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沙吹过戈壁,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声。夜色如墨,星辰隐匿,只有一弯残月挂在天际,洒下惨淡的光。
在这片荒凉的边境线上,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沙丘,无声无息。
黑影在一处风化岩后停住,褪下遮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清冷的面容。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眉目如画,但眼神冷冽如寒潭,正是天机阁左护法,墨尘。
她低头查看手腕上特制的罗盘——这不是普通罗盘,而是天机阁的秘宝“星轨仪”,能感应灵力波动,追踪特定目标。此刻,罗盘上的指针微微颤动,指向东北方向。
“三十二里,”墨尘轻声自语,“还在移动。”
她重新蒙面,身形一晃,再次融入夜色。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仿佛不是人类该有的速度——这是天机阁独门轻功“踏雪无痕”,练到极致可日行千里,踏雪不留痕。
半个时辰后,墨尘停在一处山谷入口。
谷内隐约有火光,还有人声。她潜伏在一块巨石后,凝神细听。
“...殿下,前面就是北燕地界了。咱们真要冒险进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个慵懒却带着磁性的男声响起,“北燕那位三皇子宇文渊,据说最近在边境活动频繁。本宫倒要看看,他在打什么算盘。”
墨尘眉头微皱。
殿下?本宫?
这声音...有点耳熟。
她小心探出头,透过石缝看去。
谷内燃着几堆篝火,约莫二十余人围着取暖。为首的男子背对着她,身穿玄色锦袍,长发未束,随意披散。虽看不清面容,但那身气度,绝非寻常人物。
男子身边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担忧道:“可是殿下,北燕与我大梁虽未正式开战,但边境摩擦不断。您千金之躯,若是在北燕地界出了事...”
“怕什么?”男子轻笑,“本宫又不是来打仗的,是来...交朋友的。听说那位宇文皇子,也是个妙人。”
他转身,火光映亮了他的侧脸。
墨尘瞳孔微缩。
那张脸,她认识。
大梁二皇子,萧景琰。
姜皇后那位名义上的“小叔子”,实际上的...潜在威胁。
墨尘立刻明白阁主为何派她来此了。
三个月前,天机阁接到密报:北燕三皇子宇文渊秘密潜入大梁边境,似有所图。阁主命她暗中监视,查明意图。
而现在,大梁二皇子也出现在这里。
巧合?
墨尘不这么认为。
她屏住呼吸,继续观察。
萧景琰似乎心情不错,正跟侍卫们说笑:“...你们知道宇文渊最出名的是什么吗?不是文韬武略,是那张脸。据说北燕民间有句话:‘宁见阎王,不见宇文’。不是说他可怕,是说他长得太好看,女人见了魂都丢了。”
侍卫们哄笑。
“殿下,那您这是要去跟他比美?”
“本宫对男人没兴趣,”萧景琰摆摆手,“但对他这个人有兴趣。北燕皇帝老了,几个皇子争得你死我活。这位三皇子表面放荡不羁,流连花丛,暗地里却频频往边境跑...你们说,他在想什么?”
一个年长些的侍卫沉吟道:“殿下是怀疑...宇文渊在暗中布局?”
“不布局,难道真是来游山玩水的?”萧景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边境这鬼地方,风沙能刮掉一层皮,除了打仗就是走私,有什么好游的?”
他放下酒杯,眼中闪过锐色:“本宫查过了,最近三个月,北燕边境的商队异常活跃。表面上做的是皮毛、药材生意,但有几支商队...运的东西不太对劲。”
“什么东西?”
“兵器,”萧景琰压低声音,“虽然伪装得很好,但逃不过边关守军的眼睛。精铁打造的箭头、弩机零件、甚至还有...火药。”
侍卫们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这...”
“别慌,”萧景琰示意安静,“数量不多,说明还在试探阶段。宇文渊这人谨慎,不会贸然行动。本宫这次来,就是想会会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休息够了,出发。天亮前,得混进北燕的边镇。”
一行人熄灭火堆,收拾行装。
墨尘在暗处看着,心中快速盘算。
萧景琰要见宇文渊。
而她,也要找宇文渊。
目标一致。
那不如...搭个顺风车?
她悄悄后退,消失在夜色中。
一刻钟后,墨尘出现在山谷另一侧的小路上。她褪去夜行衣,换上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抹了尘土,头发也弄得凌乱——眨眼间,从一个冷艳的江湖高手,变成了逃荒的村姑。
她从包袱里掏出一只破碗,一根竹竿,颤巍巍地拄着,沿路前行。
刚走没多远,就听到马蹄声。
萧景琰的队伍来了。
“前面有人!”侍卫警觉地握刀。
墨尘像是受惊的兔子,慌忙往路边躲,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破碗滚出老远。
“老人家?”萧景琰勒住马,借着月光打量她,“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墨尘压低声音,装出苍老的腔调:“回...回贵人,老身是逃荒的...家乡闹饥荒,儿子媳妇都死了,就剩我一个老婆子...想去北燕投奔远亲...”
她边说边咳嗽,演得惟妙惟肖。
萧景琰下马,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北燕?老人家,北燕那边也不太平。您这年纪,一个人走太危险了。”
“那...那怎么办...”墨尘装出无助的样子。
萧景琰想了想:“这样吧,我们正好也要去北燕边镇办事。您若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走,到了镇子上,我们再帮您找亲戚。”
“这...这怎么好意思...”
“无妨,”萧景琰温和一笑,“老人家,出门在外,互相照应。”
他扶起墨尘,对侍卫说:“给老人家一匹马...算了,老人家骑马不安全。准备辆马车。”
“殿下,我们没带马车...”
“那就现做,”萧景琰说,“砍些树枝,扎个简易的拖车,让马拉着。老人家坐上面,总比走路强。”
侍卫们面面相觑,但还是照办了。
墨尘心中诧异。
这位二皇子,倒是有副好心肠?
还是...做给人看的?
她低着头,暗中观察。
萧景琰亲自帮忙扎拖车,动作熟练,不像养尊处优的皇子。几个侍卫砍来树枝,他用麻绳捆绑,很快就做出了一个虽简陋但结实的拖车。
“老人家,试试。”他扶着墨尘坐上拖车。
“谢...谢谢贵人...”墨尘继续装。
队伍继续前进。
拖车被一匹马拉着,走在队伍中间。墨尘蜷缩在车上,看似昏昏欲睡,实则耳听八方。
她听到萧景琰和侍卫的低声交谈。
“殿下,您真信那老婆子?”
“信不信不重要,”萧景琰的声音很平静,“重要的是,她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太巧了。”
墨尘心中一凛。
被怀疑了?
“那您还...”
“正因为可疑,才要放在眼皮底下,”萧景琰轻笑,“放走了,谁知道她会去哪里报信?带着,反而安全。”
好敏锐。
墨尘暗自警惕。
这位二皇子,不简单。
队伍在夜色中行进。约莫两个时辰后,前方出现微弱的灯火——北燕边镇,到了。
镇子不大,但因为是边境贸易点,倒也热闹。虽已是深夜,仍有几家酒馆亮着灯,传出喧闹声。
“殿下,咱们住哪?”侍卫问。
“老地方,”萧景琰说,“悦来客栈。”
一行人进了镇子,在悦来客栈前停下。
客栈老板显然认识萧景琰——虽然他用了化名,但态度恭敬:“赵公子来了!房间都给您留着呢,天字一号到五号,都空着。”
“有劳,”萧景琰点头,然后看向墨尘,“老人家,您亲戚住哪条街?叫什么名字?我让人送您过去。”
墨尘早有准备,报了个名字和地址——那是天机阁在北燕的一个暗桩,表面身份是杂货铺老板。
“我派人送您,”萧景琰叫来一个侍卫,“把老人家安全送到,确认找到亲戚了再回来。”
“是。”
墨尘千恩万谢,被侍卫扶着离开。
走出客栈,她回头看了一眼。
萧景琰站在门口,正跟老板说话,似乎没再看她。
但她知道,那只是表象。
这位二皇子,肯定派了人暗中跟踪。
果然,送她的侍卫看似普通,但脚步沉稳,呼吸绵长,是个练家子。而且,墨尘敏锐地察觉到,暗处至少还有两道气息跟着。
她面无表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依旧迈着缓慢而又沉稳的步伐向前走去。那副模样看上去宛如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之人。终于,她来到了一家看似普通的杂货铺前停下脚步,并抬手轻轻叩响了门扉。
片刻之后,房门应声开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此人见到墨尘后先是微微一怔,然而当他注意到对方暗地里所做的手势时,瞬间便恍然大悟。只见他迅速调整好情绪,满脸堆笑地说道:姑……姑母?您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了呢?真是让侄儿喜出望外啊! 不得不说,这人演技精湛,将角色演绎得天衣无缝。墨尘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原来,这家杂货铺实际上乃是天机阁安插在北燕地区的一处秘密据点,其负责人便是眼前这个名叫老陈的中年人。平日里,老陈对外宣称自己只是个小本生意的杂货店老板,可背地里却一直在替天机阁搜集各种重要情报。此刻见墨尘前来,自然不敢怠慢半分。
哎呀呀,我的乖侄子哟~ 墨尘一边说着,一边径直朝老陈扑了过去,同时还不忘声泪俱下地哭诉道,咱们老家那边最近遭逢旱灾,颗粒无收呐!可怜你那些表弟表妹们……一个个全都饿死啦!如今只剩下我这么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实在没地方去咯……只好跑来投靠你这个亲侄儿啦!呜呜呜……
老陈也十分入戏,连忙伸手扶住墨尘,假惺惺地陪着掉起眼泪来:姑母大人,您受苦受累了……快快请进,请进吧!有什么难处尽管跟侄儿开口就是,侄儿一定全力以赴帮您解决! 说完,他又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侍卫,故作好奇地问道:敢问这位军爷是……
“路上遇到的贵人,好心送我来的。”墨尘说。
侍卫确认了亲戚关系,点点头:“人送到了,那我回去了。老人家保重。”
“谢军爷...谢军爷...”墨尘连连道谢。
侍卫转身离去后,墨尘静静地站在原地,心中暗自思忖着。尽管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在黑暗处仍隐藏着两股强大而神秘的气息。这些气息若隐若现,显然是高手所为,他们究竟是谁?为何要暗中监视自己呢?无数疑问涌上心头,然而此刻并非思考之时。
老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墨尘走进屋内,并迅速关上房门。待一切安顿妥当之后,他立即放低音量,满脸惊疑不定地问道:左护法?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墨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用一种平静而又冷淡的口吻回答道:不必多问,我身负重任而来。现在屋外有不明身份之人正在窥视我们,所以必须保持镇定,继续演戏。
老陈何等聪明伶俐,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他连忙高声喊道:姑母大人啊,您一路奔波劳累,想必早已饥肠辘辘了吧?侄儿这就去厨房给您准备些美味佳肴! 话音未落,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缝隙向外张望片刻,确认无人跟踪后才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他悄声回到墨尘身边,急切地低声询问:不知左护法此番前来,是否需要属下协助?但请吩咐便是。
墨尘目光如炬,直截了当地追问:宇文渊如今身在何处? 老陈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压低嗓音答道:回禀左护法,三皇子殿下近日一直在镇子上活动。据可靠消息称,他目前下榻于春风楼 春风楼? 墨尘不禁皱起眉头,面露不悦之色,好个风流快活之地!亏得他还有闲情逸致在此逍遥玩乐。
“表面是享受,”老陈说,“但我观察,春风楼不简单。里面的姑娘,有几个身手不错,应该是宇文渊培养的死士。而且,最近进出春风楼的商队特别多,运的东西...有些可疑。”
“萧景琰也来了,”墨尘说,“大梁二皇子,化名赵公子,住悦来客栈。他来见宇文渊。”
老陈心中猛地一震,满脸惊愕之色地说道:“两位皇子竟然会选择私下见面?这……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他瞪大了眼睛,仿佛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旁的墨尘却是一脸镇定自若,只见她冷静地分析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密切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阁主已经下达命令,务必查清宇文渊此次行动的真正目的,如果发现任何异常情况或者对我们不利的举动,必须毫不犹豫地采取措施加以阻拦。”说到这里,墨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透露出一股坚定和果敢。
老陈不禁皱起眉头,担忧地问道:“可是要如何才能有效地阻止宇文渊呢?毕竟对方身份尊贵,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啊。”墨尘微微眯起双眸,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轻声回答道:“具体方法自然要看实际情况而定,但无论怎样,绝不能让宇文渊得逞。”说完,她转身快步走向窗户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目光如鹰隼般紧紧锁定着窗外的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那两道若隐若现的气息依然存在,似乎就藏匿于对面的房顶上,伺机而动。墨尘暗自思忖片刻后,低声自语道:“看来得赶紧想个法子摆脱这些烦人的尾巴才行。”紧接着,她转头看向身后的老陈,急切地询问道:“老陈,不知你此处是否设有什么隐秘通道可以通往外界呢?”
“好,我先从密道走。你继续演,明天白天,以探望姑母的名义,去悦来客栈找我——我现在是投奔你的逃荒老婆子。”
“明白。”
老陈移开货架,露出地道的入口。墨尘闪身而入,地道狭窄,但足够一人通行。
一刻钟后,她从染坊的后院出来,已换了一身夜行衣,蒙着面。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但春风楼却依旧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墨尘身轻如燕,如同鬼魅一般,瞬间便消失在了街角处。
此时此刻,春风楼的三楼雅间内正坐着一个男子,此人正是宇文渊。只见他懒散地斜靠在柔软舒适的榻上,右手轻轻摆弄着一只洁白无暇的玉杯。宇文渊果然名不虚传,真可谓是天生丽质: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双眼眸恰似盛开的桃花般娇艳欲滴;嘴唇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风流笑容。然而,如果有人能够近距离观察他的话,就会惊讶地发现这所谓的笑容仅仅只是浮于表面而已,并未能真正抵达他内心深处。因为在那对看似温柔多情的桃花眼中,实则隐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寒光。
殿下……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侍卫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宇文渊禀报说道,大梁国的二皇子萧景琰已经到达此地,目前下榻在悦来客栈之中。
宇文渊挑眉:“哦?他倒是敢来。”
“随行二十余人,都是好手。另外,他们路上捡了个逃荒的老婆子,送到杂货铺老陈那儿去了。”
“老婆子?”宇文渊笑了,“这荒年,逃荒的倒是多。不过...偏偏被萧景琰捡到,又偏偏送到老陈那儿...”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眼神犀利如刀般扫向眼前的侍卫,沉声道:“可曾调查清楚那个老婆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侍卫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恭敬地答道:“回殿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说到此处,侍卫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宇文渊见状,眉头微微一皱,追问道:“但什么?有话就直说!”侍卫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说道:“据属下所知,老陈的确有一个远房姑母,现居住于城南一带,其年龄与您描述的相符。然而……”宇文渊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如此回应,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打断道:“然而此事未免太过巧合了吧?萧景琰前脚刚至,那老婆子便接踵而至。而且,老陈所经营的杂货铺……本王依稀记得,前些时日曾有一批货物运送至此,说是要购置铁锅和其他农具用品。但经我方密探暗中检查发现,这批所谓的‘普通货品’实则暗藏玄机——其中装载着大量用于铸造兵器的上等精铁胚料!”
听完侍卫的禀报,宇文渊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子,大步流星地走向窗前。他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啊……大梁的二皇子、天机阁的眼线,再加上本王这位来自北燕的皇子……居然不约而同地齐聚于此偏远边陲小镇。你觉得,此等情形究竟是纯属偶然,抑或是背后有人蓄意谋划呢?”面对宇文渊的质问,侍卫赶忙俯首躬身,诚惶诚恐地应道:“属下愚钝,实难揣测其中深意,请殿下恕罪。”
“不知道就去查!”宇文渊猛地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如春花绽放,但他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却突然变得冰冷刺骨,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那个老婆子,如果她真的与天机阁有关联……那么,萧景琰是否也知晓此事呢?或者说,他们原本就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的同路人吗?”
侍卫闻言心中一惊,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细汗,连忙躬身施礼应道:“遵命!属下定当全力以赴彻查此事,请殿下放心!”
看着侍卫匆匆离去的背影,宇文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暗自思忖着:“哼,这其中定有隐情。如今看来,我之前对大梁的判断或许并无差错——他们果然心怀叵测啊!”想到此处,宇文渊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暗暗下定决心要将这个谜团彻底揭开。
“派人盯紧悦来客栈和杂货铺,”宇文渊吩咐,“另外,准备一下,明天...本宫要去会会这位大梁二皇子。”
“殿下要主动见他?”
“他来找我,我不见,岂不是失礼?”宇文渊微笑,“而且,我也很好奇,他冒着风险潜入北燕,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侍卫恭敬地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去,留下宇文渊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只见他缓缓伸出手去,再次握住桌上的酒杯,然而这次他并没有立刻举杯饮酒,而是静静地凝视着杯中的液体,仿佛透过它能看到一些隐藏在深处的秘密一般。
萧景琰……天机阁……姜黎…… 宇文渊低声呢喃着这几个名字,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这场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窗外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宇文渊心头一动,猛地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除了一片漆黑之外,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在春风楼的后院之中,并迅速爬上了一棵古老的大树。这个身影正是墨尘,她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紧紧盯着三楼那个还亮着灯光的窗口,眼神中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光。
宇文渊。
北燕三皇子。
表面风流,暗藏锋芒。
这样的人,最难对付。
但她必须对付。
不仅因为阁主的命令,还因为...这是她的职责。
天机阁左护法,从不失手。
夜色更深了。
边镇的灯火,一盏盏熄灭。
但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墨尘在树上静静潜伏,像一只等待时机的猎豹。
她在等。
等天亮,等机会,等...那场注定不会平静的会面。
而她知道,这场会面,将决定很多事。
包括她的任务。
也包括...她自己的命运。
黎明前的边镇笼罩在灰蓝色的薄雾中,街道空寂,只有更夫敲梆的声音在石板路上回荡。春风楼三楼的灯火早已熄灭,整座建筑陷入沉睡般的安静。
墨尘在老树上已经潜伏了整整两个时辰。她调整呼吸,让身体进入半休眠状态以保存体力——这是天机阁的秘传心法,能在静止状态下最大限度减少消耗,同时保持警惕。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春风楼后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个身影闪出,不是宇文渊,而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杂役,推着辆泔水车,沿着后巷慢慢走着。看似寻常,但墨尘一眼看出那杂役脚步沉稳,肩背挺直,绝不是普通杂役该有的姿态。
她目光微凝,没有动作。
杂役推着车在巷子里转了一圈,似乎在检查什么,然后返回春风楼。门关上的瞬间,墨尘看到门缝里那双警惕的眼睛。
是在清场。
宇文渊要出门了。
果然,一刻钟后,春风楼正门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一队人,约莫七八个,都穿着商贾打扮,为首的是个中年胖子,满脸堆笑,正是北燕边镇有名的皮货商张老板。
但墨尘的注意力全在张老板身后的那个年轻随从身上。
那人穿着普通的灰布短打,戴了顶遮阳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行走间的姿态,那种不经意流露出的从容气度,瞒不过墨尘的眼睛。
宇文渊。
他竟然扮作随从出门。
墨尘心中暗凛。这位北燕三皇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谨慎。
队伍沿街而行,方向正是...悦来客栈。
墨尘从树上滑下,身形如猫,贴着墙根跟了上去。她换了身装束,现在是街头卖早点的妇人模样,挎着竹篮,篮里装着几个粗面饼,边走边低声叫卖:“热乎的饼子...刚出炉的饼子...”
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跟丢,也不会引起怀疑。
悦来客栈刚刚开门,伙计打着哈欠在卸门板。张老板一行人到了门口,胖脸上堆满笑容:“伙计,早啊!赵公子起了吗?”
伙计一愣:“张老板?您这么早...”
“生意人,赶早不赶晚,”张老板搓着手,“听说赵公子手里有一批上好的江南丝绸,张某特意来谈生意。”
“可这...也太早了,公子怕是还没起...”
“无妨无妨,我们在楼下等着。”张老板说着,自顾自带人进了大堂,找了张桌子坐下。
那灰衣随从也跟了进去,选了靠窗的位置,背对着门坐下,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显然是易容了。
墨尘在街对面的面摊坐下,要了碗稀粥,慢慢喝着,目光透过客栈敞开的大门,观察里面的动静。
约莫半柱香后,楼梯传来脚步声。
萧景琰下来了。
他今日换了身月白色长衫,玉簪束发,手持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看到张老板,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张老板?这么早?”
“赵公子!”张老板热情地起身,“叨扰了叨扰了!实在是生意上的事,心急啊!”
萧景琰笑着走过来,目光扫过张老板身后众人,在灰衣随从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张老板客气了。不过丝绸的事...”
“不急不急,”张老板压低声音,“公子,借一步说话?”
萧景琰点头:“楼上请。”
两人正要上楼,那灰衣随从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张老板,货单还在小的这儿。”
张老板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赵公子,这是我的账房先生,姓文。货单在他那儿,让他也上去吧,有些细节得他清楚。”
萧景琰看了“文先生”一眼,微笑:“自然。文先生请。”
三人上了楼。
墨尘放下粥碗,结了账,走到客栈侧面。那里有棵老槐树,枝叶茂密。她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攀上树,藏身在枝叶间。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透过二楼雅间的窗户,看到里面的情形。
窗户半开着。
雅间内,萧景琰请两人落座,亲自斟茶。
“张老板,文先生,请用茶。”他笑容温和,仿佛真的只是招待生意伙伴。
“文先生”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桌上,然后抬起头,直视萧景琰:“赵公子,或者说...二殿下,咱们就别绕圈子了。”
声音不再沙哑,恢复了原本的清朗。
萧景琰挑眉,也不装了,放下茶壶,坐直身体:“宇文皇子好眼力。”
宇文渊——此刻已揭下人皮面具,露出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微微一笑:“二殿下也不差。明知道我是谁,还能如此镇定。”
“两国虽偶有摩擦,但尚未正式开战,”萧景琰说,“你我私下会面,谈的是生意,不是国事。有何可慌?”
“好一个‘谈生意’,”宇文渊点头,“那不知二殿下想谈什么生意?丝绸?皮货?还是...别的?”
萧景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听说宇文皇子最近对兵器感兴趣?”
窗外树上,墨尘屏住呼吸。
来了,正题。
宇文渊神色不变:“哦?二殿下何处听来的谣言?”
“是不是谣言,皇子心里清楚,”萧景琰放下茶杯,“边境最近多了几支商队,运的东西...不太寻常。精铁、硝石、硫磺,这些可不像是做皮毛生意的该有的货物。”
“二殿下消息灵通,”宇文渊笑了,“不过,北燕境内,本皇子运什么,似乎不需要向大梁报备吧?”
“自然不需要,”萧景琰也笑,“只是好奇,皇子囤积这些,是想做什么?北燕近年无战事,边境安宁,囤积军需物资...难免让人多想。”
两人对视着,嘴角虽然都挂着笑容,但那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丝丝寒意和警惕。他们彼此审视对方的眼神,仿佛要透过那张虚伪的面具看到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而站在一旁的张老板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滚落下来。
就在这时,宇文渊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冷冽地盯着张老板说道:“张老板,你暂且回避一下。我与二殿下需要单独谈些事情。”听到这话,张老板犹如得到特赦一般,连连点头哈腰应道:“是,是!小人这就告退……”说完便急匆匆地退出房间,并顺手带上房门。
此刻整个雅间内只剩下宇文渊和萧景琰两个人。宇文渊缓缓站起身来,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窗户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边镇繁华热闹的街道景象。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打破沉默:“二殿下此番前来北燕可谓是冒着极大风险啊,想必不仅仅是为了责问本皇子为何大量囤积物资这么简单吧?”
萧景琰见状,亦跟着站起身来,移步至宇文渊身旁并肩而立。他同样望向远方,语气坚定地回应道:“既然皇子如此坦率直言,那在下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本人期望皇子能够即刻终止向北燕边境地区运送军需物资的行为,或者起码能暂时中止三个月时间。”
“凭什么?”
“凭这对皇子也有利,”萧景琰说,“北燕皇帝年事已高,几位皇子明争暗斗。三皇子您虽然得宠,但大皇子手握兵权,二皇子有文臣支持。您若在边境搞出太大动静,引起朝中猜忌,恐怕...得不偿失。”
宇文渊转头看他:“你在威胁我?”
“在提醒你,”萧景琰平静道,“囤积军需,无非两个目的:一是备战,二是...谋反。无论哪个,现在都不是好时机。”
“何以见得?”
“大梁刚与南诏签了和约,边境稳定,”萧景琰说,“此时北燕若挑起战事,大梁可全力应对。至于谋反...”他顿了顿,“皇子觉得,您那些兄弟,会眼睁睁看着您在边境积蓄力量吗?”
宇文渊沉默。
窗外树上,墨尘心中快速分析。
萧景琰说的没错。北燕朝局复杂,几位皇子斗得厉害。宇文渊表面风流,暗中积蓄力量,但若动作太大,必然引起其他皇子警觉,甚至可能被联手打压。
可他会听吗?
良久,宇文渊笑了:“二殿下对北燕朝局,倒是了解得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二殿下别忘了,”宇文渊转身,面对萧景琰,“北燕乱,对大梁未必是好事。若本皇子失势,换上个好战的大皇子上位,边境...还能安宁吗?”
“所以我在帮皇子,”萧景琰说,“暂停三个月,低调行事。这三个月,够皇子做很多准备了。”
“准备什么?”
“清除障碍,巩固势力,”萧景琰直视他的眼睛,“我可以帮皇子。”
宇文渊挑眉:“帮我?二殿下,你我分属两国,你帮我...图什么?”
“图边境安宁,”萧景琰说,“图大梁能专心内政,图...你我都能得偿所愿。”
“二殿下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呢?”宇文渊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想要从他平静如水的面容上看出一丝端倪来,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只见萧景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轻声说道:“那个并不重要,真正关键的在于,皇子您是否愿意接受我提出的这个建议。”
宇文渊闻言,心中不禁一震。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如此直接地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一时间,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然而,片刻之后,宇文渊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显得格外刺耳。待笑声渐渐停歇,宇文渊才缓缓开口道:“二殿下啊二殿下,你可曾想过,其实本皇子压根儿就不在意这边境地区到底安不安宁?或许……让它陷入混乱,对于本皇子来说反而更为有利!”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宇文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
面对宇文渊这般挑衅般的话语,萧景琰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依旧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座山岳般巍峨不动。只听他淡淡地回应道:“自然考虑过。不过即便是要乱,也必须要有足够的价值才行。若是此时此刻便贸然发动叛乱,不仅皇子您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实际利益,反倒极有可能会白白便宜了其他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哦?那么依着二殿下之见,究竟何时动乱方才能算得上具有所谓的‘价值’呢?”宇文渊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墨尘在树上听着,心中对萧景琰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位大梁二皇子,不仅敏锐,而且善于谈判。句句切中要害,既给压力,又给希望,让宇文渊不得不认真考虑。
终于,宇文渊开口:“二殿下能怎么帮我?”
“情报,”萧景琰说,“大皇子在军中的布局,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还有...皇帝的身体状况。这些,我都可以提供。”
“条件呢?”
“暂停输送军需三个月,”萧景琰说,“另外,我要知道,皇子囤积这些,最终目的是什么。”
宇文渊笑了:“二殿下这是要本皇子交底?”
“合作,需要诚意。”
“那二殿下的诚意呢?”宇文渊反问,“除了情报,还能给我什么?”
萧景琰慢慢地将手伸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枚令牌,然后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那枚令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宇文渊随意地瞥了一眼,原本平静的面容突然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轻声说道:这可是大梁皇室暗卫的调令啊!二殿下如此大手笔,实在令人惊讶。
萧景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没错,持有此令,可以调动那些潜伏在北燕境内的大梁暗卫。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能够为皇子您铲除一切阻碍。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枚令牌只能使用一次,一旦用过之后,必须立刻销毁。
宇文渊伸出手指,轻轻捏住令牌,将它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景琰,开口问道:二殿下难道就不担心本皇子拿着这块令牌……去对付大梁吗?
面对宇文渊的质疑,萧景琰毫无惧色,反而显得十分坦然。他微微一笑,回答道:若是害怕,我自然不会轻易交出这枚令牌。但是,我坚信皇子您绝对是个明智之人。此时此刻,如果选择与大梁作对,恐怕对皇子并无任何益处。
宇文渊听了这番话,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继续摆弄着手中的令牌,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而在窗外,一直默默观察着屋内情况的墨尘心急如焚。他万万没有想到,萧景琰竟然连皇室暗卫的调令都舍得拿出来!这无疑是下了巨大的赌注。那么,萧景琰要求宇文渊暂时停止向北梁提供军需物资,究竟是单纯为了维护边境地区的和平稳定呢?亦或是隐藏着其他不可告人的企图?此外,宇文渊最终是否会应允萧景琰的请求呢?
“好,”宇文渊终于开口,“本皇子答应你。暂停三个月。但三个月后...”
“三个月后,若皇子准备好了,要做什么,大梁不会干涉,”萧景琰说,“只要不侵犯大梁疆土。”
“成交。”宇文渊伸出手。
两人击掌为誓。
墨尘在树上看着,心中却升起更多疑问。
这场交易,太顺利了。
顺利得...有些不对劲。
以宇文渊的性格,会这么轻易答应?萧景琰的条件虽诱人,但宇文渊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暂停军需输送,意味着他夺嫡的计划要推迟三个月。
三个月,在皇位争夺中,可能决定生死。
他真的甘心?
正思索间,雅间内传来宇文渊的声音:“二殿下,既然合作已成,不如...一起用个早膳?本皇子知道镇上有家不错的羊汤馆。”
“荣幸之至。”
两人站起身来,正欲转身离去之时,只见那墨尘动作迅速地从树枝之上滑落而下,并迅速换上一副卖饼老妪的装扮模样后,便挎起竹篮朝着远处走去。此时此刻,她必须要以最快速度将这一重要情报传递回天机阁才行!然而就在她刚刚转过街角之际,突然间有一只手掌如同鬼魅一般自一旁伸出,牢牢地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之处。
墨尘心头猛地一震,但表面却并未流露出丝毫异样神色,而是缓缓转过头去定睛观瞧。原来眼前之人乃是一名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子,其容貌长相甚是平凡无奇,但唯有一双眼睛异常犀利尖锐、寒光四射。只听那男子轻声言道:这位老婆婆啊,咱家主人有请您移步前往一见呢。 说话间虽然口气颇为谦恭有礼,但他手中所使出的劲道却是大得惊人,让人根本无法挣脱开来。
一时间,各种念头如潮水般涌上墨尘脑海之中——难道此人会是宇文渊派来的手下不成?亦或是来自于萧景琰那边的势力?抑或……竟是某个神秘莫测的第三股力量所为?
她装作害怕的样子:“这位爷...老身还要卖饼...”
“饼我们全买了,”男子说,“请。”
他身后又出现两个同样装束的人,呈三角站位,堵住了所有去路。
墨尘知道,硬拼不是办法。
她垂下眼:“那...那好吧。爷要买多少饼?”
“全部。”男子接过篮子,递给同伴,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墨尘跟着他们,走进旁边一条小巷。
在狭窄而幽暗的巷子里,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静静地停靠着。它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却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老人家,请上车吧。一名男子轻声说道,并轻轻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墨尘目光落在马车上,然后又扫过站在一旁的那三个男子。她心里明白,此时此刻,除了登上这辆马车之外,似乎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犹豫片刻后,墨尘终于迈步走上了车厢。随着她的动作,车帘也随之落下,将整个空间都封闭起来。马车开始缓慢地移动,车轮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渐渐远离了刚才停留的地方。
进入车内,墨尘发现里面比想象中的要宽敞许多。尽管布置简单朴素,但给人一种舒适自在的感觉。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正对着自己座位上时,不禁心头一紧——那里竟然坐着一个用黑布蒙住脸、身穿深色斗篷的陌生人!由于光线昏暗且对方刻意遮掩面部,根本无法看清其真实容貌和表情。
就在这时,那个蒙面人突然开了口:左护法……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威严。听到这个称呼,墨尘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身份暴露了。
但她依旧镇定:“阁下是谁?”
“一个...也想跟宇文渊做交易的人,”蒙面人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想破坏他和萧景琰交易的人。”
“为何找我?”
“因为天机阁也想破坏这场交易,不是吗?”蒙面人轻笑,“宇文渊若与大梁二皇子结盟,对天机阁、对姜皇后,都没好处。”
墨尘沉默。
确实,阁主交代的任务是“查明意图,必要时阻止”。宇文渊与萧景琰结盟,意味着北燕与大梁的关系可能出现变数,这对刚刚稳定下来的边境局势不利,对天机阁也不利。
“你想怎么做?”她问。
“很简单,”蒙面人说,“宇文渊最在意的,是他囤积的那些军需物资。如果那些物资...出点意外,他与萧景琰的交易,自然就作废了。”
“什么意外?”
“比如,”蒙面人语气平缓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却让人不寒而栗,“可能会遭遇‘山匪’打劫,亦或是……仓库突然失火。”
听到这里,墨尘不禁皱起眉头,沉声道:“那些物资所存放之地,必然有大量精锐士兵严加看守,想要得手绝非易事。”他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些物资对于天机阁来说至关重要,如果真如蒙面人所言那般轻易就能夺走,那么这背后必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然而,面对墨尘的质疑,蒙面人并未露出丝毫慌张之色,反而镇定自若地回应道:“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内外勾结、相互呼应。据我所知,天机阁在北燕境内设有不少暗桩眼线。只要左护法您能够成功调集他们前来协助行动,这件事情便大有可为。”
墨尘紧盯着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蒙面人,眼中闪烁着警惕和疑惑的光芒,厉声道:“我为何要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又如何确定你是否别有用心呢?”
只见蒙面人微微一笑,伸手探入怀中摸索片刻后,取出一枚令牌轻轻放在桌子中央。墨尘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本紧绷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那竟然是北燕大皇子府独有的令牌!
“你究竟是谁?莫非你是大皇子派来的使者不成?”墨尘失声惊问道,声音中难掩震惊之情。宇文渊向来不和。若宇文渊的军需被毁,夺嫡计划受挫,大皇子确实受益。
而天机阁...也确实不希望宇文渊势力膨胀。
似乎可以合作。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事成之后,你要什么?”她问。
“什么也不要,”蒙面人说,“宇文渊失势,就是最好的报酬。”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马车还在行驶,不知要驶向哪里。
墨尘看着蒙面人,忽然问:“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蒙面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左护法啊左护法,难道您真觉得自己的伪装已经做到了无懈可击吗?其实不然!自从您偷偷摸摸地藏匿于那座名为‘春风楼’的地方开始,一直到成功潜入进萧景琰所率领的队伍之中,乃至今日清晨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悦来客栈之外实施所谓的‘监视行动’……这一路走来,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逃不过某些人的法眼呢。”听到这番话,墨尘不禁心头猛地一震,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原来,自己竟然早已处于他人的严密监控之下!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细想,只听那蒙面人继续说道:“不过嘛,左护法也无需过于惶恐不安啦。咱们之间目前并无仇怨可言,更谈不上是什么敌对关系。至少此时此刻并非如此哦。”话音未落,只见前方不远处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紧接着,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将车帘掀起一角,展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座荒芜破败的庭院。
“左护法,请下车吧。”蒙面人语气平静地开口道,“接下来该如何抉择,相信以您的聪明才智定能做出明智之举。如果决定与我方合作,那么三日之后前往城西的那座土地庙,把要传达的信息留在香炉底下即可;倘若三天内未见任何回应,那就权当左护法婉拒了此次邀约咯。”言罢,蒙面人便放下了手中的车帘。
墨尘深吸一口气,稳定住心神后迈步走下马车。而就在他刚刚站稳脚跟之际,那辆马车却如一阵疾风般迅速离去,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站在荒院中,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宇文渊,萧景琰,现在又冒出个大皇子的人。
三方博弈。
而她,身处漩涡中心。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
目前最为关键和紧迫的任务便是将所掌握到的最新状况迅速传递回天机阁去。然而在此之前,还有一项至关重要且必须要做的事情等待着她去完成,那就是首先得弄清楚一个问题:那位神秘莫测、蒙着脸面的人物究竟是否真如自己所想那般隶属于大皇子麾下呢?倘若答案是肯定的话,那么双方之间展开某种程度上的协作也许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可若是事实并非如此……恐怕这其中隐藏的真相会远比想象中的更为错综复杂、扑朔迷离,而这片水域也将会变得越发深不可测了吧!想到此处,墨尘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开了荒芜冷清的院子,并仔细观察周围环境以确定前进的方位之后便朝着不远处的杂货店径直前行而去。因为只有借助于经验丰富的老陈之手,她才能顺利地完成这项艰巨的调查取证工作啊!此时此刻,原本寂静无声的街道逐渐被嘈杂喧闹声所淹没,那些勤劳朴实、习惯早睡早起的市井小民们已然开始投入到新一天繁忙紧张的生活与劳作之中了。尽管从表面上来看,墨尘不过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老太婆罢了,但实际上却难掩其眼眸深处偶尔闪现出来的锐利光芒。可以预见得到的是,这场充满惊险刺激以及尔虞我诈的暗战较量其实才仅仅拉开帷幕而已呢!
而她已经嗅到了,更浓重的阴谋气息。