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瘦的身影，摇摇晃晃。
脸上依然挂着小丑的油彩，耳朵里塞着耳机。
不知道是在听摩西那头的动静，还是在听音乐。
布鲁斯相信，是后者。
因为，此时此刻的对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气息。
布鲁斯本想上前叫住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
他站在阶梯的边缘，摇摇欲坠。
起初，脚下还只是几下笨拙的，几乎要摔倒的试探。
可突然之间，某种无形的节拍，就将他整个人撑了起来。
他的肢体越来越放松，越来越随意。
鞋跟敲击出零落的脆响，手臂如折断的提线木偶在半空挥舞，每一步都像是在试图和自己和解。
他的脸藏在油彩之下，看不清表情。
但，布鲁斯能隐约听到他的笑声。
只不过，很明显就能听得出来，那笑声并不快乐。
甚至和快乐毫不相干。
更像是一种从肺叶最深处扯出来的，混合着哽咽的嘶鸣。
如此形容一个人的笑声，听起来非常的奇怪。
但布鲁斯确信自己的感受没有错。
就在这个时候。
刘小谦的舞步突然变得亢奋了起来。
他踢踏，旋转，在台阶的边缘，用危险的姿势保持着平衡。
他脚下的台阶，仿佛就像是一根根横在悬崖中间的钢丝。
一旦失误，便将万劫不复。
随着舞步的前进，他的动作愈发激进，舞动着的双臂像是要将笼罩在城市上方的雾霾扯碎，来回踩踏的双脚如同想要将所有过往践踏。
跳到最兴奋之处，他直接跃身一跳，跳到了阶梯的最底部。
水泥地上的一小滩积水，被这么狠狠的一跳溅了起来。
也正是这一跳，结束了这一次的舞蹈。
他闭着眼睛，对着天空张开双臂，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一个刚刚完成了献祭的祭司……
布鲁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状态下的刘小谦。
虽然和以往一样，他依旧像是站在舞台上主角。
但这一次的表演，似乎并不是为观众准备的——
而是，为了他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刘小谦睁开了眼睛。
余光注意到了台阶最上方的这个身影。
他扭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布鲁斯。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会叫我小蝙蝠，怎么不叫了？”布鲁斯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刘小谦笑了。
“因为——你长大了啊。”
“什么意思？你是指那个凶手的那些话？”布鲁斯问道。
“当然。知道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真相，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布鲁斯苦笑，“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咧着嘴对我笑的原因吗？因为，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小丑？”
“No——”刘小谦摆手，“我笑，只是因为你真的很好笑。”
“我不明白。”
“自以为聪明，但实际上总干蠢事。自以为坚强，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躲在爸爸妈妈坟墓里瑟瑟发抖的小家伙……”
“够了，我不想听。”
刘小谦耸了耸肩，说道：
“你的反应告诉我，你这一次的成长还不够彻底。
“所以，我必须要接着说……
“布鲁斯。
“不要再用什么‘不杀原则’做你的遮羞布了。
“你把各种各样的怪物揍个半死，扔回监狱…
“他们爬出来，杀更多的人，甚至——
“玩得还更开心。
“然后你再重复这种可爱的游戏。
“啧啧。
“哥森市最大的连环杀手，到底是谁呢？”
刘小谦扶着自己的下巴。
“还真难猜呢……
“不过，你有一句话，我倒是挺认可的。
“——你才是这出黑色喜剧里最敬业，最可悲的小丑！
“而我，是唯一为你鼓掌的观众。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小感动呢？”
布鲁斯沉默了。
“行了。我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咱们再见吧。”刘小谦转身。
“等一下。”
“怎么了？”
“还去参加那个节目吗？”
“节目？哪里有现实世界好玩？”刘小谦笑了。
“哦？这是对我，发起的挑战邀请吗？”
“一边玩去吧，蝙蝠。”
“你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吧？”
“这句话应该是我送给你，蝙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经历过这件事情之后，和以前不一样了？”刘小谦笑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摩西说的那个故事，是假的？是我特地为你编造的？”
布鲁斯也笑了，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摩西所说的，都是真的。
——儿时模糊的那段记忆，在当时就已经恢复了。
小丑这个家伙，又在诈自己。
“好了，蝙蝠，如果想玩的话，等你下次找到我再说吧。”刘小谦离开，“拜拜。”
布鲁斯没有去追。
……
刘小谦加快了脚步，向路口走去，他要赶去下一个地方，提早布置自己的舞台。
这一次的行动，一定会更加刺激。
因为，这里是现实的——世界。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两个身影。
“哈哈！小丑！终于被我们逮到了吧！”罗辑提溜着袖子。
“这一次，我们干脆一点，不玩游戏了。”福尔摩斯淡淡地说道。
“确定不玩游戏了？”刘小谦问道。
“确定，这一次，我们打算以多欺少。”福尔摩斯丢掉手中的烟头，踩灭。
两人向刘小谦逼近。
“这…不太好吧…节目都结束了……”刘小谦向后退着。
“哈哈，我真乐意看到他这个样子。”罗辑笑着说道。
“他比节目中，要胆小的多。”
“当然了！因为他连一个帮手也没了！”罗辑拍手，“福尔摩斯，交给你了，揍他！”
福尔摩斯一把抓住了刘小谦的衣领。
就在这个时候。
福尔摩斯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放开他！”
听到这个声音，福尔摩斯和罗辑一起回头看去。
当他们看到身后站着十来个人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这十来个人，各个奇形怪状。
带头的是那个小女孩潘妮，和套着麻袋的——稻草人。
“不是…你们……”罗辑张大着嘴巴。
“他还欠我好几张脸。”潘妮冷冷地说道。
“看到节目之后，我们自己出来了。”稻草人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麻袋，“我们来接J先生回家。”
“所以——”罗辑看了一眼福尔摩斯。
“所以他们只是来接人的，不关我们的事。”福尔摩斯说道。
“是的，那不打搅你们了。”
丢下这句话，二人转身就想逃。
但是，刘小谦却拦住了他们。
“你们两个，是跟那个蝙蝠一起来的吧？”刘小谦问道。
“啊？你想干啥？？”
“我想让——”刘小谦的嘴巴咧开，“游戏继续。”
“！！！”
…
夕阳之下。
布鲁斯东张西望，寻找自己雇佣的俩个伙伴。
而另外一条街道上，两个麻袋被十几个疯子蹦蹦跳跳的扛走了…
…
【叮！恭喜宿主，完成角色‘小丑’的扮演！】
【是否进入下一个角色的扮演？】
否。
有什么，能比小丑更带劲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