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
那半块沾着污血、承载着巨大阴谋的羊脂白玉佩,在萧衍盛怒的掌中,被硬生生捏成了数瓣!细碎的玉屑和深褐色的污迹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砸在光洁的金砖地上,如同碎裂的阴谋残骸。
殿内一片死寂。三位老臣面如死灰,周文正更是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秋叶,冷汗浸透了朝服。他们看着地上那摊玉屑污迹,再想想方才那缕被皇后轻易炼化的粉色邪气以及箱内新刻的日期……巨大的羞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们淹没。他们,堂堂三朝元老,竟成了他人手中构陷皇后的刀!若非皇后以道法勘破……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老臣……老臣昏聩!险些铸成大错!请陛下、皇后娘娘降罪!”萧承老王爷率先扑通跪倒,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沉痛的悔恨。周文正和严松也慌忙跪倒,连声请罪。
萧衍看都未看他们,赤红的眼眸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死死盯着殿门方向,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赵擎!”
“臣在!”赵擎早已按刀侍立在外,闻声立刻踏入殿中。
“即刻封锁翠微阁!锁拿陈婉及其所有宫人!给朕搜!掘地三尺!朕倒要看看,这温婉柔顺的陈才人,宫里还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腌臜东西!”
“遵旨!”赵擎领命,杀气腾腾地转身而去。
“至于你们……”萧衍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三位老臣,“滚回府去!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再敢妄议后宫,干涉朝政,休怪朕不讲君臣情分!”
“谢……谢陛下开恩!”三位老臣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背影狼狈不堪。
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浓重的药味、未散的淤泥腥气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帝王怒火。萧衍胸膛剧烈起伏,心口龙纹因极致的愤怒而灼痛,那份暴戾的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软榻。云舒因强行催动青焰炼化邪气,此刻已力竭地靠在引枕上,闭着眼,气息微弱,唇角又渗出一丝鲜红。
看到那刺目的血色,萧衍眼中翻腾的怒火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他冲到榻边,半跪下来,想伸手去擦她唇角的血,手指却在触碰到那冰凉皮肤的瞬间猛地顿住,如同被烫到一般缩回。他想碰她,又怕再次伤了她。这种小心翼翼与方才捏碎玉佩的暴戾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舒儿……”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恐慌,“你怎么样?太医!药呢?!”
王老太医和春喜连忙上前,诊脉的诊脉,喂药的喂药。
云舒微微睁开眼,青眸中一片疲惫的空茫。她没有看萧衍,目光落在自己那只被宽大袖口遮掩、依旧隐隐作痛的手腕上。那深紫的淤痕,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
“臣妾……无碍。”她声音低微,带着浓重的倦意,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萧衍看着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模样,心口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想起自己方才的暴怒质问,想起捏着她手腕留下的可怕淤痕……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如同毒藤将他紧紧缠绕。
“舒儿……是朕的错……”萧衍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和颤抖,他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却在半途又胆怯地收回,最终只是紧紧抓住了榻边的锦缎,“朕不该疑你……不该伤你……朕……”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柔婉得如同春水般的声音:
“陛下万福金安,皇后娘娘凤体金安。”
陈婉!
她竟然来了!在赵擎去拿她的这个当口,她竟主动送上了门!
只见陈婉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宫装,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脂粉未施,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弱不胜衣。她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木托盘,盘中放着一个甜白釉缠枝莲纹的盖碗,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顺,仿佛完全不知道外面已天翻地覆。
“臣妾听闻娘娘凤体又感不适,心中实在忧急如焚。”陈婉走到榻前,盈盈下拜,声音柔婉得能滴出水来,“臣妾无能,不能为陛下和娘娘分忧,唯有亲手炖了这盅‘八珍养荣汤’,用的是臣妾娘家秘传的方子,最是温补气血,安神定魄。恳请娘娘……多少用些,保重凤体要紧。” 她说着,便要将托盘递向春喜。
春喜看着陈婉那张温婉无害的脸,想到刚才那可怕的阴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萧衍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在陈婉面前投下巨大的阴影!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中翻涌着足以将人冻结的寒冰和暴戾的杀意!方才被强行压下的怒火,此刻如同浇入了滚油,轰然爆发!
“陈婉!”萧衍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砸在陈婉头顶,“你的戏……还没演够吗?!”
陈婉浑身一颤,手中的托盘险些脱手。她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柔弱无辜的惊惶表情,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陛下……臣妾……臣妾不明白陛下何意?臣妾只是忧心娘娘……”
“忧心?!”萧衍怒极反笑,猛地一挥手!
“哐当——!”
陈婉手中的托盘被狠狠打飞!那盅精心炖制的“八珍养荣汤”连同甜白釉盖碗一起摔得粉碎!滚烫的汤汁和瓷片四溅!有几滴溅到了陈婉的手背上,瞬间烫红了一片!
“啊!”陈婉痛呼一声,跌坐在地,捂着手背,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哭得梨花带雨,“陛下……陛下为何如此待臣妾……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萧衍俯下身,一把攥住陈婉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她那张哭得楚楚可怜的脸,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厌恶,“白鹭湖底的箱子!玉佩上的‘相思引’!栽赃嫁祸玄诚子!构陷皇后!这一桩桩一件件……还要朕给你数吗?!陈婉!收起你这副令人作呕的嘴脸!朕看着恶心!”
手腕剧痛,陈婉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脸上那完美的柔弱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怨毒!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了?!还如此笃定?!
但仅仅一瞬,那惊骇就被更深的委屈和泪水覆盖。她用力摇着头,哭喊道:“陛下!冤枉!臣妾冤枉啊!什么箱子玉佩……臣妾一概不知!定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臣妾!陛下明鉴啊!”她挣扎着,试图扑向软榻上的云舒,“皇后娘娘!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娘娘!臣妾对您一片忠心……”
“够了!”云舒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极度的疲惫和冰冷的厌烦。她甚至没有看在地上哭嚎挣扎的陈婉,目光落在那一地狼藉的汤水和瓷片上。
那滚落在地上的几片较大的甜白釉碎片上,残留着金黄色的粘稠汤汁。汤汁散发出的浓郁药香中,一丝极其细微、却精纯得令人心悸的阴寒怨毒之气,如同潜伏的毒蛇,被云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气息……与白鹭湖底腐毒核心散发出的怨毒,同出一源!绝非寻常补药所能有!
“春喜……”云舒的声音因虚弱而飘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取……银针来。”
春喜一个激灵,立刻从太医的药箱中取来一枚最长的试毒银针,颤抖着递到云舒面前。
云舒示意春喜用银针,沾取地上最大一块碎片上残留的汤汁。
银针沾上那金黄色的粘稠液体。
瞬间!
原本亮白的银针针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幽绿色!
“嘶——!”殿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太医们脸色煞白!春喜吓得手一抖,银针差点掉在地上!
剧毒!见血封喉的剧毒!
萧衍看着那幽绿色的针尖,再看向地上瞬间停止了哭嚎、脸色惨白如鬼的陈婉,眼中的怒火彻底化为了焚毁一切的杀意风暴!
“好……好一个‘八珍养荣汤’!”萧衍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淬着刻骨的恨意,“陈婉!朕真是小看你了!心思歹毒至此!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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