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萧衍的咆哮如同受伤暴龙的怒吼,瞬间撕裂了椒房殿死寂的空气!殿外侍立的龙骧卫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涌入,冰冷的刀锋齐刷刷指向跌坐在地、面无人色的陈婉!
陈婉看着那指向自己的寒光,看着萧衍眼中毫不掩饰的、足以将她挫骨扬灰的杀意,再看看春喜手中那根泛着幽绿毒芒的银针……她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柔弱面具终于彻底崩塌!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秋叶,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不……不是的……陛下……臣妾……臣妾……”她语无伦次,想要辩解,却在对上萧衍那毫无温度、如同看死物的目光时,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猛地转向软榻上的云舒,眼中迸射出最后的、带着疯狂怨毒的希冀,手脚并用地向前爬了两步,嘶声哭喊:“娘娘!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那汤……那汤定是被人动了手脚!是……是董玉漱!是她!是她恨臣妾当初没有帮她,故意栽赃!娘娘明鉴啊娘娘!”
她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那个早已在寒潭殿等死的废妃。
云舒靠在引枕上,静静地看着陈婉在刀锋下如同濒死的困兽般挣扎哭嚎。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青眸中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心口龙纹深处传来的,只有对那剧毒阴寒气息的本能厌恶,以及更深沉的疲惫。
“冤枉?”萧衍怒极反笑,声音如同金铁摩擦,“汤是你亲手炖的!是你亲自端来的!银针验毒,众目睽睽!你还敢喊冤?!”他猛地一脚踹在陈婉身边的金砖上,巨大的声响吓得陈婉尖叫一声,蜷缩成一团。
“说!谁指使你的?!这毒从何而来?!白鹭湖底的栽赃,又是谁在背后谋划?!”萧衍步步紧逼,帝王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陈婉脆弱的精神上,“不说?朕让你尝尝诏狱十八道大刑的滋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诏狱”二字如同最后的丧钟,彻底击垮了陈婉的心理防线。她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精心梳理的发髻彻底散乱,状若疯癫:“我说……我说!是……是义父!是崔琰!是他!是他指使我的!他说……只要扳倒了皇后……只要毁了龙薯同脉……他就能……就能……”
她的话尚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赵擎凝重的声音:“陛下!臣等在翠微阁陈婉寝殿的妆奁暗格内,搜出此物!”
赵擎大步踏入殿中,双手呈上一个用明黄符箓层层包裹的黑色木盒!那盒子一出现,一股阴冷、污秽、令人作呕的怨毒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连殿内的烛火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云舒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那个木盒!心口龙纹传来剧烈的厌恶与刺痛感!这气息……她太熟悉了!正是白鹭湖底腐毒核心残留的怨毒精粹!
萧衍劈手夺过木盒,一把撕开封着的符箓!打开盒盖!
盒内,铺着一层暗红色的丝绒。丝绒之上,静静躺着几颗米粒大小、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腥气的种子——正是当初引发河间府薯瘟、险些被混入御前药圃的“墨玉芽”邪种!而在邪种旁边,还有一小块干瘪发黑、如同某种脏器碎片的诡异物体,其上缠绕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暗红血丝,散发出比墨玉芽浓郁十倍的腐朽与怨毒气息!
“噬髓腐脉蛊的母蛊残片!”王老太医只看了一眼,便失声惊呼,脸色惨白如纸!此物乃是炼制“黑腐瘟”的核心,歹毒无比!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崔琰……”萧衍看着盒中之物,眼中的怒火彻底沉淀为一种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他缓缓合上盒盖,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风暴:“好……很好……朕的尚书大人……真是给朕……准备了一份好大的惊喜!”
他猛地看向地上如同烂泥般的陈婉,声音如同宣判:“罪妇陈氏,勾结逆臣崔琰,谋害皇后,栽赃构陷,私藏剧毒邪物,罪无可赦!着即褫夺封号位份,打入天牢!严加审讯!凡与其有牵连者,无论宫内宫外,一体锁拿!遇赦不赦!”
“不——!陛下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陈婉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被如狼似虎的龙骧卫拖死狗般拖了出去,哭嚎诅咒声在殿外长廊中久久回荡。
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浓烈的药味、毒物的腥气、阴谋的恶臭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萧衍握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木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软榻上的云舒。经历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阴谋与背叛,他的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后怕、庆幸,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依赖。
他一步步走到榻边,半跪下来,将那个冰冷的、装着剧毒邪物的盒子随手丢在地上,仿佛那只是不值一提的垃圾。他伸出手,这一次不再犹豫,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和深藏的恐慌,紧紧握住了云舒那只未受伤的、冰凉的手。
“舒儿……”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偏执,“你看……这深宫……这朝堂……魑魅魍魉,虎视眈眈……只有朕……只有朕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别推开朕……求你……”
“朕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那温度几乎要灼伤云舒冰凉的皮肤。龙纹深处传来的那份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愫、占有和恐慌,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紧紧包围,几乎令人窒息。
云舒被他紧紧握着手,感受着那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的力道。她抬起眼,看着萧衍近在咫尺的、写满痛苦与渴求的英俊面容,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烈火般燃烧的占有欲。
手腕上的旧伤隐隐作痛,心口龙纹因他剧烈的情绪而悸动不安。殿内还弥漫着毒汤的腥气、阴谋的恶臭……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冰冷的疏离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用力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从他那滚烫的、带着薄茧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
萧衍的手僵在半空,掌心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冰凉。他眼中的希冀瞬间化为巨大的恐慌和难以置信的痛楚。
云舒微微侧过脸,避开他灼热的目光,青色的道袍领口因她的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苍白脆弱的锁骨。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摊摔碎的甜白釉盖碗碎片上,看着那幽绿色的毒痕,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浓重的倦意和一丝冰冷的自嘲,清晰地响在死寂的殿内:
“陛下此刻的真心……”
她顿了顿,仿佛在寻找一个恰当的比喻,最终,目光掠过窗外那被深埋过瘟种、如今仍在净化中的白鹭湖方向,一字一句,如同冰珠落玉盘:
“比御花园……刚埋下去的瘟薯……还要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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