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黑夜终被窗外逐渐明亮的晨光驱散。御景华庭主卧厚重的窗帘缝隙中,透进几缕柔和的金色,如同温柔的手指,轻轻拂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丰苍胤的生物钟在固定的时间将他唤醒。他睁开眼,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初醒的迷茫,只有沉淀了一夜的清明和守护者的绝对警觉。他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怀中。
贺兰纪香依旧沉沉睡着。后半夜她似乎终于挣脱了噩梦的纠缠,呼吸变得深长而均匀。那张绝美的脸庞上,紧蹙的眉峰已悄然舒展,只留下淡淡的、如同水墨晕染开的疲惫痕迹。泪痕早已干涸,在瓷白的肌肤上留下浅浅的印记。此刻的她,褪去了复仇女神的冰冷铠甲和噩梦惊醒时的脆弱惊惶,显露出一种久违的、如同雨后初荷般的宁静与柔软。她的脸颊微微泛着健康的红晕,长睫如蝶翼般安静地栖息着,唇角甚至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安宁的弧度。
她整个人都依偎在丰苍胤宽阔温暖的怀抱里,一只手无意识地揪着他睡袍的前襟,仿佛那是她在无垠大海中唯一抓住的浮木,充满了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丰苍胤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一丝细微的变化。确认她睡得安稳深沉,没有再做噩梦的迹象,他那颗悬了一夜的心,才真正地、沉沉地落回实处。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失而复得的珍重感,如同温泉水般汩汩流淌过心间,熨帖着昨日紧绷的神经和深藏的疲惫。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生怕惊扰了她的好眠。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一缕调皮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他没有立刻起身。时间还早,晨光尚柔。他就这样静静地拥着她,感受着怀中这份沉甸甸的、历经千难万险才换回的安宁。窗外,早起的鸟儿发出清脆的鸣叫,花园里隐约传来园丁修剪枝叶的细微声响,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与昨夜的血腥风暴和深沉压抑形成了两个世界。这平凡而充满烟火气的清晨,于他们而言,却如同最奢侈的恩赐。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儿似乎感应到了光线的变化和身畔的凝视,眼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
贺兰纪香睁开眼,那双总是蕴藏着锐利锋芒或深沉痛楚的美眸,此刻带着初醒的惺忪和一丝迷茫。她似乎还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下意识地往温暖熟悉的怀抱深处蹭了蹭,发出一声如同小动物般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嘤咛。
“老公……” 声音软糯,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全然的依赖,与昨夜那凄厉的尖叫判若两人。
“我在。”丰苍胤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磁性,如同最安定的锚点。“睡得好吗?”
贺兰纪香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似乎是在感受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片刻后,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关切的眼眸。这一次,她的眼神清澈了许多,虽然眼底深处依旧残留着疲惫的淡青色,但那份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惊惧和空洞感,似乎被一夜安眠抚平了不少。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微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嗯……后半夜,没再做噩梦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睡袍领口下隐约可见的几道红痕——那是她昨夜失控时抓伤的。一丝愧疚和心疼瞬间涌上心头,“你的手臂……”
“无妨。”丰苍胤截断她的话,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那些痕迹,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热的晨吻。“比起你的安好,这些连痕迹都算不上。”他的吻带着怜惜和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驱散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歉意。
贺兰纪香的心被暖意包裹,昨夜冰冷的空洞似乎被这真实的体温和关怀填补了一角。她主动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他臂膀上的红痕,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谢谢你……老公。” 这句感谢,包含了太多太多,为他的守护,为他的包容,为他给予的这份沉甸甸的安全感。
丰苍胤握住她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中。“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早餐?”他低声问,转移了话题,不愿她沉溺在愧疚中。
贺兰纪香刚想摇头,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她脸上瞬间飞起两抹淡淡的红晕,有些窘迫地将脸埋回他胸前。丰苍胤低沉的笑声在她头顶震动,带着愉悦的暖意。
“看来是饿了。”他低头,吻了吻她微红的耳尖,“起床?还是再躺一会儿?”
“起床吧。”贺兰纪香深吸一口气,仿佛汲取着新一天的力量。她从他怀中坐起身,丝被滑落,露出穿着丝质睡裙的玲珑身段。晨光勾勒着她优美的肩颈线条,虽然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单薄感,但那份属于贺兰纪香的、骨子里的坚韧和从容,似乎正从昨日的废墟中悄然复苏。
丰苍胤也随之起身,动作利落却不失优雅。他走到衣帽间,为她挑了一件质地柔软舒适的羊绒长开衫,亲自披在她肩上,细致地拢好。“早上凉。”简单的动作,充满了无声的呵护。
两人洗漱完毕,换好舒适的家居服下楼时,楼下餐厅已然飘散着食物的诱人香气。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一室,将奢华典雅的餐厅映照得温暖明亮。
餐厅里已经有人在了。
贺兰桓坐在长桌一侧靠窗的位置。他显然也经过了洗漱和休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灰色休闲服,但眉宇间那份深沉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空茫感依旧清晰可见,如同刻入骨髓的印记。他面前的咖啡冒着热气,他却没有动,只是望着窗外沐浴在晨光中的花园,眼神有些放空,仿佛灵魂还停留在昨夜的审判风暴里。
卓倾城和傅霄霆坐在他对面。卓倾城坐姿依旧挺拔如松,正慢条斯理地享用着盘中的煎蛋和培根,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傅霄霆则显得有些没睡醒,顶着一头微乱的短发,正端着杯黑咖啡猛灌,试图驱散困意。萧何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面前摊开一份平板电脑,似乎还在处理着什么,但姿态放松了许多。井柒正和管家轻声交代着什么,井灿则靠在吧台边,端着一杯牛奶,目光关切地不时扫过贺兰桓。
当丰苍胤揽着贺兰纪香的腰出现在餐厅门口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香香!”傅霄霆第一个放下咖啡杯,咧开嘴,笑容带着真诚的关切,“气色看着好多了!昨晚睡得踏实吧?”
卓倾城放下刀叉,对着贺兰纪香微微颔首,沉稳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香香,早安。”
萧何也迅速收起平板,站起身:“少主,少夫人,早。”
井灿和井柒同时开口:“香香早!阿胤早!”
“香姐早!姐夫早!”
兄妹俩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放心。
“大家早!”贺兰纪香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窗边的贺兰桓身上。她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在丰苍胤无声的支持下,松开他的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哥哥。
“哥。”她停在他面前,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目光仔细地描摹着他脸上每一寸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