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正那一声泣血般的质问,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椒房殿内炸响!所有的目光,惊疑、审视、震骇、甚至隐隐的敌意,瞬间聚焦在软榻上那抹苍白脆弱的身影上。
“放肆!”萧衍的咆哮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一步踏前,帝王威压如同实质的狂潮轰然爆发,将周文正逼得踉跄后退!“老匹夫!你竟敢污蔑皇后?!”
“陛下息怒!”萧承老王爷和严松连忙上前,挡住暴怒的帝王。萧承脸色极其难看,沉声道:“陛下!周大人所言虽过激,然此物……此物确实诡异!事关先帝清誉及江山社稷,不可不察啊陛下!皇后娘娘……也需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交代?!”萧衍怒极反笑,赤红的眼眸扫过三位老臣,最后死死盯住那半块沾着污血的玉佩,“就凭这不知从哪个阴沟里刨出来的破烂玩意儿?!就想给朕的皇后定罪?!你们当朕是死的吗?!”他猛地一指那口散发着恶臭的箱子,“把这腌臜东西给朕扔出去!把这三个老眼昏花的东西也……”
“陛下。”
一个清冷微弱,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萧衍的暴怒。
云舒不知何时已支撑着坐直了身体。她靠在引枕上,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嘴角的血迹尚未擦净,青色的道袍衬得她越发清瘦伶仃。但那双青金色的眼眸,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锐利,如同寒潭深水,不起波澜。
她甚至没有看那三位如临大敌的老臣,目光径直落在高无庸手中托盘里的那半块碎玉上。隔着几步的距离,那玉佩上的“玉”字和“玄”字,那深褐色的污迹,都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顺着遍布椒房殿的地脉微络,传递到她心口龙纹深处。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怨毒与算计的……恶意!并非源自玉佩本身,而是……附着其上的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意念残留!
这感觉……与陈婉身上那种看似温婉、实则阴冷的甜香气息,如出一辙!
云舒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位老臣,最后落在周文正那张写满悲愤的老脸上,声音因虚弱而低微,却字字清晰:“周大人……这玉佩,是谁……亲手从淤泥中取出?又是谁……第一个断定……其上沾染的……是先帝龙血?”
周文正被问得一怔,下意识道:“是……是清理淤泥的工部匠作监吏目……第一个发现的。至于……至于龙血……”他看向萧承。
萧承接口,语气沉重:“是……是臣与几位老臣,观其色泽深沉,隐带金芒,且深埋于皇家禁苑凶地……故而推断……”
“推断?”云舒唇角勾起一丝极淡、近乎虚幻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好一个……推断。”她的目光转向那口沾满黑泥的箱子,“那箱子……也是……一同挖出的?”
“是!箱子与玉佩同在一处!由特制油布包裹!”周文正语气肯定。
云舒不再言语。她缓缓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受伤的手腕被宽大的道袍袖口遮掩),指尖青焰幽幽亮起,微弱却精纯。她对着那半块碎玉,隔空虚虚一引!
嗡——!
那半块玉佩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竟从托盘上微微悬浮起来!玉佩表面那深褐色的污迹在青焰光芒的照耀下,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腥臭!更有一缕极其细微、却阴冷怨毒的淡粉色气息,如同毒蛇般从污迹中被强行剥离出来,在青焰中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
“这是?!”萧承老王爷脸色骤变!他虽不通玄术,但那缕粉色的气息中蕴含的阴毒与算计,却让他本能地感到极度不适!
“相思引。”云舒的声音平静无波,指尖青焰一收,那缕粉色气息瞬间被炼化湮灭,“一种……惑人心智、催发情欲的……下作香料。沾染此物者,易受暗示,心神激荡……尤易在……‘推断’时……失之偏颇。”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文正。
周文正老脸瞬间涨红,又转为煞白!他方才那悲愤填膺的情绪……难道是被这邪物影响了?!
云舒指尖青焰再动,这次指向了那口散发着恶臭的樟木箱子!青焰光芒如同探照灯,瞬间穿透了箱体表面干涸的淤泥!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箱子内壁靠近底部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行用锐器新崭崭刻下的、尚未被淤泥完全覆盖的小字,在青焰的照耀下清晰显现——
> **“癸未年四月廿七,陈氏秘藏”**
癸未年四月廿七!正是白鹭湖清淤开始的前三日!
陈氏?!除了那位温婉低调的陈才人陈婉,还能有谁?!
“不可能!” 严松失声惊呼,“陈才人深居简出,怎会……”
“深居简出?”云舒收回青焰,因消耗而微微喘息,脸色更白了几分,声音却依旧清冷,“深居简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这栽赃嫁祸之物……提前埋入……尚未清理的……湖底深处!”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瞬间剖开了这看似天衣无缝的阴谋!相思引暗示情绪,提前埋箱留下铁证!一环扣一环,心思之歹毒缜密,令人发指!而目标,直指云舒和她已故的师父!
萧衍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眼中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杀意风暴!他一步步走向高无庸,从他手中接过那半块沾着污血和阴谋的碎玉。修长的手指抚过那冰凉的玉质,抚过那刺目的“玄”字刻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猛地攥紧那半块玉佩!坚硬的玉质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好……好一个陈婉!”萧衍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淬着血与火,“你的戏……演得比董玉漱染的蔻丹……还要鲜艳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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