰之力,是他们唯一能贡献出来的价值,我们拿走有什么不可以?”
这些话,是当年父亲说过的。他也和其他宗门的人一样,高高在上漠视人间疾苦,甚至会为了压榨信仰之力而制造灾厄。
那时,倾月还没有正式踏入魔道,她回到宗门,希望能获得父亲的支持,改变当前的规则。
她对父亲说:“人类的信仰之力,是怀璧其罪吗?若想获得,为什么不可以走正途呢?强者的剑,应该向上而战,不该去屠杀弱小。你们精心编织了谎言,杀了他们的至亲至爱,却还要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贡献信仰。这何止是荒唐,简直就是罪恶!”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想走捷径,又不愿意费时费力。毕竟,制造一场天灾,远比救赎改变一方更难。”
“父亲,原来你也和他们也一样的道貌岸然、虚伪至极!强盗过惯了掠夺的日子,又怎么可能放下屠刀呢?是我太过天真,竟以为能说服父亲。”
父亲冷声道:“你确实天真!既然你看不惯修仙界的种种行为,那以后就不必再看了。来人,把小姐关入禁室,永远不准她踏出来一步!从此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省得你出去惹祸丢我的脸!”
倾月在禁室被关了整整三年,不见天日、与黑暗为伍。也是在这三年里,她偷练魔功,走上了一代魔君的路。
当过往场景再次重现,当曾经的对话再次出现在耳边。
林倾月的目光忽然一冷,喝一声:“何方妖孽,也敢扰乱本座心境,找死!”
与此同时,一掌挥出:“砰!”
平静的湖面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水花翻滚了几下后,冒出了血红的颜色。
“滚出来!”林倾月五指成爪,虚虚一抓,抓出一个虎头豹身的怪物。
那怪物浑身湿漉漉的,口中还在吐血。
被拽上岸翻了几个滚,正要逃走尾巴突然被踩住,痛得吱哇哇乱叫。
林倾月眯了眯眼睛:“我当时什么呢,原来是一只獍獍兽。獍獍兽,形如虎豹,六亲不认,生食其母,为世人所恶。”
本以为早已不复存在,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会遇见,还窥探出了林倾月内心的恐惧,试图将她引诱入水吞吃。
獍獍兽被踩住了尾巴,就彻底没了抵抗之力,却还在嚷叫:“你和我比起来不也是半斤八两吗?你的过往我都看见了,你居然弑父!你是个十成十的恶女人,放开我,快放开我!”
林倾月微微一笑:“没错,我就是恶人。所以,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啊!”獍獍兽尖叫一声,忽然就怂了,“别杀我,我已经躲到这种不毛之地了,就放过我一次!我再不敢招惹你了。”
“少废话!说,有没有看到这个人的魂魄。”林倾月说话间,手指在中一点,于是虚空中就现出东方起的人脸形象。
那獍獍兽看着虚影里的人像,琢磨了一阵子,忽然眼眸一亮:“想起来了,真有!”
“在哪里?”林倾月赶忙询问。
獍獍兽搓了搓爪爪,有些犹豫地道:“在,在湖底?”
林倾月皱眉:“为什么会在湖底?”
獍獍兽道:“之前他自己飘来这里。你也知道赤影之地是什么地方,能来这里的鬼魂,才到外围就被生吃活剥了。余下的怨气,在腹地凝聚,日复一日。我守在这湖中心,算是一方清净之地。虽然没什么东西敢来打扰,但也属实无聊。那天,无意中看到有鬼魂居然能突破群妖环伺,我就来了好奇心,把他拘在湖底陪我聊天……”
“只是陪你聊天?”林倾月显然不太相信对方的话,“说实话,不然别怪我下手无情!”
獍獍兽也是个吃软怕硬的家伙,被林倾月喝了一声后,浑身一抖,“是,是想吃……”
“所以你吃了他吗?”
“没没没吃!”獍獍兽赶忙解释,“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一抹残魂,却碰不得、吃不得,现在还在湖底沉睡。”
獍獍兽居然还有些遗憾:“那是我几千年来见过最干净,最好看的魂魄。要是原身在此就好了,那我……”
说到这里,他暗暗吞了吞口水,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小命还捏在林倾月的手上,赶忙敛正了神色:“啊,我没想吃人。我就是随便说说,真的!”
林倾月一副“我信你个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